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月很讨厌广州的回南天。离开广东四年,几乎快忘记这种湿漉漉的感觉。
她在视频里给江韫北抱怨,衣服几天不干,干了又有一股霉味。
“给你买台烘干机?”江韫北架起手机,打开电脑,“波士顿一下雨夹雪,衣服也难干,都是用火烤的。”
徐澄月找处吹风机,“我还是喜欢南京的天气。”
江韫北笑着问:“那为什么不留在南京?”
“广东这边的机会多呀。对了,你机票买了吗?”
“买了,20号,多陪你几天。”
被南风吹得湿漉漉的心情因这句话升温。徐澄月继续和他聊着,问他项目进展,回来休息太久不会回去要疯狂赶进度吧。边说边吹衣服,没注意拿了什么,等看到他脸颊红红,低头一瞧,手里白色薄片内衣被吹得滚烫。
“脸红什么呀?”徐澄月换了件吹,哼一声,“全套都做了,还装纯洁!”
江韫北梗着脖子回:“本少爷是真纯洁。”
“那纯洁的江少爷,15天后见面可不要动手动脚。”
江韫北故作委屈,“干嘛,手都不给牵吗!”注意到某个关键词后得意大笑,“天数都记这么清楚哈哈哈徐澄月你是想真我了!等着,我飞奔回来找你!”
欠嗖嗖的样子,徐澄月啪地挂了电话。
江韫北喜滋滋下单一台烘干机后,继续挑灯夜战。
提前回去是有代价的,未来半个月除了6个小时睡觉,其余时间都要在电脑前度过。
所幸一切顺利,休假前一天干完活,提前下班,给Tonio打了个电话,直奔他家去。
独栋别墅的院子里,粉色玫瑰开得正好。Tonio这人,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独独为这一院子玫瑰费尽心思,浇水施肥,亲历亲为,这是他在波士顿见过最好看的玫瑰。
连土刚挖了两支,后脑被一只拖鞋砸中,扭头一看,玫瑰花的主人穿着睡袍,拎着另一只拖鞋气势汹汹地跑来。
“混蛋你又来偷我玫瑰花!”
“嘿我这怎么是偷呢,这是交换,等价交换。”他躲开他的攻击,指着地上一袋绿色蔬菜,“前天摘下来的新鲜蔬菜,等会炒盘菜请你。”
强烈的口腹**作祟,他骂骂咧咧停下,把菜拎进去。
江韫北摘完花,兑现承诺,把一摞菜变成一盘番茄炒鸡蛋和韭菜炒虾仁。
Tonio饭饱茶足,忘掉摘花之仇,问他:“明天回去找徐?”
江韫北收拾碗筷,嗯哼应声。
“徐今年就毕业了吧?”
“对,即将成为一个优秀的建筑师!”
Tonio忽略他一提起徐澄月就失常的情绪,“她想不想来波士顿继续读或者工作?”
这话问得奇怪,“为什么要她来?我早晚要回去的。”
“你短时间也回不去,异地这么久,还打算继续?”
“异地怎么了?这些年我们也好好的。”
Tonio苦口婆心相劝,“工作不比上学,到时候有各自的事业牵绊,一年到头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少?真不怕出问题?”
“出问题就解决啊,谁谈恋爱不出问题?不出问题你能谈一个分一个?”
Tonio被噎住,想了一会换个方式问他:“那徐呢?你不怕徐在国内认识更好的?”见他抄起砧板,他意识到口误,连忙改口:“是其他男人,其他男人!往徐身边凑怎么办?”
江韫北放下凶器,若有所思,“这倒有可能,我家月亮那么优秀,有才华,又漂亮。”之前和她室友们吃饭的时候就听过,她身边对她虎视眈眈的人不少。他朝他招手,“最近有没有钱多的项目,等我回来后给几个呗?”
Tonio转身上楼,没救了这个男人。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出发到落地,一路顺畅。出高铁站,他捧着花,给徐澄月发消息,“快来接驾!”
几分钟后,收到回复:快来救驾!
