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村有麻烦了。这孩子是逃出来的,吴虞是长老,他还留在村里,其他的乡亲们也是逃的逃散的散。”
“怎么会这样……”裴展倒吸了一口凉气。
“扑通”一声,客栈的门被摔开了,一个老汉卧倒在地上。
店掌柜赶忙扶他起来,众人一头雾水,唐真瞬间崩溃,把怀里的小秋送到裴展这边,就哀嚎着跑过去,大喊道“爹!你怎么样了!”
那老汉的嘴里淌着血水,身上千疮百孔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他艰难的睁开眼,发现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挤出一丝带着痛苦的笑容“真真啊,能从这里碰见你,真好啊。咳、咳、咳”
唐真既慌乱又无助,回头冲着裴展和衡观道:“求求二位救救我爹!就算是已死报答我也愿意!”
看着痛哭的唐真,裴展道:“必当全力以赴。”
说着,裴展和秦观二人围在老汉的两侧,为他运气。
灵气霎时笼罩了整座客栈,吓得掌柜他们躲在一边,唐真带着小秋往后退了退。
整个客栈一楼的位置都被腾让出来,两股灵力发出异样的光芒,盘旋在客栈上空,再一股脑冲进老汉的体内。
老汉眉眼紧闭,面容蜡黄,拇指死死地摁在中指的第二个关节处,一口乌黑的瘀血喷出,整个人摇摇晃晃。
“爹,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唐真几乎是颤抖着用哭腔嘶吼道。
“经脉紊乱,入毒三分,很是棘手”衡观眉头紧蹙。
“郎君怎么办!”裴展也快坚持不住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打湿了衣服。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衡观一字一句道。
“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救我爹,就算是付出我的性命我也愿意。”
“什么办法?”裴展嘴巴已微微发白。
“这个得看你了,裴展,需要你的血。”
衡观停下来,看着裴展的脸,“你愿意吗?”
“我的血?只要有希望我定当奋力一救”
裴展第一次听说自己的血居然可以救人,衡观是怎么知道的?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救人要紧。
唐真跪在地上,“今日之恩无以为报,唐真无法表达心中的感激。”说着就把头狠狠地往地上磕。
“唐真姑娘,不必如此。还是那句话,倘若今日我有机会鼎力相助却没有救人,未来我一定会后悔,日日睡不着觉。更何况一点点血而已,无妨无妨。”
都这个份上了,裴展还在安慰她。一边的小秋泪眼婆娑,拉起跪在地上的唐真,抱住他的胳膊,虽不能言语,好像也在说“不要再磕了。”
衡观走到裴展身边,神色严肃,“借飞鸿踏雪一用”,这剑也是听话,不等裴展亲自递给他,就乖乖的来到衡观手中。
衡观紧紧攥住飞鸿踏雪的剑柄,一阵凉意涌上心头,“乘雾!”刹那间桌子上的茶杯被那条带着螣图的鞭子带了过来。
他一手拿着飞鸿踏雪,一手攥着茶杯,他看了看怀里的裴展,面容娇好,嘴唇发白,鬓间淌着汗水,羊脂玉簪抵在他的腰间,“准备好了吗?”衡观轻声细语的问道。
裴展反倒不习惯了。
“来吧,没事儿。”他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不用担心。”
说完,衡观扬起飞鸿踏雪剑,在裴展的左臂刺了下去,鲜血喷溅直流,很快收满了一杯血。
飞鸿踏雪到底还是青灯阁秘宝,威力极大,剑鞘锋利,不仅仅是流血这么简单,更是会伤及筋脉,震碎心肺。
利刃一出,裴展就紧闭上了双眼,感到有一股瘀血从胸腔里上涌,整个嘴巴里都是血腥味,为了不让衡观他们担心,他硬是用舌尖抵住上颚,说什么也不会吐出一口血。
“唐真,去给你父亲饮下。”衡观把手里的茶杯递给唐真,却没抬头,一直注视着怀里的裴展。
裴展感到左臂像是被火烤了一般,身体却越来越冷,两种极端的温度在身体里抗衡,震得五脏六腑酸涩不已。“嘶”,不经意间,裴展微微呻吟了一声。
“忍着。”衡观摊开手掌,乘雾很是灵巧的从手腕上褪下,他一半身子抵住裴展的脊背,胳膊摁住他隐隐发抖的肩,另一只手捡起乘雾把它记在了裴展的伤处。
裴展感到痛意减弱,睁开眼,看见乘雾正工工整整的系在了自己的伤处,鞭子上原本的蛇鳞规规矩矩贴合起来,就像一根坚固的绑带。
谢谢你啊,帮我系住伤口,裴展抚摸着乘雾,心里默默想道。乘雾也像是心疼极了,螣虫看起来闷闷不乐,死气沉沉的待在裴展的胳膊上。
“怎么样?”衡观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没问题,这就结束了?”裴展逞强道:“这、叫乘雾对吧,得在我身上待几天啊?”
