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舟渡星河 第24章 初恋变奏曲（四）

被陈幸予告白那天内心的狂喜，程故舟这辈子再没有过第二次。

陈幸予高考这三天，程故舟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安静地做企业项目策划书，收集整理企业发展转型的调查资料。

高考最后一天下午，程故舟完成了策划书、整理了资料、打扫了房间、收拾了书房、他甚至还扫了扫后院……做完能想到的一切，他一抬眼，距离高考结束，居然还差半个小时。

漫长的等待之后，是更漫长的黑夜，陈幸予的电话，一直没打过来。

他几次想打给陈星时，却又想起陈幸予的话：“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默默放下手机之后又拿起，他查话费、查网络、查信号，一切又都正常。

“喂，儿子啊！这两天你在家呢吗？”冯薇凌晨一点半的一通电话，让半夜惊起的程故舟心情降到了谷底。

“冯薇女士，这个时间打电话是会吓死人的。”程故舟出着长气回话。

冯薇恍然：“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有时差。”

程故舟声音低沉：“说吧，什么事儿。”

冯薇恢复了兴致，问程故舟：“瞧你这态度……我是忽然想起来，小幸予不是高考完了吗，需不需要我买什么礼物给你寄回去呀？”

程故舟顿了顿，心情从谷底跌到了地心，“不用，我给她准备了。”

冯薇倒是越说越兴奋，“好吧，那你加油哦！不过听你不太开心哦！有什么烦恼可以跟妈说说！”

程故舟听出了冯薇的八卦心思，故意说着：“今晚我失眠，约您陪聊行吗？”

果然，冯薇态度直转：“那可不行啊，你喝点牛奶吧，躺会儿就困了，我一会儿也要休息的，睡不好我皮肤就不好了！”

程故舟挂断电话之后叹了口气，来到了楼下客厅。下楼时发出几声咳嗽，传出阵阵回音。

其实家里这股冷清劲儿程故舟早已习惯，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后来为数不多的几次，陈幸予被冯薇女士邀请到家里做客，就算陈幸予始终有些拘谨不多话，但光是看她浅浅的笑，他也觉得这屋子也有了温度、有了暖色调。

陈幸予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高考完的第三天了。

考完第一天，程故舟接到老爸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一起去邻省几个市考察项目。

考完第二天，陈星时特意给他发微信过来，替他妹妹报告高考结束、一切平安。

陈星时一起传过来的，还有陈家四口和那个迈康医疗的长孙麦俊宁，一起拍的毕业合影留念。程故舟第一次觉得陈星时这人，有点讨厌。

不过好在，没有一张是陈幸予和那小子的双人合照。

可程故舟还是当即决定，第二天就给陈幸予打电话。

然而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陈幸予的电话先打来了。

“程故舟，要不要陪我去游乐场？”这是陈幸予第一次，没叫故舟哥，而是直呼其名。

打电话的人看不见程故舟的笑，但程故舟的笑脸已经贴到了手机上，“好。你在哪，我去接你。”

“开门吧，我在你家门口。”

“能不能给我5分钟？”程故舟猛地想起自己没刷牙没洗脸没换睡衣，他一秒钟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程故舟慌了神，“不用5分钟了，我这就下楼开门！”

“4分30、4分29、4分28、4分27……”

陈幸予倒计时的播报声再轻柔动听，也挡不住程故舟动作的迅雷不及掩耳。

压着胸口没喘匀的呼吸，程故舟开门，看见了手里拎着布袋、笑得比今早的阳光还要清澈明媚的陈幸予。

“请进。”

“谢谢。”

这也是第一次，陈幸予和程故舟两个人单独见面。

程故舟想把陈幸予手里的袋子接过来，却看她在门口有些迟疑。

“我……带了点早饭，你没吃呢吧？”陈幸予说话的时候，微微抬眼，程故舟一听，稍稍低头。

“没，先进来吧。”

陈幸予顺着程故舟的再次邀请进门，两人来到餐厅，布袋子里的粥、饼和小菜依次被她拿出来，程故舟却只看见她小臂内侧，一道食指宽的深红色伤痕。

“你胳膊怎么了？是烫伤了吗？过来我看看。”程故舟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陈幸予身边，轻握她的胳膊仔细查看。

“前几天烙饼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锅沿了，没事，过两天就好了。”陈幸予边说边往回缩胳膊，脸上的红，看起来也是烫烫的。

程故舟这才松了手，“陈星时给你上药了了吗？他个医学生应该知道用什么药吧？”

