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泽若重 第26章 门口闹事

“是你！”谢梓语带惊异，“你到底是谁？”

其实她心中已有猜测，在对方揭下面纱时得到了印证。

来人正是乔医。

谢梓微微垫脚，抬手拎起垂下的面纱一角挂回乔医耳后，又往后退了两步，“果然是你。”

难怪那日在医馆见到乔医时会觉得眉眼熟悉。

谢梓初到开阳那一日，和玉锦分开后，曾在钺庙附近撞过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对方撞了她，在她脚步不稳的时候，捏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至于摔倒。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撞她的人就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当时那人便如此刻一般，半遮着面。

“你是故意的！”谢梓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联想，那日的突兀也有了解释，“为了摸我的脉？”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春继院的门已经开了，你现在必须跟我离开。”乔医说话的时候眼睛余光一直放在旁边的盛璟身上，许是有所防备，话说的并不透。

“你我不过一面，哦...不，两面之缘，我凭什么跟你离开。”谢梓转头示意盛璟过来，待人站在自己身侧后，又接着开口，“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许是知道自己拗不过，乔医迅速开口解释，“今早京中突然流言四起，说此次春闱有女子假冒身份应试，我心中担心，便一直在附近徘徊，想要寻找机会带你离开，可春继院守卫森严，四周被京畿卫围的铁桶一般，我进来倒没什么，可要带着你离开无法确保一定不会暴露。自未时起，春继院门口逐渐聚集了一堆人，有里面考生的家人、没有参加此次春闱的读书人、看热闹的百姓，将院门口站的水泄不通。方才宫里的人带来了皇帝口谕，出院时再次逐一查验学子身份，禁卫协查，四周的京畿卫也被抽走了一大半，西北角这边甚至无人守卫，我本打算从这里带你离开，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了。”

迅速开合的嘴终于停了下来，顿了一下，又补了六个字做结尾，“大概就是这样。”

根据乔医话里的信息，谢梓甫一思忖便开口问道：“主考官可在？”

“在门口没见到。”

竟然没在，事情已经闹的满城皆知，谢基作为主考官居然这么坐得住。

“在人群里，听那些读书人说，来的人有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真假不知，认不出来，再就是禁军和京畿卫了。”

“你刚说的是礼部尚书？”谢梓比划着问道：“一个白胡子老头，身量不高，却站的贼板正。”

乔医在脑子里回想着自己远远看到的身影，确实有几分相似，“大概是吧，我听有人称他为李老。”

谢梓一拍手，那肯定是李守矩没错了。

这人在先皇手里的时候任的就是礼部尚书，与谢基颇有几分不对付，也不能说不对付，确切的说是对谢基很有几分不喜，颇不看在眼里。

倒不是因为什么党派之争，只是这位老先生大半生修撰礼法，也最重礼法。

据说当年谢基在众皇子中礼法一门修的是最好的，颇得李守矩欣赏，还曾在朝堂上当众称赞过。

只是后来出了谢基勾搭未来储君之妃一事，李守矩被气的厉言急斥，怒火攻心以至刚一出殿门就直接晕了过去，被抬回府后更是缠绵病榻大半个月方才能下地。

老先生是清正之臣，公心为国，自是不会因着这一段龃龉去给谢基使绊子，可心里难免有疙瘩。

谢梓心里有了主意，转头看向旁边的盛璟，只见他正一脸看戏的表情盯着乔医。

好在没有入神，她的视线一过去对方也朝她看了过来，见她不说话，开口解释了一句，“气真长啊。”

说完还干笑了两声。

“长不长的，盛公子一会感受一下就知道了。”谢梓半开玩笑的接了一句，紧接着正色道：“我今日必须得从正门出去。”

这句话一出，旁边的乔医就想上前说什么，却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截住了话头。

乔医在江湖上混惯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裸的直面这样的眼神，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说一不二、不容置喙。

还是一个姑娘身上，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姑娘身上。

谢梓对盛璟交代道：“一会你就在墙外面等着，张衣阳一来就带他离开这里，让他回将军府或者去望月折桂都可以。再帮我给他带句话，让他派人盯着点望月折桂里的人。”

“诚然，你是在替张衣阳考虑，但抱歉，张衣阳的话在我这比你的管用。”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谢梓对他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不置可否。

“乔医，有两个事情得麻烦你一下。”

对于被安排这件事，乔医似乎还带着点子兴奋，“但凭吩咐。”

“帮我去前面盯一下，万一张衣阳去了那里，一定要在被人发现之前把他拦下来。”

“没问题。还有一件事呢？”

谢梓这下没说话，看了旁边的盛璟一眼，对方倒是很识趣，当即转身表示回避。

看他这么配合，谢梓觉得不动手真的说不过去。

谢梓在乔医耳边又交代了几句，而后冲她点了点头。乔医留下一句“医馆那边我会盯着的”就消失在了眼前。

盛璟只觉得领子一紧，接着自己就从墙里到了墙外。

还是被一个还没自己高的姑娘揪着领子拎出来的。

“抱歉啊，她的话更管用，自己找个地待着吧，别瞎跑，不然一会回来找不到你耽误了你的前程可别赖我。”眉梢眼角带着假笑的留下这么一句后，罪魁祸首几个闪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留下盛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他回头从下到上、从上到下的来回打量了好几番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墙，这他也翻不进去啊。

弟弟啊，兄长我真是有心无力呐。

盛璟也不是扭捏之人，快速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找了一个隐蔽但容易观察来人的地方站了过去。

