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服毒?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公主殿里,红烛低照,祈珺轻轻搂着李沅沅,满脸心疼的遗憾。
李沅沅依偎在他的怀里,贪恋这期盼已久的温暖,“别说这些了好吗?让我们珍惜此刻。”
祈珺叹了口气,扭头朝外面守着的小云使了个眼色。
小云立即会意,重重地关上房门,刻意将外面嬷嬷们的监视隔绝掉。那些嬷嬷有太后的眼线也有皇帝的人,原本就是来守着怕公主与五皇子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今晚祈珺本就喝了酒,格外强势,再加上他们不敢因这等小事得罪姜国。所以眼见小云关门,明知不妥,也不敢上前阻止。
不过,这一晚李沅沅也并没有对祈珺说其他的话。她与他回忆着那些新婚时的美好,从姜国初见到汉水之乱这段时光,对后来的遭遇只字不提。
祈珺也不主动问,顺着她的话跟着回忆,挑她喜欢听的去说,仿佛又回到蜜里调油的亲密。
李沅沅倒是主动问了他落水后的遭遇,还让他脱掉衣服仔细去看腹部的刀伤。
那伤痕仍然很深,即使后来秋迟调制了最好的药膏,也没能将它完全消除,只是比当初淡了一点点触目惊心的颜色。
“还疼吗?”李沅沅心疼极了,伸出手小心翼翼抚摸伤痕。
“不疼了。”祈珺温柔地看着她,“只是有时候会痒。秋迟姐说是在长新肉,叫我忍一忍,千万别抓。”
他又嘿嘿笑起来,“这次多亏了她家的清云丹,阿姐给我吃了两粒,才保住我这条命。嘿嘿,受了这份大恩大德,我以后再也不跟秋迟姐姐斗嘴啦,她说什么我都听着,绝不还嘴。就是陆侯说我几句,我也不在心里骂他了。”
李沅沅看着他笑,极有兴趣听他天南海北地说,丝毫不觉得厌烦和疲惫。
“我跟你说,你别看阿璃文文静静不爱说话。她打我的时候毫不手软,一点也不顾忌我是个重伤刚愈的人。那次我好心将她留在浔阳休息,连陆侯都不敢反对。结果她连夜骑马来追我们,当着表哥和秋迟姐姐的面就对我一顿毒打。”祈珺龇牙咧嘴地说道,脸上犹自愤愤不平,“我看表哥对她那般宠溺,也不是个能降得住她的。以后他俩若是吵架了,说不定我还得帮着点表哥。”
李沅沅垂了垂眼,“阿璃姑娘和章世子倒是很般配。”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告诉祈珺。“我在皇帝哥哥那里见到过一张画像,是个女子,和阿璃长得一模一样。上次在我这宫里,皇帝哥哥也见到了阿璃,还好她易了容,他没完全认出来。但还是喊了她的名字,叫‘芙儿’。”
祈珺瞪大了眼睛,“芙儿?”他又撇撇嘴,“你来得晚,没看见你哥哥瞧阿璃的表情。他的皇后还坐在旁边呢,他却那般的失魂落魄。哼哼,我不管你哥哥对阿璃有什么想法,总之她与表哥定了亲,是我的阿姐,也是未来的表嫂。我才不准你哥哥仗着自己是皇帝就横刀夺爱。”
李沅沅噗嗤一笑,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你,方才才说她打你,现在又不准人抢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收敛了笑容,轻声叹息,“于情爱上,皇帝哥哥绝非良配。阿璃是不能嫁与他。母后收了阿璃作义女,恐怕也是要皇帝哥哥绝了这条心。”
“他最好是绝了这条心。”祈珺嘟哝着。眼见李沅沅因此而沉默下来,他又意识到那毕竟是她亲哥哥。“好啦,这些事情不用咱们操心。我们还是说自己的事情吧。”
“好。”李沅沅又甜甜地笑起来。
*
昨晚夜宴饮了酒,今日又无事。阿璃顺理成章睡了个大懒觉,直到屋内愈发闷热实在睡不着才起来。
“再这么热下去恐怕睡觉也要在屋内放冰盆了。”阿璃在心里默默地想,却忽然觉得屋外人比平日多。有些反常。
她轻唤了一声小涟,房门立即被打开。小涟急急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两名嬷嬷。
“姑娘醒了。”小涟快步走到她床头,低声道:“她们是宫里来的嬷嬷。”
“宫里?”阿璃大惑不解,“不是明日才进宫吗?”