陈幸予点头，“嗯，上了，他还嘱咐我下次小心点。”

程故舟回到座位上，把粥和碗筷分好了，却没着急喝，他端着碗问陈幸予：“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做饭吗？”

陈幸予也端着碗没喝，先回答：“也不是，我爸去学校早，我妈医院得倒班，不上学家里又没人的时候，我就做饭。”

程故舟问：“陈星时不做吗？”

陈幸予摇头，“不做，他不会。”

程故舟又问：“那你是怎么会的？”

陈幸予眨眨眼，“我妈教我的。”

程故舟点点头没再问，每个家庭的生态大概都各不相同，即使心有疑问，他现在也不好问得过深。

岔开话题，程故舟和陈幸予说笑着吃完了早饭。

在去游乐场之前，程故舟问了陈幸予几次，家里知不知道她和谁一起去游乐场。

陈幸予拍着胸脯回答：放心吧，知道。

两个人选择了坐公交车去，一路上并肩摇摇晃晃，程故舟时不时就指着窗外的小馆子给陈幸予介绍，这家的肉饼好吃，下次带你来吃，这家的灌汤包不错，下次带你来吃，这家的川菜很正宗，下次带你来吃……

陈幸予听着程故舟的话，笑得有点憨，一直点头说好、好、好。

到游乐场门口的时候，游乐场刚刚开门迎客，程故舟刚想去买票，陈幸予就拦住了他，从她自己包里拿出了两张。

程故舟敲陈幸予的头，“你哪儿来的票？”

陈幸予揉头：“你必须知道吗？”

程故舟把眼里的笑容稍微收了收，他盯着陈幸予，等答案。

陈幸予手指往票上一弹，“麦俊宁给我和我哥的，都让我拿来了。”

程故舟抢过票，对折放进陈幸予挎包，拉链拉好，又敲了下陈幸予的头，“回去还给你哥，我去买票，在这等着我。”

回来的时候，程故舟手里还多了一个大大的棉花糖。

“给，现场买票送的。走，进去了。”

程故舟手上拿着票，陈幸予脸上挡着棉花糖，两人一前一后，终于进了游乐场。

程故舟以为，以陈幸予在外面的安静性格，很多游乐设施她会不敢坐，但是他发现他错了。

海盗船、过山车、跳楼机……别人尖叫，她是大笑。他从没见过笑得那么爽朗又开怀的陈幸予，一圈玩下来，陈幸予嗓子笑哑了。

程故舟给陈幸予买水买饮料，坐在小长椅上，给陈幸予扇扇子。

陈幸予鼻尖沁着汗，脸上的笑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程故舟逗她，“好玩吗？要不要再玩儿一圈？”

陈幸予头摇得如风吹树叶。

程故舟又问：“那歇会儿，带你吃饭去？”

陈幸予点头如小鸡啄米。

程故舟也笑得开怀：“原来你是这么有意思的陈幸予！”

陈幸予转了身子过来，“故舟哥……你能不能，叫我小星？”

程故舟手上的扇子落下来，心里的欣喜升上去，“小星？你的小名儿吗？”

陈幸予鼻尖的汗已经下去了，可她鼻梁连着脸颊却还一片宣红，“对。叫我小星。”

程故舟也觉得耳朵有点热，他立刻答应：“好，小星。”

陈幸予的眼里像有一片随波摇晃的闪耀月光，“那你……能不能再叫我一次？”

“好，小星。”

“还想听。”

“哈哈，好，小星。”

陈幸予似是来了逗趣的兴致，接连发问，程故舟心里则是风清雨霁，一一回应：

“那一会我们去吃饭，你怎么说？”

“好，小星。”

“吃饭之前，先去转转商店街？”

“好，小星。”

“吃完饭，再去玩一玩儿？”

“好，小星。”

“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在一起?”

“好……”

这一问，程故舟只回了半句。

见陈幸予眉眼高高挑起，似乎还等着下半句，程故舟一改刚刚的散漫态度，带着不掺杂玩笑的认真，对她说道：

“小星，这问题，回答你很简单，但你可能还不太清楚，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陈幸予淡然一笑，“所以呢？故舟哥，你答不答应？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句直接得不能再直接的告白，一如太阳耀斑爆发，直接扰乱了程故舟的大脑磁场，直冲他的心。

程故舟想过以后慢慢和陈幸予走得近些、再近些，但他确实是没想到，陈幸予会跨越这些过程，直接提出在一起。

“小星，你知道的吧，我也一直喜欢你。可你现在，还是太小了。”这已经是程故舟思索再三，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