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太后冷哼一声,“哀家今日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不行!”华夫人抢先一步上前,“太后恕罪,柳家的事请您和皇上今日务必说个清楚。否则您如何与天下人交待!”
太后冷冷地看着她,“哀家要与天下人交待什么?还是说,你在威胁哀家?”
“民女不敢。”华夫人直视她的眼睛,“民女只是希望朝廷能减少冤案,四方太平,海晏河清。”
“皇帝,你听听,有人觉得你治下的国家,并不太平。”太后嘴角泛起一抹嘲笑,“柳昔凌,你今日数次口出狂言,对哀家不敬也就罢了,可你对着皇帝也这般放肆,乃是死罪。”
“太后娘娘是想靠着挑拨离间避重就轻转移视线吗?民女竟不知大越的律法上,何时出现了以言论定死罪的条例?”华夫人气势丝毫不减。
李时乾上前一步,轻叹道,“母后,何必自欺欺人,大越是什么情况你与儿子是最了解的。就说这次联姻之事,若不是不敢与姜国开战,我们也不必如此被动。而为何不敢开战,自然是打不起这个仗。现在打不起,未来也未必打得起。”
“哦?”太后面无表情看着他,“哀家不知打仗与柳家的事有何干系。再说了,这殿中还站着一位姜国使臣团的人,还是未来姜国世子的夫人。你在她面前说这种话,若是传到了使臣团里面,岂不是灭自己威风?”
李时乾转头看了看阿璃,“儿子相信璃妹妹是懂分寸的人。况且,儿子说的情况姜国也知道。”他顿了顿,继续对着太后说,“母后您也知道。如果再任由世家坐大,只会进一步蚕食朝廷之根本。”
“皇儿,你要知道,你能坐上龙椅,少不了这几个世家的支持。这才过了几年,你就迫不及待对他们下手,还是为了一个你得不到的女人,这只会让支持你的人感到寒心。”太后缓缓道,“你别以为姜国是棵大树。他们再怎么表现和善,始终是外人,现在帮你不过是未来好算计你。你呀,人年轻是好,可别太天真。”
李时乾暗暗握紧了拳头,心里蓦地腾起一股火。年轻,天真,没有经验,没有根基……种种种种,都是母后明里暗里说他的话。每每听到,都令他无比怨恨,若是母后肯一心一意辅佐,他一定是越国最年轻有为的帝王。而不是如同傀儡一般,掌握不了完整的实权。
他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撇去杂念,沉着道:“母后,如何为柳家翻案一事,朕早已思考过很多次,甚至找了丞相和将军等人出谋划策。务必将影响降到最低,尔后徐徐图之。尽量不引起世家们的反扑。”
“哼!”太后不满道,“既然你都有对策了,又何必来问哀家的意思?你自己去做便罢了。”
李时乾道:“柳家之事,发生于父皇在位时。儿子若是不请母后懿旨,显得不孝敬不说,反而会令天下人怀疑,柳家之事是否会与母后有关。如若至此,母后当如何自处?”
“放肆!”太后愤怒地将手边的茶杯扫落在地,发出清冽的破碎之声。
殿外的宫人听见了,赶紧进来想要打扫碎片。
“都给我滚出去!”太后怒叱,吓得刚进来的宫人又灰溜溜退出去了。
“好,好,好。皇帝,如今你羽翼丰满,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敢不敬先皇,简直是大逆不道!”太后忿然作色,怀恨不已。
李时乾上前双手相供朝太后作揖,“请母后成全。”
华夫人见机拉着阿璃一齐跪下,“请太后成全。”
*
“听守在殿外的宫女悄悄说,太后娘娘发了好大的火,都砸碎了一盏白瓷茶杯。”皇后宫中,明枝正低声汇报。
王熠抬起眼皮看了眼窗外的天,似笑非笑,“姑母向来是爱惜物件的,她的宫中不仅不能有毛手毛脚的宫人,有时甚至连我在她面前不小心磕了下镯子,她都能说我好几个时辰。今日她却亲手砸碎茶杯,看来当真是气极了。可惜未能亲眼目睹。唉,早知如此我便跟着皇上去了,何苦现在等人传报。”
明枝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哎,娘娘,您何苦凑这个热闹。太后宫中定然是血雨腥风的,听说方才还有个姑子藏了匕首在身上,想当场自尽呢。幸亏钟璃殿下眼疾手快阻止了。娘娘,您在自己宫里等宫人传报就行了,何必前去沾染血腥呢?”
