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 第12章 第 12 章

温漾转头看向前面路况。

从酒店到对方公司需要经过一条上班拥堵路，早高峰的尾巴还没结束，这会儿车子卡在红路灯处。

她轻轻咽了口口水。

后排韩时见她没说话也没再继续。

转头跟江铎讨论起等下要提出的问题，“你等会儿去后面，我们先谈，谈完了你再来好吧？”

这是韩时惯用的手法，没有当事人在场以此给对方稍微造成一点压迫感。

江铎嗯了声，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温漾不敢再回头去看两人，心里绞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经过拥堵路段后车子很快抵达陨石酒庄。

温漾推门下车，站在酒庄门匾前看向里面，年代久远的酒庄大多是仿照欧洲建筑，而这座却是典型的中国古代建筑。

飞云瓦檐，擎天木柱，入门口是两个石狮子，威严肃穆。

有些让人觉得这里更像是古人住宅更不是酒庄。

韩时从后车门下来，转身看向车内人，“你不来？”

江铎摇摇头，嗓音淡淡，“你们先，我回去处理些事，喻理会跟着你们。”

韩时眉梢一抬，眼光犀利几分，“行，结束后给你打电话。”

说罢关上车门。

温漾见没人下车，转身望过去。

只见他们车后有一辆车停下，喻理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从车上下来，微笑同他们打招呼。

温时微微一笑点头，眼眸不自觉看向一旁车子。

车后排只有韩时一人下来，那江铎呢？

他怎么没下来。

她不由地走过去，刚好听见男人落下车窗，嗓音倦怠散漫，“就这样，结束后请你们吃饭。”

目光未曾有一分落在她身上。

韩时一转头见她站在旁边，解释道：“江铎不跟我们一起，等下有事交代一下喻理。”

“那他，”温漾抿了下唇，原本想要问的话卡在喉咙处，她迎上韩时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那等下我把注意事项交代给喻秘书。”

韩时眼神在她脸上扫过一圈，眯起眼眸，“温漾。”

“嗯？”她抬眼。

韩时顿了下，“有件事等下结束后再跟你讨论。”

温漾点点头，“好。”

谈判协商的过程有些不顺利，对方找了本地律师，几个人见到韩时更是面上寒暄到极致。

可真谈起来的时候却又是唇舌之战，变着花样的把温时收购出尔反尔这件事想要坐实。

温漾从业不算太久，可这次却听着对方一次次摆事实攻击温时酒庄，她有些坐不住，叫停讨论，起身快步走出去。

韩时见她不对劲起身跟了出去。

温漾倚靠在栏杆处，抱手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江铎那张清冷脸庞。

韩时站在她身后。

几年前她从国外回来到正恒面试，他一眼相中。

因为温漾足够温柔冷静。

身为律师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应对，而她理智清冷，温柔地面对一切，给人一种柔和的力量。

温漾也做得确实不错。

上手很快，处理事务更是专业认真，服务过的客户都对她夸赞有加。

她向来是沉稳的。

鲜少有现在这样的表情外露，甚至刚才便一直在隐忍不发，导致该抓住点的漏掉了好几个。

他出声喊她，“温漾。”

温漾骤然回神，猛地转身看向他。

韩时走到她身旁，掏出一根烟想要点燃，想了想又收回去，“有心事。”

他说的笃定，认准她是因为某个人或某件事而出现这样的情况。

温漾垂眸，半晌，轻声开口：“抱歉，昨晚没睡好状态不好，加上刚才对方提的有些胡搅蛮缠了，所以有些生气。”

“温漾，这不是你应有的状态。”韩时平静说道。

温漾点点头。

她心里十分清楚。

韩时靠前一步，见她这幅样子缓了语气，“情绪问题不能带到工作中，你不是能犯这种错的人。”

温漾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进去吧。”

再度返回会议室，温漾将电脑上的资料协议快速浏览，立刻发现自己之前错过的协议条款上的模糊点。

“不好意思，我想返回上一阶段来提出一个问题……”

等结束后，温漾接到严欢电话约她晚上吃饭，她跟韩时打了声招呼后便自己先离开。

喻理出来时刚好瞧见她朝外走去，好奇问道：“温律怎么走了？”

韩时注视着她的背影，轻笑，“谁知道，可能心情不好找地方发泄去了吧。”

喻理有些疑惑他说的，“温律刚才真的很厉害，没放过对方一个点，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是条理清晰，气场全开！”

韩时挑眉，转头看向她，“是吧，她有这个能力。”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这案子要是促成收购，那得有一半的功劳是温漾的，算了，我和他说。”

