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收到章宁的信,两人明显快乐了很多,连走路似乎都带着风。
林沧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小心观察和偷听,见他们的喜悦与自己无关,又放下心来,专心养伤。
阿璃和祈珺商量了一下,为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决定还是同林沧说一声。
“我们找到人了,这几日就会与夫君汇合。到时候家里会多一个人。不过你要养伤可以继续住在此处,咱们互不打扰。”在吃饭时,阿璃对他说了这件事,“这两日我们不在家,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了干粮,你可以将就对付。”
“恭喜姑娘。”林沧只说了这一句话,便继续低头吃饭。
阿璃也不管他,反正已知会。
两日后,阿璃和祈珺小心翼翼做好易容,带上干粮和清水,朝庐山出发。
庐山并不近,况且山路崎岖,行走颇为费劲。祈珺伤势并未全好,两人不得不走走停停,哪怕再心急也得慢慢来。
“对不起,阿姐,若不是我这个拖累,以你的身手,现在已经跟表哥汇合了。”祈珺感到十分抱歉。
阿璃将水壶递给他,“别这么说。说不定章宁根本就还没到,咱们现在上去了也是等。再说了,即便是他先到了,等一等咱们又怎么了?”
祈珺嘿嘿一笑,“对对,就该让表哥等一等我们。”
庐山风景秀丽,每年游人如织。尤其是如今春末夏初,上山的人很多。两人低调行走,饿了在茶摊随便吃点东西,如普通游客一般,并不惹眼。
到了锦绣谷已经是傍晚,按照计划,两人去了旁边的大林寺借宿。
虽然爬了一整天的庐山,身上十分疲惫。但两人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听着寺庙里的木鱼声,夹杂庐山的风声,脑海中全是章宁的身影。
“就要见着表哥了,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祈珺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我也有此感。现在回想起来,从汉水救了你到现在,真像是梦一场。”阿璃不胜唏嘘。
祈珺翻过身看着另一张床铺上的她,“只有每次看到腹部的伤口,时时提醒着我真真切切中了一刀,我才觉得这一切这么真实。”
阿璃也看着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这种感受。其实自从我当初中毒后醒来,我就老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根本就还没有活过来。”
“不过若这是梦,梦里有秋迟,有章宁,还有你,也很好。”
“阿姐,”祈珺轻轻叫了一声,“你真的想不起来从前的事吗?”
阿璃轻轻闭上眼,“也不是一点想不起,在上京时,偶尔还会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出现在我脑海里。自从离开上京后到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了。”
祈珺感慨万千,“我真的难以想象,你差点成了父皇的妃子。”
阿璃轻声笑了起来,“其实,我是越国派来的细作。只是运气不好,一入宫就被发现了身份。全靠秋迟和章宁,还有钟先生,我才没死。”
祈珺惊讶地长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过了片刻,他才喃喃说:“你也来自越国?”