后面跟一个地址。
他马不停蹄打车赶过去。
不是他想象中乱七八糟的画面。
这是一个集市,摆了很多摊子,今天周五,人很多,到处闹哄哄。
打电话过去没接,他只好一个个找下去,终于在手打柠檬茶摊子的斜对面看到她。她刚好送走一个客人,瘫倒在椅子上。
“徐老板,生意不错嘛。”手中的花还没递过去,一把被拉进摊位里,徐澄月丢下一句“快帮我看着我要去上厕所”,一溜烟就跑了。
原来是救这个驾。
他摇头笑笑,放下行李和花,替她看起摊来。
旁边是一个买毛绒玩具的摊,也是接待半天,得空休息,看到隔壁摊主换了人,问小姑娘呢。
江韫北说:“我女朋友,去上厕所了。”
隔壁摊主了然,和他攀谈起来,说今天人尤其多,他们这两摊都是些讨人喜欢的玩意儿,开张到现在还没停下来呢。
“也没吃午饭?”下午三点了。
“没呢,这才刚喘口气。”他请另一边摊主帮忙给前面卖煎饼果子的老板传个话,要份豪华版煎饼果子。
江韫北跟在他话后,“顺便帮我们也点一份。”
“得嘞!”
话落,有客人喊老板,木雕怎么卖。
“我不是老板,我是老板夫。”客人好笑地看他,他摸摸鼻子,补充:“老板去上厕所了。”
客人调侃似的叫他老板夫,问知不知道价格。
她问的是个风铃,江韫北估算一下制作时长和难易程度,按徐澄月以前讲过的报价,给了个价格。女孩很爽快地付钱。
等徐澄月回来,他立马求夸奖。
“你卖了多少钱?”
他说了个数字。
徐澄月摸摸他脑袋,“不错嘛,就差两块钱。”
“那是,怎么说我也是老板夫。”
徐澄月被他自封的称号笑倒。
市集开到晚上九点,徐澄月小赚一笔。收摊后,两人去订好的酒店。江韫北拖着行李和她的作品,徐澄月抱着玫瑰花,和他说起参加市集的缘由。
是之前和木雕社参加展会认识的人推荐她来的,这两年他们陆陆续续有联系,对方知道她攒了不少作品,问她想不想赚点零用。她觉得可行,正好离开南京带不走,就来了。
她高兴地说:“今天好多人买,不买的也会停下来看,和我聊天,都夸我做得好看呢。”
“是吗?”江韫北晃晃没什么重量的包,“他们真有眼光。”
“过几天等清卓他们来了,请你们吃饭啊。”
“行啊。”
被夸了一天,徐澄月有些亢奋,清点完没剩多少,立马翻起画册找灵感。江韫北洗完澡出来,她还在画板上勾勾涂涂。
“这么晚了还画?”江韫北丢掉毛巾,躺到她身边,“下一个刻什么,台灯?”
“对,好看吗?”
“好看,可以加个智能控制,我帮你设计。”
江韫北告诉她用什么材料,发光装置和智能系统怎么做,知识太过专业,徐澄月听不太懂,但不妨碍她欣赏男朋友认真帅气的样子,等他说完,她贴上去亲他脸,夸他才工作一年,怎么什么都懂。
“算下来也不止一年了,刚开始什么也不懂,压力很大,有时还会挨骂,就学呗,学着学着就都懂了。”大概是逐渐强大了,他已经可以没什么顾及和她谈起以前的落魄。
“想想高中那会,都是要阿敛威逼利诱,你才肯坐下学一会。”
江韫北调整姿势,把她搂进怀里,“那会不爱学习嘛,又有那么多诱惑,我定力那么差,怎么忍得住。幸好我学习能力强,认真学了就会。”
想想那些被她诱惑的时候,徐澄月无声笑了笑。
“看看,后面还画了什么?”他腾出手来翻页,几张草稿图后都是素描,都是他,全翻完一遍,他低头看怀里的人,笑得荡漾,“画这么多呢。”
徐澄月也不扭捏,大方承认,绝大多数是和他开视频,看着他画的,还有一些是想起他了,手痒画的。
江韫北皱眉,“想我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们早已不是住在隔壁,想起来就去吆喝对方出来玩的孩子了,“你还记得吗,那会我在丁爷爷家学木雕,你就在边上等,不是做自己的事就是睡觉,我现在啊,是投桃报李呢。”
“投桃报李?”江韫北心里酸酸的。
“对。”
江韫北点点最后一张,“也包括画我裸照?”
徐澄月一怔,坏了,忘记藏起来了。
“这可不能这么报。”他抽出画册放到床头柜,捏着她脖子和她接吻,十几分钟后,她晕乎乎的,他把她抱到身上,脱掉自己的T恤,“你还可以试试这样。”
徐澄月身软气虚,“这会不装纯洁了?”
