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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逃妾成为贵妃后 第1章 难逃

作者:洲尧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6-26 01:33:06 来源:文学城

傍晚下过一场疾雨,漠漠阴云散开,天公信手挽来一阵风,檐下竹帘簌簌牵荡。夏末的时节,倏忽便有了秋意。

暮色四合,房里却未掌灯,支摘窗下飘进来幽微的草木香,深深一嗅,天地灵气兜满怀,将肺脉上浮动的燥意都熨平了。

粲娘不觉含笑,手上一迟疑,二公子立时察觉了,两指捏住她的下巴一挑。

“笑什么?”

情浓欲重的时刻,他依旧是那般淡然的声线,粲娘伺候他日久,却能辨出那份沉着下深抑的震颤,他蓄着的势,濒临冲破樊笼。

压抑的躁动,能摄人魂魄。粲娘心头一紧,零碎思绪尽数驱散了,局促道,“没什么。”言罢手掌略略收力,拇指伸开,循着他素日的喜好,往那顶头频频拨弄。

只听他难耐地嗯了声,气息渐重,低头来寻她的唇。粲娘扬脸迎上去,谁知未及缠绵,他蓦地旋身摁她在榻上,山岳般挺拔的身姿倾倒,投下重重的阴霾,徐徐覆上来,脑袋却渐往她裙间埋。

“叫你分心。”淡漠的声音隔着一层,听上去漫不经心,直到吻上去,引出她一声惊叫。

“二公子快别......”

粲娘欲挣扎,可那是滩稠浓的泥沼,稍稍陷入便无可脱身,愈动作,愈引人溺毙其中。她阖着眼,咿呀碎语不成调,不上不下的时候,二公子却停住了。

等得心焦,睁开眼,只见他拇指慢悠悠地抹过唇边。

“下回还敢分心吗?”

他垂下眼,眸中是一片幽邃的海,难辨喜怒。粲娘缓过一口气,“二公子就会作弄我......”娇笑着环上他的脖颈,待要纠缠,却听有人轻扣门扉。

两人本不予理睬,谁知门上传来“笃笃”两下,停顿片刻,又是“笃笃”两下,迟缓而坚决。

他终于移开了唇,坐起身来整理衣裳。他院里的小厮侍女皆极有眼色,这般打扰,必是出了事。

捋平了直身,又细致地替她系好比甲对襟的结扣,方向门上问:“何事?”

外头侍立的人仿佛松了口气,小意道:“二公子,齐王府有消息了。”

他佯佯踱至桌案后坐下,方命小厮进来回话。

小厮推开门,见屋子里漆黑,忙掏火镰套将取灯儿燃上,一一点了灯烛。二公子好耐性,并不着急发问,招粲娘来身边坐,案上的茶水早凉了,他也不计较,饮了一盏,又亲手喂到她唇边。

粲娘眼波漾过来,似娇似嗔瞧他一眼,没张口。他散漫地牵了牵唇角,“喊了半天,不渴么?”

粲娘霎时耳根子发烫,“有人呢。”生怕小厮听见,只得就着他的手,嘬了口冷茶。

小厮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什么都不敢听见。收起火镰套,赶忙将先前的话头续上,回禀齐王府的消息。

“齐王妃申正诞下一子,是个男胎,可惜一落地便没了气息,几位御医轮番施救,也没能叫小公子哭出声来。王爷万分悲恸,几乎厥过去,陛下听闻后甚是挂心,这会儿已经微服出宫,上王府探视去了。”

二公子无甚表情,听罢颔首,问:“国公爷知道了吗?”

小厮挠挠头,“王府门户紧闭,除了往宗人府报信的长史,不见旁人出门。小人在茶楼上蹲守半天,还是遇上个司礼监的熟面孔,这才闹明白原委,国公爷那头怕是尚没得消息。”

二公子嗯了声,“留神国公爷院里,若有动静,即刻来回话。”

小厮退下后,二公子一时没言声,粲娘掀眼觑了觑,昏黄烛火映在他眸中,跃动出光华万千。她顿觉彷徨,先前那事......是撂下了吧?那她该退下么?

