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冰 第5章 第 5 章

周日，宋筠是被何大庆的电话吵醒的，她昨晚睡得晚，忘了关机。手机在木质地板上震动，比铃声还要震耳，宋筠眯着眼摸到手机，一看是何大庆就挂了，直接关机。

她最近在练一个新曲子，昨晚上弹吉他一直熬到后半夜。

她早就过了指尖按弦长茧掉皮的过程，现在基本不会疼痛。最近她突然来了灵感，琢磨出一首新曲子，但在和弦的选择上一直犹豫不定，就这样钻研到很晚，导致醒来的时候指尖还有点疼痛感。

两个小时后，睡了个回笼觉的宋筠感觉清醒多了，这才打开手机，给何大庆回电话。

开场就说：“以后那么早别给我打电话，吵。”

何大庆心想，我是10点打的电话，不算早了吧……但他了解宋筠脾气，这种情况就是直接道歉最管用：“我错了筠姐。”

果然管用，宋筠不再追究，问：“大周末的什么事？”

“你还记得旁边职高那个红毛不？”何大庆似乎在一个闹市区，电话里人声嘈杂还有车鸣笛的声音。

宋筠把电话远离了耳朵，不耐烦：“哪个红毛？”

“就是被你吓退学的那个。”

“他自己退的学，不是我吓的。他怎么了？”

“我打听到你翻保安室那天，红毛好像在附近，是门口修自行车的大爷说的。听大爷的描述我就知道是他。你说揭发你的人会不会跟红毛有关系？”

宋筠闭了闭眼，她早就把擅自开校门这件事忘干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何大庆这么上心。她还没说话，就听到何大庆又说：“哎那人，那不是那个滑冰的转校生。”

一听转校生宋筠瞬间来了精神：“在哪儿？”

“跟着一大群同学进了嘉庭，”何大庆嘀咕，“嘉庭那可是五星级，他们同学聚会都这么高端？喂筠姐，那个红毛——”

“喂？”何大庆不解，“怎么挂了。”

半个小时后宋筠就到了嘉庭，她到的时候秦川刚站起来。

周日，少年没穿校服，上身一件白色短袖T恤，肩膀撑得开，隐约能看出背部线条，下身是深蓝色校服裤子，垂坠向下，更加衬出腿长优势。

酒店精心设计的偏白灯光从上打下来，在浓黑头发的映衬下，他的皮肤仿佛也白了一个度。

还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宋筠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所以那句怼冯俊昊的话她憋了挺久才说出来。

她说完，一桌人哑口无言。

冯俊昊下个月才正式转到临江一中，此刻的他并不认识宋筠。

他嚣张惯了，很多同学其实都看他不顺眼，但谁都不愿意跟他当面起冲突，宋筠是第一个。

有人开始偷偷看冯俊昊，他最爱面子，宋筠这顿操作直接让他下不了台。

冯俊昊的表情确实一言难尽，他看着秦川哼了一声，眼睛逐渐拉长，起身走了。

两个男生赶紧跟上，其中一个没走好差点摔个狗吃屎。

几个同学噗嗤笑了出来。

冯俊昊一走，就有人提议：“要不我们还是去后街那个烧烤店吧？”

有人附和：“行啊，我一直想念那里的烤面筋。”

“好好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一群穷学生，没什么“志向”，对他们来说，再好的装修服务都不及烧烤店里的烟火气。

众人说着就往外走去。

出了五星级酒店，一群学生就跟解了封禁似的，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自由得很。

大家低声议论。

有人不是一中的，问：“她是谁啊？”

“宋筠啊，一中著名人物啊。”

“刚才她说那段话的样子太帅了，我好崇拜她。”

“她和秦川认识吗？”

“不知道诶……”

许多人开始好奇宋筠和秦川到底什么关系。

一行人到了烧烤店，宋筠径直坐在了秦川旁边。

她今天穿了条明黄色的连衣裙，上面大朵的向日葵花，肆意绽放，明媚又耀眼。

离得近了，一股淡淡花香飘进鼻腔，在浓重的烧烤味里格外清新，让人一下就被吸引。

秦川抬头看过去，宋筠对他露齿一笑。

少女今天没有束马尾，一头黑发铺在肩头，干净得像个天使。

秦川嘴唇微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筠又轻笑出声：“是不是想说谢谢我，不客气的，你那个同学很嚣张，我最看不惯这种人。”

少年很有礼貌地耐心听完了宋筠的话，刚想开口又被宋筠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要说我们不熟，下次不要这样了？”

