迟见 第8章 第 8 章

在那场未知的海啸来临前，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粉饰太平。

只不过大家都是普通人，难免会露出破绽。

在吃完午饭后，程述询问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的时候，虽然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要去约会，可是俞妤还是脱口而出三个字图书馆。

声音落下的那瞬间，两个人都顿住了。

前一天的质问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俞妤可以清晰地看到程述脸上浮起的歉意，她赶在他开口之前又解释了一下。

“有篇论文下周要交，我得趁周末搞定。”

虽然这样的解释有些欲盖弥彰，但是有总比没有好，程述僵硬地笑了笑，微微放低语调，“阿妤，昨天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觉得我经常在忙图书馆的事情忽略你。”俞妤打断了他，她知道他没有其他的意思，“可是程述，你的学生会也很忙，我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也从来没有打扰过你的工作。”

程述愣了一下，“学生会的确事情很多，我知道我最近有些忽略你……”

“不是你的错。”她一点也不喜欢他每次搞不清缘由就脱口而出的道歉，俞妤丧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算了，也没有什么。”

她的语气带着疲惫，程述突然有些看不懂她，其实他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他好像已经很了解她了，但是很多时候还是搞不懂她。

程述突然想起高考成绩出来之后的那个夏天，他们从学校里领完那两本厚重的志愿书，虽然是不同的类目，但是他们的成绩从排名来看相差不多。

比起他的开心，俞妤的态度显然平淡了许多，而在他说出他们可以填一样的志愿上同一个大学时，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知道她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和想法。

她解释说她并不觉得因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就一定要为了对方妥协，那并不是感情的唯一证明，还说他完全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地方，她也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距离对她来说并不会造成问题。

他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搞不懂，难道她不想和他一起吗？哪怕在他表示自己无所谓，他们可以去她想要的城市时，她最后也是这样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再说。

“怎么了吗？是不是最近太冷了，有点感冒？”

可能是吧，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这个点去图书馆大概已经没有什么位置了，也可以去文科楼随便找间空教室。

程述自然没有异议，他们像其他普通的情侣一样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并肩而坐。

俞妤刚放下包一一摆好自己的东西，将放着的头发随意挽起，然后翻开书正要开始进入状态时，就听到身旁的一句轻笑。

她望了过去，却看到程述的笑容。

“抱歉，我只是想到高中的时候。”他笑着解释，“高中的时候，每次课间从教室门口路过的时候，就会看见你坐在窗边看书，遇到的次数多了，我就忍不住在想这个女生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学习呢，后来发现你看的不是课本而是各种小说故事集。”

他的笑容因为回忆而染上些许暖意。

可是听到的俞妤握着笔的手却紧了紧，她记得他说过的，甚至还记得他说起这件事时的描述，他说忘记是哪一天他从窗边走过，午后的阳光刚好照在她的头发上，他就是在那一天开始想要和她在一起的。

少年跟心上人讲述自己心动的瞬间，按理来说应该是浪漫的。可是如今的俞妤却莫名的感到排斥，她心里的芥蒂和情绪还积攒在那里，她只是努力在忽略但并不代表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她不能理解他现在一副好像他们之间无事发生的模样，她也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继续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一样表达自己的害羞。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

笑容真是个好东西，用在不同的情境中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读。

“好了你继续学习吧。”

可是当身旁的人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之后，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俞妤却无法集中注意力，所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程述的呢，她发现自己好像想不起来了。

起初的时候俞妤还能感觉到身旁程述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但到后面她被古代汉语的论文折磨得欲生欲死的时候，已经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等她写完那痛苦的三千字后，才看到身旁空掉的座位，后知后觉记起来他中途跟她说过去洗手间还没回来。

她站了起来伸展了下酸涩的身子，拿起旁边的平板想要看会剧放松一下。

电视剧总是来源于生活，那些狗血烂俗的桥段总是无时无刻不在现实中发生，哪怕俞妤心知这一点，但是在看到平板上还登陆着程述的微信页面时，还是觉得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剧情。

【在哪？】

【文教，陪女朋友。】

【不是吧哥，你们约会这么无聊。】

【没办法，她就这性子。】

【你这恋爱谈得怪没意思的。】

最后他没有回复，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只是有着无数留白的沉默。

俞妤记得他们在一起之后的某一次吃饭，他突然说要告诉她一件事但是前提是她听完不要生气，听到这句话的当下俞妤就很想说既然知道她有可能会生气为什么还要选择告诉她呢，但是出于某种劣根性作祟，她还是微笑着装作宽容的样子询问是什么。