两名嬷嬷走上来,笑容可掬,“殿下可休息好了?奴婢等人奉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将赏赐送到殿下这里来。”
“殿下?”阿璃愈发疑惑。
一名嬷嬷道:“殿下如今是太后娘娘的义女,奴婢等人应当称呼您为殿下。”
“哦。”阿璃脑中仍然有些发懵,一边让小涟伺候穿衣洗漱,一边带着歉意道,“早知嬷嬷们来了,我就不该贪睡,让你们白白等候这么久。如此失礼还请嬷嬷们多担待。”
另一名嬷嬷道:“殿下折煞奴婢们了。莫说等候一会儿,就是等上一天也是应该的。况且皇上吩咐了,殿下昨晚饮了酒,正是要好好休息,万不可打扰。”
嬷嬷们边说边上前一同伺候阿璃梳洗,并亲自去厨房端来醒酒汤和早点,一并伺候阿璃用下。
被这么多人伺候着,阿璃极为不习惯,却也不好推辞。终于用完了早餐,嬷嬷见她吃好了带她出去看赏赐的东西。
鸿胪寺特意修葺了一处别院用于姜国皇子和使臣居住。别院不算很大,但足够雅致。此刻当中的露天小院里乌泱泱堆满了箱子。
嬷嬷拍拍手,立即有内侍将箱子一一打开,捧出里面的珍宝来,并最大程度呈现宝物的特色。
夏日的阳光本就耀眼,如此一来,阿璃更觉得眼花缭乱,金光闪闪令她睁不开眼。嬷嬷贴心地撑起一把小巧的绢伞,为她挡住头顶的烈阳,让她适应了光线以后,带她去院子中一一细看。
秋迟和陆重明早就在院子里等着,看着她的神情颇为玩味和调侃。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阴沉着脸的章宁。
阿璃趁嬷嬷不注意,偷偷朝章宁吐了吐舌头。一边跟着嬷嬷看那些珍宝。
“这是东海鲛人泪,这是南海红珊瑚,这是幽兰绫绢扇……”嬷嬷耐心地一一介绍,每说完一件珍宝,阿璃心中就沉上一分。
这一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物,此刻却像不要钱的大白菜流水式地送给她。其中有太后的,也有皇上的,还有皇后的。莫说她只是个义女,就算是真正的公主,也过分了。
嬷嬷介绍了好半日才介绍完,她恭谨地对阿璃道:“奴婢等人就不打扰殿下了,殿下好生休息,明日还要进宫谢恩。”
送走了宫中来的人,阿璃对着满院的珍宝犯难。
“啧啧,原以为当了侯爷的夫人这么久,已经见了不少世面了。可如今见着越国宫里的赏赐,我才知道自己夜郎自大了。太后和皇上真是大手笔,我都开始嫉妒你了。”秋迟一边看得满眼发光,一边不忘打趣。
阿璃白了她一眼,“你若喜欢,尽管拿去。”
“不敢不敢。”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调笑,章宁轻咳一声,揽住阿璃的肩头,“他们送什么咱们收下便是。横竖世子府那么大,这点子东西还是放得下。”
陆重明也适时打趣道:“看来越国还是有钱。咱们的谈判可能要再改改,让他们再出出血。”
阿璃一把抓住秋迟,紧紧挽住手臂,“明日进宫谢恩,你得陪我一起去。”
“这不行。”秋迟还未回答,陆重明抢先开了口。他摇着头,神情十分认真,“太后和皇帝已经对你起了疑心,叫你进宫就是为了试探你。如果秋迟跟你一起,不仅于行动上不方便,而且也会加重他们的疑心。”
“不行,秋迟要去。”章宁立即反对,“万一他们不让她出宫怎么办?”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秋迟反过来握住阿璃的手,“咱们今天好好准备一下。”
阿璃却迟疑了,她看了看秋迟,又看看章宁,最后望着陆重明,“我觉得侯爷的话很有道理。我自己去,他们才会放下戒备。我才会有机会,打听到玉斧花的事。”
她安慰似地对他们说,“别怕,五殿下不是还在宫里吗?他们再怎么也必须顾忌五殿下。”
“可是,你想好了进宫了如何应对吗?”秋迟担心地问。
阿璃没说话,在心里想着怎么回答。陆重明笑了起来,“没关系,今天还有时间。我们几个好好商讨一番,为明日进宫做打算。”
*
第二日清晨,早早梳洗好,阿璃让小涟替她梳头。她特意选了一套水红色洒金齐胸裙,外配樱花红渐变大袖衫,比起那日晚宴的素净要明艳得多。如此才能配得上太后赏赐的那支并蒂芙蓉红宝石金钗。
“你一定要打扮得这般好看吗?”章宁倚在门口,满脸写满了不高兴,而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根本移不开。
阿璃知道他在吃醋,笑嘻嘻安慰道:“我还能打扮得更好看。回姜国给你看好不好?”