说着他掏出手机，一边下楼一边拨通江铎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

韩时笑了下，“回头这案子结束，你要请我和温漾吃饭。”

江铎放下笔，眉头舒展，“行。”

“你是没见过温漾大杀四方的样子，”韩时单手抄进裤兜慢慢往楼下走，“温温柔柔的看着对方，然后精准一刀毙命。”

江铎靠在椅背上。

静静听着韩时描绘出一个陌生精英女律师的形象，和他印象中的那个阳光明媚的女孩截然不同。

仿佛是两个不同灵魂。

电话不知何时挂断，他竭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样一副形象，可什么都想象不出，唯独能有的是她现在清冷温柔地模样。

江铎抬手将手机扔到桌上。

砰——

手机往前划了一小段距离停下。

他转头看向窗外。

深冬的玫瑰园，只有被草被护起的花枝，临靠前的地方栽种几株红梅，刚刚开出花苞。

温漾刚坐上出租车便接到高松言电话。

他提醒她记住周末的聚餐，一个小时前已经把地址发到她微信上，又见一直没回信索性打电话过来跟她说。

这场聚餐高松言只请了江铎和温漾，只是他只告诉双方自己单独请客聊闲。

温漾自然是应下。

寒暄几句后那头有人喊高松言开会，他便率先挂断电话。

青江天气一连几天阴霾不断，乌云在高空遮日，阴冷的天气配着寒风，隆冬腊月格外惹人压抑，她看向窗外。

恍惚间忽的想起那天江铎的话。

他说，没想到她这么狠心，连骗他的时间都不给。

温漾闭上眼，心底的波纹层层叠叠晃荡起来，最后倾洒在岸上，冰冷的水地让人难捱极了。

/

周末晚上。

因为是去见老同学，温漾没有再穿职业装，而是换了一身针织裙，外面套着同色系的呢子大衣。

饭局还是定在冕静小院，这地方安静，饭菜做的也好吃。

温漾到时没看见高松言的车，约摸着人还没来。

小院外的服务生听见声响迎了出来，她报了订餐房间号，便被引着往长廊走去。

一路从外围走到里面。

宛如小过道幽静，气韵沉香，路过刚来时那间房间，里面传来说笑声，温漾顿了下，转头看去。

半掩着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张陌生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跟她对视一秒后挪开，朝着外面走去。

温漾收回视线跟上服务员，在一个小包间停下，服务员笑着说道：“您请。”

她点头道谢，朝里面走去。

小包间的格局和之前的雅间有所不同，饭桌是梨花木制的四方桌，餐桌一旁的小圆桌上摆着茶具。

烧好的清泉水咕嘟咕嘟在冒着白气。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起茶壶，将面前的两个烫好的茶杯斟满，一杯推到对面。

听见动静，他掀眼望去。

手顿了下，而后了然，“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喝茶。”

温漾瞧着江铎，手捏紧背包带子，喉咙有几分发紧，“我应该是走错了。”

“你没走错。”江铎抽出毛巾擦了擦手，声音淡淡，“高松言应该是约了你和我。”

他进来时发现是小包间。

想法也跟温漾一般，以为他单独请客，无需要多么大的地方。

直到服务员摆上来三套餐具。

还有门口那抹身影。

许是参加老同学的邀请，她的穿搭更加柔和，抛去职业装后愈发清柔，那双眼眸尤其清透明亮。

他忽的想到韩时说的“大杀四方”。

这样的模样大杀四方么。

真的想象不出来。

温漾迈步走进房间，屋内的茶香气更甚。

江铎抬手让她坐到自己面前。

现在他的气质愈发矜贵清冷，与少时的温和待人不同，现在更是举手投足间有种难以言喻的上位者气场。

温漾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又没办法开口要求他。

任凭谁少时经历过那种事后都没有办法再无拘无束地做富家公子哥儿了吧，更何况是江铎。

那个曾经骄傲的少年。

江铎说：“尝尝，收藏的大红袍。”

红色油润透亮的茶汤搁置在白瓷茶杯中，清远幽香，温漾拿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唇齿留香。

她放下茶杯笑了下，“我不太懂茶，这个挺好喝的。”

江铎勾唇，“觉得好喝就行。”

“听韩时说，你那天做的不错。”

温漾抿了下唇，声音很轻，“下周一还要再过去一趟，那边还有点东西要收尾的，到时候你恐怕要亲自去才行。”

江铎点头，“没问题。”

房间内静谧。

须臾，他再度抬起眸，对上她的眼睛，“韩时说，你要离开青江？”

温漾抬手挽了下碎发，指尖微颤，“对。”