阿璃一滞,知道他想起了李沅沅。她坐起身来,长吐一口气,“反正咱们睡不着,干脆出去走走吧。”
是夜,明月当空,照亮整个庐山。两人干脆连灯笼也省了,与僧人打了招呼,借着月光,缓缓而行。
山上比山下到底要冷,虽是夏初,但夜晚依然不容小觑。两人裹紧了身上的衣衫,慢慢走着。
“不管从前如何,经历了这次的事,以后你和表哥能平平安安在一起,也很好。”祈珺轻声道。
“从前,”阿璃低垂下头,在心里默默叹息。
“其实,从前,我心里有一个人。我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记得模模糊糊的身影。但那份刻骨铭心的感觉却无比深刻。”寂寥的夜里,趁着四下无人,阿璃决定将尘封在心里的那些事一吐为快。
“章宁也知道此事,可我们都不去提。但我能肯定,这人跟越国有关。等去了越国,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见着他,想起从前的事。”阿璃摇摇头,“但为了章宁,我必须去越国。”
“为什么?”祈珺大惑不解。
阿璃摇摇头,“我不能同你说,如果章宁愿意,他会告诉你原因。可无论如何,我是自愿去的。”
“哦。”祈珺十分乖觉地没有追问。
说话间,两人便走到了险峰上。朝下望去,在月光照拂下,能隐隐看见千峰万岩,怪石簇拥。
“这下面便是锦绣谷了。”祈珺略略喘着气。
阿璃定定看了一会儿,“累了吧,咱们回去吧,明日再来。”
祈珺却拉住她,“来都来了。反正回去也睡不着觉,不如现在就下去看看。”
见祈珺这般坚持,阿璃点点头,扶着他缓缓朝谷中走去。
夜凉如水,冷风吹过,祈珺忍不住咳嗽起来。阿璃只好扶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嘶,都是阿姐你在我身旁,我才没这么怕。否则这些怪石什么的,在夜里看起来像一头头蓄势待发的怪兽,真吓人。”祈珺颤声道。
阿璃帮他挡风,“为什么我在你就不怕?”
祈珺嘿嘿一笑,“因为你百鬼莫侵,妖魔鬼怪见着你都得绕着走。”
阿璃轻轻一拳打在他身上,瞪了他好几眼。
“哎呀呀,我这是夸你呢。”祈珺边挡边说,他见阿璃提起拳头还要再打,连忙弯下腰躲避。可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
祈珺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见阿璃正盯着旁边一块大石仔细看。
“你看啥?”祈珺好奇地凑过去,借着月光,能看清这块大石上面有很多游人的刻字留念,“怎么了?”
阿璃摸着其中一块地方,“你看,这个图案像不像那个比翼鸟?”
祈珺睁大了眼睛仔细看,奈何夜晚光线微弱,他看了许久,并不确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我觉得是,”阿璃兴奋起来,“你想想,用刀刻石头上本就不容易,有几分像就很不错了。而且你对比一下,这个是新的刻痕。这一定是章宁给我们留的线索。你说的没错,他说的就是锦绣谷。”
祈珺并没有她这般笃定,但也不忍扫兴,“你说是就是,那咱们现在就找?”
阿璃伸手替他紧紧衣衫,“这里冷,你能行吗?要不还是白天再来吧,也看得清。”
祈珺摇摇头,“我能行。白天人多,不好认。趁现在没人咱们开始找吧。”
两人即刻行动。可是月光终究微弱,并不好辨认。好在,线索基本上都集中在游人留念的地方。掌握到这个规律后,两人找起来也快了许多。
线索沿着溪流而走,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溪涧石桥。
“我知道这座石桥,赵婶婶说过,叫做锦涧桥。过去之后有一条路直达天池山顶。”祈珺兴奋不已。
阿璃看了看时辰,她担心祈珺的身体,心下不忍,“要不咱们还是明天再来吧。”
祈珺拉着她,“就一座石桥。咱们过去看看,要是找不到就回去。”
阿璃拗不过他,只好紧紧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在前面带路。
石桥过去,两旁多了峭壁,上面的石刻也多了起来。两人找寻起来也更加麻烦。
走了一段崎岖的山路,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到了一块平地。阿璃找了一块大石,扶着祈珺坐下休息。
“这里山路太复杂,蜿蜒盘旋。咱们还是回去吧,明天白天再来。”阿璃劝到,“反正刚刚那座石桥就是地标,咱们记住了就好。”
祈珺却不说话,直往阿璃身旁躲。
“你怎么了?”阿璃奇怪地看着他。
“阿姐,我怎么觉得那里有一个人影?刚刚还在动。”祈珺哆哆嗦嗦,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冷。
阿璃一听,立即朝他说的放向望去,只见空地四周都是峭壁怪石,风吹过有树影摇晃,“大概是你看错了吧。”
“没,没有,真有人。”祈珺害怕地蜷缩在她身后。
阿璃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让祈珺紧紧跟在她身后,然后小心翼翼朝他所说的那个方向而去。
静谧的夜晚,本来是十分惬意的。但经祈珺这么一说,立即变得诡异起来,仿佛一草一木都藏着鬼怪。饶是阿璃大胆,此刻也有些心虚。
“谁,谁在那里?”她大着胆子喊了一声。
山风很快将她的喊声吞没,只剩呜咽的呼啸还给她。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阿璃拍拍身后的祈珺,“什么也没有,咱们回去吧。”
“好!”祈珺直起身子,紧张兮兮看着四周。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怪石动了,一个身影从怪石后走了出来。祈珺立即吓得哇哇大叫,几乎要哭了出来。
阿璃跟着吓了一跳,拿着棍子护在胸前,“你是谁?”