宋筠一句接一句地说，根本没给秦川说话的时间。

“你说我在校外都能遇到你，是不是说明我们很有缘份？”她的思维太跳跃，而且似乎也没等着秦川回答。

此时杨宏壮递给宋筠一瓶没开封的水，宋筠转头对杨宏壮说了声谢。

随后她看了看桌上的人，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宋筠，是秦川的同学，兼粉丝。”

“兼粉丝”三个字她说得别有一番味道，边说边看向秦川。

众人听完纷纷对她点头。

杨宏壮说：“筠姐你刚才怼冯俊昊太爽了，我们早看他不顺眼了！”

宋筠回：“我最不欣赏那样的人了，没本事还要装，而且头发上还摸那么多油。”

众人听了一顿，一秒后，大家反应过来，同时爆出一阵笑声。

冯俊昊仗着家里势力大，喜欢惹是生非。

每个人心里都憋了一堆吐槽，只是不敢轻易议论。

此刻被宋筠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说开，所有人哄笑成一团。

“难道我看错了？是挺油的啊。”宋筠又添了一句。

笑声更大了。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开口：“他确实喜欢涂发蜡，初三有一次还被老师发现了……”

“那他可得小心一点儿，这么热的天，别人流的是汗，他得流油。”

“我艹，”杨宏壮笑得上次不接下气，又想起来刚才酒店里冯俊昊为难秦川的样子，顿觉十分解气，拍桌叫好，“筠姐你要笑死我了！”

烧烤店里人来人往，一群十七八的少年，还没到饮酒年纪，烤串配冰饮，笑得仿佛世界只有此刻。

宋筠夹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侧头看了眼秦川。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少年的嘴角似乎轻轻扬了一下。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似的，凑上去在他耳边说了句：“你笑了。”

因为离得近，少女的发丝垂下，扫在了秦川的胳膊上。

秦川听到这话，下意识地转头：“什么？”

二人面部距离只有十厘米不到，宋筠见秦川看过来，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就这么迎着他的目光。

而且下一秒，她居然又往前去了一点点，直直看进秦川眼里，他的眼睛近看更好看：“我说你刚才笑了，下次我给你照相，你也要这么笑呀。”

少女的话像是随风而起的秋叶，飘飘荡荡晃动在空气中，然后悠悠地撞进秦川耳朵里。

她话里仿佛还带些惋惜，像是在说“如果那天我给你照相时，你也这样笑多好”。

桌上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当着面不好议论，低头在群里开聊。

“好甜啊，他们是不是都要亲上了。”

“看来传言是真的，筠姐是真喜欢秦川啊，一早在酒店绝对是故意解围的！”

“而且，秦川从初中就没跟异性说过话吧，现在居然还跟筠姐坐这么近！”

“啊啊啊啊！我闻到了爱情的味道！”

秦川率先移开目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起身：“我先走了，要训练。”

他说完，塞了张一百给杨宏壮当饭费，径直走了。

宋筠也放下一张一百，起身：“我也走了。”

大家很有默契：“好的好的，你们慢走，慢走。”

宋筠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没拿包，可等她再回去取了包追出来的时候，秦川早已没了身影。

哎，人高腿长，跑得可真快啊。

还没单独说上话，又不见人影了。

夜幕降临，路灯一盏盏亮起，沿着宽阔的马路往远处延伸，宋筠抬头看了看月亮。

她突然想起了刚才少年嘴角的笑，像极了此刻的蛾眉月。

次日周一，宋筠起了个大早。

她起身套了件大大的淡紫色T恤就去了客厅。

李姨正端着一碗热汤面，看到从楼上下来的宋筠两条腿露在外面，于是叮嘱：“阿筠啊，快入秋了，天气凉，你别着凉了。”

“嗯，知道了李姨。”

李姨把面放下，筷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两个手麻利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来，我给你做了碗面，你尝尝，你爸爸昨天电话里还嘱咐我让我多给你做些好吃的。”

宋筠去冰箱里拿了瓶可乐打开，抬头喝了一口，随意在餐桌前坐下：“他有空嘱咐人就没空给我打个电话么。”

刚说完宋筠就觉得这话不应该对着李姨说，李姨虽然跟宋筠家有些很遥远的亲戚关系，但主要还是拿钱办事。

她尝了口面，嘴里含糊不清道：“李姨，这面太好吃了，你怎么做的？”