王熠双眼发光,“你这么说,我当真后悔不在姑母宫中了。戏台子上的戏演得再好,终究不如真实的好。宫里如此沉闷,经年累月难得一见。你说,我此刻前去,还来得及吗?横竖我谁也不帮,就是个看戏的。”
“娘娘……”明枝无语,“您若真去了,还能置身事外?”
不等王熠想好回答,一位宫人匆匆来报,“启禀娘娘,姜国陆侯夫人求见。”
“什么陆侯夫人,那是姜国钟大夫!”王熠撅嘴不满,复又疑惑道,“她此刻来做什么?可是让本宫去太后那里救人?如果是这样,就说本宫病了,不去。”
明枝忍不住悄悄瞥她,方才还兴致勃勃遗憾自己没在太后宫中,现下又说自己病了不去。自家小姐当真还是如同在闺阁里一般,反复无常,思绪万千,令谁都无法轻易了解她的真实想法。
宫人迟疑道:“钟大夫未曾言明所谓何事,只是今日并非她单独一人前来。”
“还有谁?”王熠感到好奇。
“回娘娘,还有刘轩将军之女和一位少女。”宫人答道。
“刘凝?她俩为何会在一起?”王熠大惊,愈发好奇,“不管何事,这我倒想见了。宣她们进来。”
不一会儿,宫人领着秋迟三人进来。
“娘娘气色比上次好了不少,我今日带了些秘制的药丸,助益娘娘保养身子。”秋迟见过礼后,将带来的锦盒交给了明枝。
王熠看着她,微笑道:“送药叫个宫女就行了,何必你亲自跑一趟。你今日前来只为专程送药给我?”
秋迟跟着笑道,“娘娘明察秋毫,我不敢欺瞒。今日我本不欲进宫,只是刘小姐要拜见娘娘,想有人做个伴,我便来了。”
王熠掩嘴而笑,指着刘凝道:“这丫头,往来这宫中不知多少次了,竟还要人作伴?怎么,我是那豺狼虎豹,要吃了你不成?亏你想得出这等蹩脚的借口。”
刘凝大大方方跟着笑,“娘娘美若天仙,又素有贤名。臣女敬重您还来不及,怎么会如惧猛兽般惧怕您呢?”
她顿了顿,“今日之事,关乎钟璃殿下和华夫人。事涉姜国,刘凝虽为弱女子,却也不愿两国再起战事,愿尽绵薄之力。所以今日拉着钟姐姐一起,请皇后娘娘出面,为之说和。”
“呵呵,”王熠轻笑一声,“你们瞧本宫躲在自己宫里好好的,便知道本宫不欲搅合到此事中。”
她从榻上起身,缓缓走到刘凝面前,“再说了,莫说你一个小丫头,便是刘大将军在此,本宫也实在不知你们刘家跟柳家之事有何关系。本宫又如何去说和?”
刘凝道:“柳家之事乃是国事,臣女父亲效忠朝廷,臣女亦义不容辞。如今臣女有一丝可解太后与皇上烦忧之办法,虽非为十全的把握,但也愿为之拼尽全力。”
王熠紧紧盯着她,“你既有办法,直接去太后宫中便可,来找本宫何用?”