“我的朋友，他们都说你很漂亮，就是有点无聊。”

她想他大概是觉得这种玩笑很有意思，又或许是因为有了漂亮这个词作为前缀听上去似乎更像个夸奖，可是俞妤在那一瞬间看着他的脸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困惑。

他说这话的意义是什么呢？

就像这时她心里浮起的不是恼怒难过，依旧是困惑。

俞妤的生活一直很简单，她不喜欢社团不喜欢运动不喜欢大多数的娱乐活动，就算是上了大学，她也习惯了教室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

她知道也许在别人眼中这样的生活很乏味，但她有她自己的乐趣，也不会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是，程述不应该是那个别人。

她以为他理解她的，不然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她搞不懂，怎么会有人一边喜欢一个人一边觉得她无趣呢？

程述回来的时候，俞妤正握着水杯在看英剧，她很少会反复看一部剧和电影看很多次，但这是她第二次打开伦敦生活，她正从头开始看，第一季的Fleabge还没有遇到那个能发觉她内心独白的神父，独自陷在生活的沼泽中起起伏伏。

“在看什么？”

“伦敦生活。”

剧里女主和男友最后一次分手，男友顶着那滑稽的浴帽含着眼泪说出别让我讨厌你，爱你已经够痛苦了那句话时，没等女主角转头看向镜头，俞妤已经忍不住会心一笑。

程述在她的身旁坐下，跟着看了几分钟后便失去了兴趣，他捏了捏她的手，问：“明天要不要去看个电影？就是最近好像没有什么好看的片子，或者我们可以去私人影院，可以自己选影片。”

屏幕里的剧集还在播放，俞妤突然也很想找到那个现实中并不存在的镜头。

她想她应该会嘲讽地对着镜头说，可是每一次在私人影院，他们从来没有完整地看完一部影片。

他们喜欢的电影从来就不一样，他喜欢冒险刺激的悬疑片，而她却不习惯那种血腥恐怖的画面，大多数时候都是俞妤在妥协，因为就算他偶尔顺从她的心意选择她想要看的影片，他也从来不会和她讨论电影的情节，不会觉得里面的对白幽默有趣。

他只会在意动时吻住她的唇。

俞妤并不排斥这种亲密的举动，只是后来她想要看电影时再也不会想要和他一起，因为很多时候，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认真看完一部电影。

但俞妤没有说，她知道无论讲述的语气是什么样子，似乎听到他的耳中都会变成某些撒娇的抱怨，所以俞妤只是关掉了平板。

“明天我要陪子楠去趟医院。”

她知道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应该很扫兴，面前人的失望也很明显。

“阿妤，你的朋友好像每次都比我更重要。”

俞妤没有反驳，只是温声解释道：“我先答应她的。”

“好吧。”程述叹了口气，“那篮球赛的时候你要去给我加油。”

他像个讨价还价的小孩，俞妤抿了抿嘴，没有再拒绝。

回去的路上，俞妤的手机响个不停，惹得程述也注意到群里连续不断的信息，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俞妤刚想要说好像是林意的男朋友来了，但还没开口就直接目击了现场。

林意和她的男朋友才是青梅竹马的小说剧情，从小就认识后来青春懵懵懂懂谈起了恋爱，只不过高考去了不同的地方，相隔几千公里的距离，可是俞妤每次看到她在宿舍打电话时甜蜜幸福的样子，都觉得他们的异地恋似乎比她和程述还要更热烈亲密一些。

这次生日他给她寄了精心准备的礼物，还拜托她们帮他取一下蛋糕，这样其实已经达到男友该有的标准了。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千里迢迢赶来见她。

就连旁观者都觉得动容，更何况是当事人，俞妤第一次见到平时内敛害羞的林意露出那样的表情，她穿着睡衣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来，在看到抱着花的男友时便跑着扑进他的怀里。

奔跑带来的冲劲使男生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了几步，手上的花束一时没有拿稳掉到了地上，他毫不在意只顾得上抱住怀里的女孩。

俞妤的目光从相拥的两个人落到地上那一大束鲜红的花。

零落的花瓣给这一幕更增添了艺术般的美感。

你看，有些爱似乎远远比想象的更真挚。

分手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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