李姨是个老实人，知道宋筠的性子，而且她也知道宋筠的家庭状况，心底深处一直有些心疼宋筠，所以她也不计较宋筠刚才那句抱怨。

“我从老家带的蘑菇熬的汤，那都是我天不亮去山里摘的，绝对好吃，用城里人的话说就是有机天然。”

宋筠点点头，顾不上回话，低头吃面，最后连汤都喝干净了。

李姨看着一直笑，心道这姑娘饭量也不小，怎么也不见胖。

吃了饭宋筠换好校服，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宋明启发来的消息。

【筠筠，爸爸这周回不去了，钱打到卡上了。】

宋筠已经快三个月没见过宋明启了，宋明启这个父亲当的基本是个半隐身状态。

自从小学三年级父母离了婚，母亲周芳就再婚去了国外，宋筠跟着父亲宋明启过。

离婚后，宋明启一头扎进了事业里，基本一个星期回一次家，后来他事业越来越好，回家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宋筠最开始还会每周打电话问问，但每次都是一个女的接到她的电话，说自己是宋总的秘书，宋总太忙，有什么事让宋筠留言，宋筠都是一句算了。

直到那次宋筠联系宋明启，又接到了秘书那儿。

女秘书受过职业训练的声音甜美又礼貌：“请问宋小姐留什么言？”

宋筠那天估计是烧糊涂了，她说：“你跟他说，我发烧了，上吐下泻，厕所没纸了。”

“……”

那次之后宋明启想的解决办法不是多回家，而是找了一个所谓的远房亲戚来长期照顾宋筠，就是李姨。

她收回思绪，照例回了宋明启一句好的，穿上白色板鞋就出了门。

宋筠看上秦川的消息已经在一中传开了，对此宋筠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她做事向来顺着自己的意，不怎么在乎旁人的眼光。

她依然一天三次地往体育场跑，课间会时不时跑去十三班，看看秦川是不是来上课了。

秦川的情况特殊，因为要训练，他不是每天都会来上课，所以宋筠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人。

一来二去，十三班的人都习惯了课间见到宋筠，见了她根本不意外，点头问筠姐好。

秦川的座位跟她一样，也是最后一排，没有同桌。

所以宋筠有时候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坐在秦川旁边的空位上看书。

不远处的有两个女生低头说话。

李娟说：“她怎么又来了？”

方悦婷看向宋筠坐的位置，眼睛里有一些外人觉察不到的羡慕，但看了一眼也就收回了目光。

“婷婷，你说她真喜欢秦川吗？”

“不知道。”方悦婷收回目光，低头看课后习题。

“我看她就是一时新鲜，而且秦川看上去一点也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生。”李娟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猜测，偷偷拿出手机给方悦婷看，“你看这是我那天在食堂偷拍的，只是个侧脸，但秦川是真的好帅啊！”

方悦婷看了看照片没说什么。

“我说婷婷，你是不是学傻了？我在跟你讲大帅哥的故事！你居然在算物理题！苍天啊！”李娟又看了看宋筠，“我反正看她不顺眼，我妈说家里有钱的人对人都不真诚！”

李娟突然低了头凑过来：“大家都传秦川好像不怎么喜欢她，每次她主动找秦川说话都是碰一鼻子灰，嘿嘿。”

方悦婷拉了拉李娟的手，示意她别乱讲话。

此时秦川突然出现在了后门，李娟小声对方悦婷说：“快看，秦川回来了，不信我你就看她怎么被轰走吧。”

宋筠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坐秦川前面的人叫刘哲，跟何大庆是好朋友，平时也跟着何大庆叫宋筠老大。

刘哲在一旁解读：“筠姐，是不是有人骂你？”

李娟心虚，赶紧低头。

宋筠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这是鼻腔驱赶异物的无意识反射，瞎迷信什么！”

刘哲哦了一声，慢慢琢磨宋筠那句十分正经的解释。

宋筠看着本音乐杂志，正沉浸其中时，阳光突然被遮挡。

她微微侧头看了看来人。

秦川一看就是刚从体育馆出来，胸腔还有些起伏，额前的头发被吹开，身上还带着风的味道，像秋叶，也像竹林。

“你来啦！”宋筠笑着对他打招呼，眼眸里盛满了细碎的光。

少年背着光，没有回应宋筠的招呼，只是这么盯着她看，眼神清明。

李娟轻轻推了推方悦婷的手，意思是秦川马上要轰人了。

可下一秒，少年开口却是：“跟我来。”

秦川：我要是敢轰我老婆我就不姓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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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