“不知道,好了再说。”
唐真把血服侍老汉喝下,果然有效果!老汉感到心里一阵畅快,原先心中像是各内脏都缠绕在一起,喘不上气,稍微一动就牵连着痛。
现在仿佛各器官恢复如初,他在唐真的搀扶下努力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感谢二位恩人,敢问尊姓大名。”
裴展见长辈行礼,自己躺着不合礼数,就颤颤巍巍地抓着衡观的肩膀,一点点站起身,对着老汉道“在下是须辞台慈石仙尊弟子裴展,这位是听风堂堂主衡观。”
“居然是听风堂堂主和慈石仙尊的弟子,实在是鄙人的荣幸。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老伯,还得细细说来,斜阳村是怎么一回事。”裴展迷惑,怎么斜阳村里的人接二连三遇上麻烦,还有这老伯的毒不像是普通人的手笔,还有那个女孩小秋说斜阳村遇上麻烦了是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鄙人名叫唐逢吉,唐真是我的女儿。大概半个月前,村里莫名其妙毫无预兆的开始被屠门,一天一户人家,只要是家里有人必死无疑无一幸免,家里像是被翻过一样,东西被丢的到处都是。”
原来老汉叫唐逢吉,还有这么荒唐的事?“可知是谁人作为?”裴展问道。
“不知是哪号人物,死法千奇百怪,有的惨不忍睹,有的不见所踪。村里的人能逃的逃,能搬的搬,现在村里就剩下一些走不了的老人了。”
“唐兄,你为何不走,又是如何受伤、逃出来的?”衡观问。
“我留在那里也害怕啊,唐真叫我跟他一起走,可是我是村里的二长老,我走了其他人怎么办?大长老是吴虞兄,就是这小女孩吴秋的养父,吴秋是小女儿,他还有个大儿子好像二十年前就死了,正巧吴虞在斜阳村待了二十年,是儿子死后才来的,我们谁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唐逢吉意识到说的有点远了,又顿了顿,继续说。
“吴虞兄家里就这一个小女儿,还是个哑巴,到时候万一遇难了连求救都求救不了,一狠心就拜托我把小秋带出村去,要是在外面遇上好心人还能顺顺利利长大,比待在村里提心吊胆强。我送小秋出去正要回村,正好看见有人鬼鬼祟祟不想是我们村的人,来不及跑就中了那些人的**香。我捂住口鼻赶紧往外逃命,没想到这毒这么厉害,一直口吐鲜血,来了这家客栈遇上了你们。”
“看来这就是来龙去脉了,斜阳村麻烦了。”裴展面露难色,看向衡观。
小秋的爹还在村里呢,生死未卜,跑过来牢牢抱住裴展,想到裴展身上还有伤呢,就去抱衡观。她说不出话,急的满头大汗,双手狂比划,眼泪一串串地落个不停。
唐真知道小秋手语的意思,想让二位救救她爹,可是这一去谁也料不住会遇上什么,迟疑了半天,才开口“二位恩人,小秋的意思是……”
“不必说了,我们知道”裴展回头看看身后的衡观“郎君……”
衡观点点头,裴展对他一笑。
“我们明日出发,一探究竟。小秋拜托二位照顾了,你们身上有伤,今夜好好休息。”
唐逢吉他们三人本是逃出斜阳村的人,瑞和庄离那里不远,待在这里并不安全。唐逢吉道:“二位的恩情,在下定来日报答,只是孩子们跟着我,我得保护她们的安全。在下考虑明天上路回老家仙外村,要是我吴虞兄平安的话,烦请帮我带话,让他来仙外村相逢,我心里把他当亲哥哥,小秋也是我唐逢吉的女儿。”
“好,此话一定带到!明日路上多加小心!”裴展有些慷慨激昂。
唐真听闻父亲的话,心里一慌“爹,明日?明日就要走吗?”
“我不允许你们有一点伤害。”
“既然这样,我有一些话想跟裴展公子说……”唐真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
“裴公子,你三番五次救我家人,这份恩情比山重。不是你,我们一家不会团聚,有没有这条性命还得另说。其实,那天你把我从惜椿楼带走我就认定了……”
裴展被这话说的一脸懵,什么认定了?
唐真低下头,纤纤玉指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裴展面前。
顿了三五秒,裴展感到呼吸停滞了,他明白过来了。
裴展没有接玉佩,认认真真的说:“唐真姑娘,我救你是因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是仙尊在这里也会伸出援手的,还有衡观郎君,或者其他人。这玉佩太贵重了,我怎么能要呢,仙尊和衡观都救过我,我或许明白你的感受,只愿你可以把这一份善意传递下去……好好生活。”
裴展的脸柔和又充满了坚韧,他笑了笑,眼底像一尘不染的初雪。
“既然如此,多谢裴公子,倘若有缘来到仙外村,定当盛情款待”唐真的笑靥里藏着跳动的水花。
“一言为定。”
说罢,裴展和衡观二人上楼来到卧房。
一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裴展总算可以休息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