章宁冷着脸不说话,眼里却有了笑意。
进宫的马车已经在鸿胪寺门口等待,前来接阿璃的是远芳姑姑和另一位嬷嬷。
“殿下安康!奴婢是皇上身边伺候的霜华,殿下若有不明白的,尽管吩咐奴婢。”嬷嬷恭谨道。
“辛苦二位姑姑了。”阿璃礼貌地还礼,小涟扶着她坐上马车。
一路无话。
太后早已在宫里等她。阿璃按照远芳姑姑教的规矩,行了一个步骤繁琐的大礼。
“好孩子,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笑吟吟朝她挥手。
阿璃缓步上前,在她身旁的矮凳上坐下,并不敢逾规。
太后热情地拉着她的手,细细问了问习不习惯临安,吃睡可好等等。阿璃端坐着,恭谨地一一回答。
“莫不是哀家拘着你了?瞧你这拘谨的样子,真叫我想象不出你在汉水上救了珺儿。”太后摇头感慨。
阿璃轻声道:“臣性格顽劣,常被家中长辈训诲。臣妹嫁入侯门后,家中约束更多。是以臣时刻谨记本分,并不敢逾规。”
“懂规矩方能知尊卑,守礼节。钟家教女有方。”太后满眼的赞赏。
阿璃心中却有一丝淡淡的抵触。若真是按着尊卑礼节来,她一个细作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成为钟秋迟的姐姐,还能与章宁定终生,甚至让祈珺叫她姐姐。她心里又生出几分感慨,幸好当初遇上了他们,足够包容,愿意抛却世俗之见,是真心爱护她之人。
她收回神思,状若羞涩地含笑低头,展现着一位大家闺秀该有的礼节。
太后看着她,眼里有探究的意味,“哀家记得永诚侯夫人幼时与其父在姜国边塞多年,你也曾去了吗?”
阿璃摇摇头,声音轻微却口齿清晰地回答,“伯父与我家隔了两房,边塞与我家更是隔得远。除了幼时与秋迟妹妹一同玩耍,后来便多年不见,只有书信来往。后来妹妹嫁了侯爷,想在上京有个知心说话的人,便将我接去了。”
“那你家原本在哪里?”
阿璃继续回答:“回禀太后,臣老家在浔阳,亦是秋迟母亲的娘家所在地。多年来两家也曾互相照拂,是以秋迟妹妹如此信任我。”这套说辞是陆重明设计的,在逻辑上并无明显的漏洞。
“哦,浔阳。”太后若有所思。从明面上看,阿璃的回答滴水不漏。在上京没有太多依靠的永诚侯夫人,将娘家知根知底的族姐接过来,并与世子定下婚约,给自己也添了助力。着实说得过去,这个人或许真不是那位故人。
太后垂了垂眼,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是不是故人又有什么关系?最心急的又不是自己。
她伸出手,轻抚上阿璃的脸庞,忍不住感叹,“璃儿,你长得好像哀家的一位故人。”
阿璃被她这般抚着脸庞,十分不自在,听她这样一说,更是满脸写着懵懂二字。
太后看着她眼中的惊讶,并不感到意外,她靠在背后的褥垫上,眼神看向前方,陷入了回忆中。“她如果还在,也应该是你这般年纪。真快啊,三年了。”
【小剧场】
祈珺:本殿下就是喜欢你们奈何不了我的样子。
阿璃:说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不就赖在你老婆那里不走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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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