男人眉头一挑，没再继续说话。

忽的包间门被人推开，高松言叉着腰进来，瞧见两人坐在小茶几上品茶，眼镜后的眸子微微眯了下，而后笑起来，“哎呀，没想到你们两个比我先到啊。”

江铎轻嗤，“晚到还那么理直气壮。”

高松言搓搓手，转头示意服务员上菜，而后将衣服挂起来，走到江铎旁边胳膊肘碰他，“哎，给我杯暖暖胃。”

江铎从旁边拿出一个新茶杯递给他。

高松言直接牛饮喝完。

“江铎，你那个案子应该快结束了吧？”他在一旁坐下来闲聊。

“嗯。”

茶汤出色，他抵住茶盖倾倒出汤，刚好分出三杯。

高松言这次抬手闻茶，细细品尝出一口，忽的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江铎，“我听说前段时间有人给你介绍相亲？”

温漾心口“咚”地一声震开。

端在手中的茶杯近乎要因为手腕的脱力险些掉下去，她双手捏着茶杯慢慢放下。

掀眼偷瞥的坐在对面的男人。

似乎没意外高松言的话，他依旧面色温和，将茶具用水冲洗，茶叶倒出，所有器皿归位摆放好。

她低头抿了口茶。

等待着江铎的回答。

度秒如日。

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他说什么。

包间门再次被人推开，她受了惊，扭头看向身后，见服务员端着菜摆到桌上。

江铎抬眼瞥了她一眼。

挪开。

他站起身，轻轻一笑，“哪有什么相亲，老人家胡闹打趣的。”

温漾愣怔下。

而后跟着两人起身，走到桌前安静坐下。

可心脏却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仿佛在雀跃，又似乎是在感叹，五味杂陈。

这些个情绪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吞没。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凉白开。

冷水刺激着口腔，她猝不及防被冷到，忍不住咳嗽起来。

高松言忙问：“温漾，要不要紧？”

温漾摆摆手。

包间内温度暖和，她剧烈咳嗽那两下脸颊被染上一抹红，倒像是愈发像个温柔姑娘。

江铎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只是脸色愈发冰冷。

四人桌，她坐在他的侧对面，避他如蛇蝎。

温漾又喝了口水才觉得好些，高松言已经给她的分餐碟里夹了一块鱼肉和一块板栗糕。

她刚想出声拒绝。

便听见江铎淡淡开口，“她不吃板栗，会过敏。”

短短几个字，温漾浑身轻轻一震。

高松言愣怔下，连忙用公筷将温漾碟子里的板栗糕夹走，连连道歉。

温漾笑了下，“没事的学长，难得你夹菜照顾我，可惜我无福享受。”

她说的话调皮，高松言也跟着笑起来，瞥了眼旁边男人，笑意隐晦不明，“我这都忘了你对板栗过敏，不像某些人脑子好使，记得牢。”

冷不丁被调侃，温漾耳根微微有些发烫，她别看眼拿起筷子去夹菜。

江铎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加了口青菜。

慢慢咀嚼咽下。

高松言听说两个人的事后本意是想喊上两人撮合撮合，能成就再续前缘，不成借着案子的事情也握手言和。

可眼下江铎似乎没有那个意思。

而温漾更是，话都没有几句，一个劲儿闷头吃饭。

两个人，他问一句答一句，像挤牙膏似的惹人难受，更不用什么放松聊天了。

高松言饭吃的有些噎，他喝口温水往下顺顺，“对了温漾。”

温漾放下筷子看向他。

高松言随口问道：“你有男朋友了吗？”

温漾愣怔下。

下意识看向江铎。

后者垂眼，面容平静地吃完盘子里的板栗糕，而后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望过来。

眼眸深邃清冷。

仿佛她只是一个同校同学，有没有男朋友与他无关。

她微微一笑：“学长，上次不是说了么？”

高松言啊了一声，笑起来，“终身奉献事业是吧？”

“嗯。”

“前两天我跟学校老师吃饭，她还提起你了，”高松言啧啧嘴，“老师可是说了，你来青江竟然也不去拜访她，得罚。”

温漾抿唇轻笑，“本来打算这周末就去看她的。”

“成，到时候喊着我们。”

“好。”

一顿饭在闲聊中吃完。

饭中时高松言和江铎已经在讨论关于青江后面的发展，还让江铎去开放庄园，说不定能卖一波旅游特色。

温漾不太关注这些问题，便也没有留心去听。

中途严欢那边还在给她发微信吐槽相亲对象多么的惊世骇俗，奇葩。

形容地绘声绘色，她回了句：“哈哈哈哈。”

严欢话题一转，“这周末我还有个相亲局，姐妹带你去？”

江多多：所以老婆到底有没有对象啊，好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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