那个身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用颤抖而喜悦的声音说道:“阿璃,小珺,是你们吗?”
阿璃脑中轰然一声炸开,这声音,这声音,不正是日思夜想的章宁吗?
她哆嗦着,难以置信回答:“章宁,章宁,是你?”
“是我!”身影朝他们越来越近,在月光中逐渐露出真颜。
真的是章宁。阿璃定定地看着眼前人,那熟悉的面容,那熟悉的眼神。她疑心自己是在做梦,伸手去掐手臂,真实的痛感传来,让她无比清醒。
这不是梦,章宁真的站在她面前。
两人就那般相望,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此刻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生怕一眨眼就不见了。
阿璃忍不住要走过去,却见身旁一团黑影朝章宁冲了过去。
片刻后,整个山谷回荡着祈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表哥,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
章宁一手搂着挂在自己腰上的祈珺,一手紧紧牵着阿璃,缓缓朝外面走去。
“我是前日到的浔阳,昨日才将那些记号刻上去,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来了。”章宁轻声道,“上天待我们真好,这么快就让我们重逢。”
他忍不住红了眼眶,“你们都还好好活着,真好。汉水出事后,我每一日都在后悔害怕。若是当时我不走,或许你们也不用如此颠沛流离。”
阿璃看了看呜呜咽咽还在哭的祈珺,低声道:“可这一切本来就是个局,他们一定要将你调离队伍,才好下手。”
他们三人找了块大石坐下,章宁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让祈珺围上,自己紧紧抱着阿璃,让她少受冷风吹。
阿璃断断续续将船上发生的事以及后来的逃亡,都一一讲给了章宁听。
“小珺还中了毒?”章宁紧紧皱起了眉头。
祈珺裹着披风,重重的点头,“我喝了毒酒。那些人就跳上了船,捅了我一刀不说,还将我扔进江水里。”
章宁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虽然目前的调查,种种线索指向越国。但我和陆侯总觉得其中定有来自宫中的内应,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
祈珺拉了拉他的衣袖,“表哥,这些事情你让陆侯去查吧。如今我是个普通百姓,只想简简单单的。”
章宁看着他,知道当日的事对他一定冲击极大。他看着祈珺和阿璃脸上的伪装,心知这一路他们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当下心中极为不忍,使劲扯开一抹笑容,“好了,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横竖如今陛下没给我新的旨意。咱们就在浔阳好好玩,做个寻常人家。”
祈珺嘿嘿一笑,“表哥,我和阿姐在城中租赁了一个小院。如今我还会生火呢,阿姐也会做饭了。”
阿璃忽然想起,便将林沧的事细细告诉了章宁。“我瞧那人武功不弱,能伤他的人必定不简单。但我和祈珺本就是要躲避人的,也懒得去查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章宁垂了垂眼,“只要他不伤害你们,凡事都好说。他既是江湖中人,要打听起来也不是难事。待我去会会他,一探虚实便知。”
夜越来越深,章宁唯恐两人着凉,又起身牵着两人离开,去往他住的西林寺。
【小剧场】
祈珺:表哥,你不在,她老打我。
章宁:你确实欠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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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