刘凝“扑通”朝她跪下,肃然道:“臣女虽不才,但素有报国之志。臣女知晓皇后娘娘德才兼备,如皓月当空,臣女愿追随娘娘,唯娘娘马首是瞻。”
殿外的风吹了进来,略略带了些清凉。此时夕阳西坠,余晖却更加刺眼。
王熠叫来宫人将窗户关上,点上烛灯。再叫刘凝起身,三人赐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道:“本宫记得刘将军虽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的人,却也深得皇上信任。如今你又说追随本宫。你们一家子人可真是深谙制衡之术。”
刘凝复又起身,郑重道:“娘娘,父亲与臣女心系朝廷,以身报之。想必太后娘娘和皇上都知晓父亲忠肝义胆,是以予以信任。而臣女为女子之身,空有鸿鹄之志,却难以如同父亲般为国效力。臣女知晓皇后娘娘素来怜惜女子,虽有才干却身处后宫亦不得志。臣女愿与娘娘一起,以女子之身,报效大越。”
“是你父亲让你来的吗?”王熠淡淡问道。
“不,是臣女自愿前来。追随娘娘在臣女心中思虑已久,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而父亲素来知晓我的心意,他虽未明确表态,却从未加以反对。”刘凝从容答道。
“本宫信得过你们刘家,也信得过你。”王熠看着她,“只是不知你为何选择本宫,若论能干的女子,太后岂非更为出色?”
刘凝笑了起来,露出符合她年龄的天真烂漫神情,“在臣女心中,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杰出的女子。只是臣女愚钝,又因年幼无知而涉世未深,不能站高处看得长远,也就无从比较谁更合适。臣女只是凭心选择,凭直觉认定皇后娘娘。非要深究原因,臣女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王熠一挑眉,带了新奇的意味,“本宫常听闻刘将军家的闺女是个鬼灵精怪的,平日里觐见你话少不觉得,如今听了这些话倒是信了。本宫素来不参与朝政之事,也不爱管后宫,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我有一番才干的。既然你今日让钟大夫带着来了,本宫也不推脱,便承了你的意。”
她转头吩咐明枝,取了一块令牌,亲手交给刘凝,“以后你可以凭次出入本宫宫中。今后你若是后悔了,本宫也不会怪罪与你。你将令牌还给本宫,咱们好聚好散便是。”
刘凝接过行跪拜礼。
在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秋迟伺机打趣,“光看皇后娘娘行事如此干脆利落就知道您必当才华横溢,又是拿得起放下的的光明磊落。我若是生在越国,定要将医术学得更好,好得您青睐。如此我才好追随于您。”
王熠大笑,“得了,少说这等子无趣的话。听说临安那些高门贵妇世家女的,常来约见你。如今看来你都被她们带坏了,尽学些阿谀之语。”
秋迟笑嘻嘻,“那我得空就来宫中请皇后娘娘调教调教,您知道我素来不擅长这等人际往来之事。”
王熠斜睨着她,“药丸送到了,人也带到了。你且等着我这就叫宫中老尚宫出来,请你见见我们越国的礼仪。”
秋迟明白她的意思,站起来道:“现下已是日头西坠,若是见识了老尚宫们的指点,岂不是要叫我宿在娘娘宫中了?我倒是没有关系,怕是夜里挤着娘娘了。”
“我倒是不怕你挤着我,倒是怕陆侯连夜叩宫门找我要人,我可担待不起。”王熠笑得挤出了眼泪,“罢了,今日且放过你。”她唤过明枝,将秋迟送出宫去。
“方才你说你有法子解决太后和皇上此刻所争议之事。说来本宫听听。”王熠看着刘凝。
刘凝恭谨道:“臣女的法子,是让太后同意为柳家翻案之法。这个法子便是臣女身边这位女子。”
她拉过身旁的少女,对王熠行礼。
“民女云谙拜见皇后娘娘。”少女跪拜。
“云谙?”王熠看着眼前的少女,苦苦思索却仍觉得无比陌生。
少女脆生生道:“民女生自豫章云氏,生母姓骆。”
“豫章?姓骆?”王熠思寻片刻,顿感惊诧不已,“你是……你竟然是……”
少女微笑看着她。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王熠神色复杂,“你们当真是对本宫信任至极,这般带她来,都不怕我立即杀了她。太后可是本宫亲姑姑。”
云谙道:“民女信任娘娘。”
王熠冷笑道:“你与本宫素未谋面,凭什么信得过我?”
云谙道:“就凭娘娘多次明里暗里救了阿璃姐姐,民女便知道娘娘是可信任之人。”
王熠神情复杂,思索良久才站起身来,“走吧,去太后宫中。”
【小剧场】
太后:打压你是不想让你太骄傲,你还是太年轻。
李时乾:一直在打压,从未被肯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8章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