“纯洁只是本少爷其中一个优秀特质,刚不说了吗,我学习能力强,现在要学的是,久别重逢,要做个勤勤恳恳的男朋友。”
勤勤恳恳?徐澄月仿佛听到天大笑话,明明现在出力的是她!
“换我也行,”江韫北嘴里有东西,声音含糊不清,“就是你得吃点苦头。”
徐澄月说她想吃苦头。
江韫北将她放倒,握着她肩膀亲她脸和嘴唇,亲她脖子和胸口。
嘴硬的结果有些狼狈,徐澄月在16℃的房间里,大汗淋漓,喉咙也哑了。
不好意思在这个点叫客房服务,他们只好把江韫北的衣服铺满整张沙发,抱在一块睡觉。
昏睡过去前,徐澄月听到他说:“傻丫头,什么投桃报李,以后想我,立马给我打电话。”
徐澄月的毕业典礼,是六人团最近一年第一次合体。大学毕业后,不是工作就是深造,各自忙得脚不沾地,别说见面,就连群里六人同时出现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能抽时间,千里迢迢飞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这让徐澄月很感动,仿佛以前在云水村一样,做什么都整整齐齐。
白天拍照逛校园,一切落幕,晚上等徐澄月从大大小小的散伙饭里抽身,他们在校门口找了个烧烤摊吃宵夜。
俞麟举起队里发的能量饮料,要和他们干杯,最近他有比赛,忌外食,烧烤也不能吃,只能啃自带的干粮。
“上一次我们六人坐一起吃烧烤是什么时候?高中吧?”
几人回忆一番,点头,之后都凑不齐。
“真好,”俞麟羡慕地看他们喝酒吃肉,“谁家发小长大后还能凑这么齐吃烧烤。”
岳清卓闷掉一整杯酒,附和:“就是就是。”
俞麟压住她拿酒瓶的手,“岳警官,可不能这么喝酒。”
岳清卓幽怨地看他,“故意戳我伤口是吧?”
俞麟知道她在烦什么,“哎呀交警也是警嘛,也是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
江韫北:“就是,每天指挥车辆,多威风啊。”
“我知道啊,可我一身功夫不是没用武之地吗!”
她信心满满准备联考,最后被分配到交警大队,每天和车辆行人打交道,但这不是她的抱负。她曾动了重考的念头,但阿敛说,她读警校,不是为了去到哪个警种当哪种类型的警察,是为了保护和帮助别人,这和什么警种并不矛盾,刑警抓罪犯,交警维护交通,保护行人,真要比,交警才是和普通人打交道,真正可以保护每一个人的警种。
就这么被劝住,但有时不免憋闷,心里还是存了个执着的念头。
“可以转啊,”方之敛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你的身体素质和专业能力在那,早晚能转。”
“阿敛说得对!”徐澄月跟着安慰,“上次那场交通事故,你不还立了功吗?这都是转岗的优势,就等一个机会了。”
“好吧,我就再等等,阿敛,明天陪我去拳馆,我得保持训练。”
方之敛握住她手,“好。”
安慰完她,几人把话题转回今天毕业的徐澄月身上。都知道她要回广东,问她是不是这两天就走。
“对,”江韫北扶了扶徐澄月,她今晚喝得多,好像有些醉,“我先陪她去广州,再回波士顿。”
俞麒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江韫北看向他,眼色微沉,“再等等,很快了。”
宵夜吃到凌晨,一起打哈欠回酒店。
江韫北把徐澄月背到房间,她突然清醒过来,说还想出去走走。
江韫北劝不住,带上件外套,牵着她出去。
两人在空荡的路上一遍遍走。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缘故,徐澄月格外兴奋,一会牵着江韫北跳舞,一会要给他唱歌,但他怕扰民,在她出声前先堵住嘴。
“江韫北,你耍流氓哦。”徐澄月小声控诉:“大晚上在路边亲我。”
江韫北哭笑不得:“不是你要出来走走吗?”
“是哦。”
“走累了吗?要回去吗?”
“还不累。”徐澄月拖着他往前,“江韫北,我毕业了。”
“嗯,我知道。”
“江韫北,我有个梦想,你知道吗?”
“我想我知道。”江韫北把衣服给她披上。
“但不是现在去做。”
“那现在想做什么?”
“现在啊,我想当建筑师里最好的木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