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助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再晚点你老板都该走了。”
江运刚踏进摄影棚,迎面一个不怎么眼熟的工作人员嬉笑着攀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那手不老实的在他胳膊摸来摸去。
江运不太自在的往下缩着肩膀,加快了步伐。
“不好意思,回来的路上被撞了,耽搁了点时间。程哥他们已经结束了吗?我马上过去。”
“啊?受伤了没?怎么被撞的?撞哪儿了?”
江运对工作人员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左脸颊的小梨涡深陷:“没事的,哥我得赶紧把咖啡和吃的给程哥送去,为了这个拍摄他一天没进食了。”
工作人员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松开手,在人离开的时候不干不净捏了把他的屁股,这一下捏的江运浑身僵硬,头也不敢回往化妆间逃窜,而这一幕正巧被后脚进门的几人撞个正着。
工作人员听到脚步声,见到来人,热情的迎上前:“顾先生来了啊,还在重新布景,我让小刘先带您去化妆室换衣服做妆造。”
染着绿发的小女生被招过来给他们领路,顾子谦礼貌颔首,回了句谢谢,走前深深地看了眼那个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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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娱乐圈沾边的常有不正常的男男女女,习惯是一回事,接受不了是另一回事,在娱乐圈摸爬滚近十年,虽然一成不变干着艺人助理,也少不了被这部分非正常人类揩油。
江运不理解,打心底觉得他们都是群神经病,好好的恋爱不去谈,非可着半生不熟的人动手动脚,也不知道是寻求刺激还是怎么的。
江运并不觉得自己长得多讨人喜欢,大抵是看准了他软弱无能不敢反抗的性格,那些吃他豆腐的人才这般肆意妄为。
江运站在化妆间门口,敲了大概两分钟没得到回应,无法确定人在不在里头,掏出手机给程林去了个电话。
屋内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他挂断电话,尝试着拧了下门把手,门“咔哒”一声开了。
化妆台前两个暧昧纠缠的身影吓得江运后脖颈发热,话都不敢说慌慌张张退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他懊恼的叹了口气,没想到程林会这么大胆。
转身之际撞到了从身后经过的人,袋里的热咖啡险些掉地,江运惊的魂飞了一半,一边顾着咖啡连忙向对方弯腰道歉。
真是倒霉的一天。
但他没想到还有更倒霉的事。
顾子谦眼神淡然的落在布满惊慌的熟悉面容上,三年未见,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莽撞。
在江运愕然失措的注视下,他的眼底泄露出些许嫌恶,皱眉抚平外套上被撞出的褶皱,再抬头时,那人的脸色变得苍白脆弱。
受伤的小狗。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几个字,顾子谦不禁冷笑。
以前他不就是自己身边最忠诚的狗么,被这条狗照顾的太好,忘了狗也会反咬主人一口。
江运迅速垂下脑袋,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硬生生逼退了眼眶中的热意,弯腰鞠躬最后说了次“对不起”,拎着热咖啡转身推门而入。
房门再度关上,隔绝在两人之间的这道屏障将空间一份为二。
化妆室里还在和女友浓情蜜意的程林被开门关门的动静打断,正要发火,转头撞入那双通红湿润的眸子,骂人的话顿时如鲠在喉。
托情绪失控的福,程林难得给江运批了个假。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屋,倒在狭小的硬板床上时还在感慨今天的运气应该都被霉神抽走了,不然怎么会去买个咖啡被电瓶车撞到小腿、被摄影棚的工作人员揩油,还遇见了躲了三年的人。
其实早就该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毕竟都在一个圈子里。
当初为什么不转行?转行…初中的学历能做什么?
江运的脑子比缠在一起的线团还乱,越想脑袋越疼,更糟糕的是,膝盖上的擦伤还没来得及处理。
伤口比想象中更严重,江运忍着痛消毒擦药,处理完也不敢洗澡,还好是冬天,两三天不洗身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味道。
整个人松懈下来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疼痛,江运拖着伤腿接了盆热水简单擦了擦身,做完这一切刚躺下,半敞的窗户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
黑暗中,雨滴砸在雨棚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段时间程林的通告多了起来,天南海北的跑,身为助理的江运也免不了跟着奔波,好不容易回到晋城拍完这个月的最后一起杂志模特图,江运早已累的身子骨快要散架。
相比只需要飞行程做妆造拍摄的程林,需要无微不至照顾他的江运做的事情更多更杂也更累,好在这位大少爷开的工资比其他艺人高,还给买五险,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这也是他复工后跟在程林身边的第二年,托这位少爷的福,距离买房又近了一步。
睡意朦胧间,江运还在想着自己的运气也不算太差,至少有份不错的工作和收入,直到一阵敲门声强制唤醒了他的意识。
他以为是别人走错了屋,没有理会,翻身继续睡,动作间不小心碰到膝盖,疼的睁开了眼,就在这时,敲门声又传了进来。
疑惑不解的同时又有些害怕,不得不警惕,他坐起身,借着手机的光亮摸到枕头下的电击棒。
“您好,请问您是?”