谢梓在原地徘徊了一会，才离开这一方角落。

可惜，最后还是没有听到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有点遗憾。

今年的桃花怕是看不成了。

一路上慢慢悠悠，留心着经过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点也不像是要去经历一场风雨，倒像是踏春赏光。

可走的再慢，路就那么长，总会到头。

一到前院，映入眼帘的就是自门口的阶上一直延伸至院中的两列长队。

队伍里的学子无一不面带疲色，其中夹杂着焦躁的怒气。

但不远处的院门内侧，站着的京畿卫无一不手握利刃，即使心里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忍着，最多是和前后的同命人相互抱怨几句。

进度还不错，谢梓暗自估摸着人数。

看这队伍的长度，应该已经查完一半人了，不，应该说刚查完一半人。

就目前日头挂着的位置，效率算是相当不错了，可惜面对的是一群被拘束了两日，耗心费神的读书人。

怨气渐长至鼎沸又不至于疲软，正是疏解的好时候。

不上不下，时机刚刚好。

谢梓从两列队伍的中间穿行而过，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那两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室上，一时也没人注意到她，唯有已经走过的地方间或有人对突然冒出来的她指点两下，不过一时也没有高声暴露她。

最终，她被两柄长枪叉着脖子压着肩拦在了院门内的石阶之下。

好在，只有一阶的高度，两处小室也不大，约莫都是四块石板起来的空间，挡不了多少视线。

这个位置足够谢梓看清楚院门内外的情形。

关键也是她想留心的人位置都站的不错，均在她一目所及的范围。

谢梓首先确定的就是李守矩的位置，他正和禁军统领吕忠朝站在左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来对着横生出来的差事没有多少不满嘛。

而右边站的则是吏部侍郎和京畿卫副统领，这两位谢梓都不认识，幸好衣服很好认，没看见吏部尚书。

四人都在春继院门之外，身后列队站着的是神色肃穆的禁军。

但门外京畿卫的位置就比较有意思了，他们站在门外三阶之下，大约九丈左右的距离，排了两排，形成人墙将那些闻讯而来的人挡在外面。

按理来说，此刻的春继院应该是京畿卫的主场才对，怎么被指派去做了人墙了。

看来这位京畿卫副统领在禁军统领手里到底还是站在下乘了。都说京畿卫在谢基手里这些年已经被训的和他的私兵差不多了么，怎么还在吕忠朝面前服了软。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传言肯定是添油加醋了。

毕竟这些年，谢基这心腹之臣做的可是朝野内外有目共睹。在皇帝面前那可是听话又恭敬，差事办的妥帖不说，还能屈能伸，全看帝王需要的是直臣和还是佞臣。

不过就目前这个站位，对谢梓接下来想演的戏还是十分有利的。

方才枪架到谢梓脖子时的那一声喝止，已经将门里门外的声音都吸引到了她这里。

“这还真有不把自己写的那几张纸当回事的人啊。”说话的人是那位京畿卫副统领，言语间皆是轻蔑和不悦。

谢梓听出来丝丝指桑骂槐的感觉，难道她方才猜错了，让堂堂京畿卫副统领不得不服软的实则是我们那位年过花甲的礼部尚书？

出言嘲讽的是他，可跑腿解决麻烦的却不是他。

话说完后，那位副统领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后，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吏部侍郎。

这位侍郎大人也是个有眼色的人，当即就要越身往他这边来。

一个眼神就能指使比自己官阶高好几级的人，真是好不威风。

谢梓看准机会，身子一矮，后撤半步，往左边一个侧身，交叉的两杆长枪往前一闪，戳在了地上。

那力道，要是戳在谢梓身上，保准两个血窟窿。

门外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那位副统领依然是一副看戏的表情，仿佛谢梓是一只抬脚就能随意被碾死的蚂蚁。

被指使来解决麻烦的人见竟然动起了手，没着急不说，竟然还后退了几步，像是怕误伤到他一样。

至于另外两位，完全没有越过门槛的意思，倒也没有看热闹，左边身份查验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其他三个人谢梓倒是不担心，因为他们都不曾见过承泽公主，唯有吕忠朝，说他是看着自己长大也不为过，也不是皇帝如何交代他的，可别来坏她的事。

好在，吕忠朝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谢梓心中暗舒口气，放下心来，如此便没什么能中途打断她了。

得亏这些年的锻炼没有白费，她的身形算不得轻盈，但灵活还是有余的。

真要正面利刃相向，这两个人她大约一个都打不过的，但摸爬滚动躲避几个回合还是能做到的，毕竟被沧辅锻炼了那么久。

谢梓脚下一转，两个连续转身便将自己甩上了台阶，到了那两名京畿卫的后面。

她直直的往外跑，那位吏部侍郎也明白自己不能再磨蹭下去了，想要上前拦她。

“统领大人，我要见老师，我要见老师。”谢梓从左边跑出来，嘴里又念念有词，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吕忠朝的身上。

那位京畿卫副统领大概是觉得能看到禁军的笑话，终于等到了京畿卫压禁军一头的机会，往前挪了半步，将那位意欲挡在谢梓面前的吏部侍郎拽回去了半个身子的距离，替她扫清了障碍。

倒是那位身处眼神旋涡中的人倒是颇有风范，前后之间，脸皮眼角纹丝未变。

李守矩眼睛只挪开了一瞬，就重新回到了谢梓身上，不过并未有什么行动，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不似先前那般视若陌路平常，而是添上了几分严厉。

谢梓抓住机会，身形刚越过吏部侍郎，脚尖一个回转，登时调转了方向，冲着那位京畿卫副统领而去，刚稳住步子，身后的声音紧随而至，“这位学子不知道现下这里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