动静停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隔着门墙飘入狭窄的一室一厅。
“是我。”
江运睁大眼,用力地握紧了电击棒,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请问您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运,你是想我踹开还是你自己过来开?”
依江运对顾子谦的了解,他真做得出这种事,要是门被踹坏了,房东肯定要他赔钱或者买个新的,左右逃不过钱的事,但是顾子谦怎么知道他住哪,又为什么大半夜找上门?
难道是来兴师问罪吗?
想到这,已经挪到大门口的江运又犹豫了,电击棒也放到了墙边。
“给你三秒钟,再不开我就踹了,三,二,一……”
喊到最后一个数字,门开了。
屋里没开灯,只能借着廊道的灯看清对方,江运快速的瞥了顾子谦一眼便低下了脑袋,连他脸上现在是个什么表情都没看清。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顾子谦环着胳膊居高临下俯视着江运,发丝的雨水滴落在肩上,晕出一大片湿痕,本人却浑然不觉。
开口又是硬邦邦的阴阳怪气:“怎么,屋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江运微愣,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让他进了屋。
“灯坏了?”顾子谦站在屋门口,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这个狭小的屋子。
江运赶紧关好门开灯。
不甚明亮的灯光让顾子谦看清了室内的布局。
很小的一室一厅,主人收拾的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蜜桃香,茶几上的摆件零食收纳的整整齐齐,双人小沙发盖了块黑白沙发布,一米五的床在窗户边,和姑且算是客厅之间隔了张帘子。
“拿了那笔钱,就住在这种地方?”顾子谦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连墙角脱落的墙皮都没放过。
江运对他的嘲讽没什么反应,仍旧一副受了欺负的可怜样只盯着地板看,手指揪着裤子搓动。
这是他紧张的时候常有的小动作。
“哑巴了?说话。”顾子谦耐心耗尽,冷嗤一声:“怎么看一眼我的脸你眼睛会瞎是吗?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看我?”
江运局促尴尬的抿着干燥的唇:“没有,不是的。”
顾子谦怒了,卡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那你他么到底几个意思?为什么不敢看我?”
江运呼吸一滞,连忙解释:“我…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有点紧张。”
顾子谦靠的很近,鼻息间的呼吸拂过江运的脸,他不自在的想要别过脑袋,奈何受到了禁锢,只能避开那道咄咄逼人的眼神。
顾子谦再度靠近,彼此之间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鼻尖轻碰,唇瓣若有似无相互擦过。
属于顾子谦的味道强势入侵,是熟悉的木质香,江运有些晃神的想,他还在用这个味道的香薰啊。
“你在紧张什么?”
耳畔再度响起顾子谦的声音,江运回过神,下巴被掐的有些痛,比膝盖的伤口还痛。
“对不起,可以先放开我吗?”
不知道哪个字哪句话刺激到了顾子谦,他非但没松开江运,反而拉过他的胳膊,猛然低头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几分钟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顾子谦红着眼抱紧江运,用力到像是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你他么除了会说对不起还能说点什么有用的,当初我妈给你钱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站在我的病床前一声声的说着对不起?为什么不能等我醒来,等着我康复?”
“区区七十万就买断了我们那三年,江运,你是真他么的狠,你的狠永远都只对着我。你嘴上说喜欢我,实际上从来没把我圈进你的生活你的领地,也没把我规划到你的未来,我从来没有在你的人生中占据一席之地。”
“我也是真的贱,我特么是真的贱,起初我妈说你选择了钱我不信,你明明那么爱我,我一遍遍的向他们证明你对我的爱,他们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我不知道,我试图说服她,包括所有反对我和你的家人。然而我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个笑话,你的选择让我变成了笑话。”
“明明都这样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放不下……”
顾子谦的钳制压的江运几乎喘不过气,他仰着脑袋,呆呆地,眼神毫无焦距。
胳膊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轻轻抚上了顾子谦的背。
温热的液体流进了脖子里,江运再也忍不住,下唇被咬的泛了白,声线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