二公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作卢定瑜,一如他人前的模样,谦和持重,温润如玉。粲娘十五岁拨到二公子院里伺候,从前远远望着,只觉他和善,后来同榻一头睡,距离愈近,反倒愈瞧他不透。

二公子听了消息,仿佛不大痛快,粲娘惴惴,拿不准是否要引他一笑。外头的事她懂得不多,可如今时局动荡,国本之争如火如荼,但凡家里有个做官的,难免不议论两句。天子年近四十而无嗣,龙体又常年抱恙,朝野便关注起齐王与晋王两位皇弟。至于选谁入奉宗祧?按说齐王居长,又是天子嫡亲的胞弟,理当选他,偏偏齐王没儿子,晋王却有。

总之一杆秤倾来倒去,储位最终会落在谁头上,尚且不明朗。因而齐王妃这胎格外引人瞩目,若一举得男,国本之争基本便有定数。

可那男孩儿竟没留住......

粲娘暗暗叹息,二公子此刻是惋惜,还是庆幸呢?

正出神,却见他站起身踱至门边,檐下落进一带月华,而他恰巧就立在那片清晖中。风吹起袍角,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还有一捻养眼的好腰身。单看背影,浑然是位吟风弄月的翩翩佳公子,可翩翩佳公子不会时刻留心齐王妃的胎象,更不会着人紧盯自己父亲的动向。

粲娘终是走上前,挽起他的臂,温声劝:“公子,一层秋雨一层凉,风口上站着惹头疼,还是进屋吧。”

卢定瑜没答话,片刻握住她的手,轻轻拂开了,“我上前头料理些事务,你不必跟着。”一面提袍下了台阶,走出两步想起什么,偏头道,“在房里练字吧,练完了搁在案上,我回来要瞧。”

廊庑底下风灯轻曳,伴穹顶月痕斜照,映出一地森然的树影。院儿里芭蕉生得繁茂,扇叶上犹蓄着雨珠子,风过间点滴摇落,闲庭信步一不留神,恰坠在面颊上,透着脆生生的寒意。

要变天了,卢定瑜轻叹一口气。

迈过院门,却见先前报信的小厮正猫腰缩在墙根底下。他一轩眉毛,“还有事?”

小厮亦步亦趋跟上,细声道:“二公子,小人回府时在门房听了一耳朵,夫人今儿往秦尚书家递帖子,又遣人上珍宝阁去取了套头面,只待明日,便要亲自上门了。”

卢定瑜略一牵唇,语气隐有讥嘲,“她倒是着急。”

“可不么。”小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尚书大人风头正盛,都说他不日便要拜相,朝里盼望结亲的人家可不少。夫人的意思是咱们家门第虽高,可求娶姑娘得摆低姿态,急是急了些,不好看相,却显咱们府上心诚,叫秦家人高兴。”

卢定瑜说知道了,小厮没等来旁的吩咐,踌躇半晌,犹豫着朝院墙后头比了个手势,“二公子,这事儿......可要知会姑娘一声?”

小厮口中的“姑娘”,自然指粲娘。然而二公子蹙了下眉,眼神扫过来,“为何?”

神色似是纳罕,散淡的声口里却透出寒凉,小厮心神一凛,再不敢多话,两脚钉在地面上,躬身将他送进书房。

待那房门“咔哒”阖上,小厮方舒出一口气,肩头垮下来,似卸下重担。二公子就是这样,远观很是可亲,近处相处,方能察觉他的深不可测。思及此,小厮不禁佩服起寝居里那位姑娘,能讨二得公子欢心,恩宠经久不衰,可见她也不简单。

其实众人都高看她一眼,毕竟二公子长到十八,仅有过这么一位通房,算是独一份的偏爱。二公子教她读书习字,自己的份例钱物皆纵她支使,日子长了,底下人也将她当半个主子奶奶孝敬。所以近来夫人那头给公子议亲,众人听见风声,都有意无意瞒她。戳人肺管子的话,实在不知要如何说出口。

不过同在一处当差,关系总分亲疏,多数人置身事外,不乏有少数愿意冒险与她分忧。那边寝院里,二公子前脚离去,后脚便有侍女端了热茶进房。

侍女名唤琼枝,当年与粲娘一道进国公府,两人在灶房做了三五年的粗役,颇有些患难与共的交情。后来粲娘登高枝,说话略有些分量,赶忙将琼枝从灶房里扒拉出来。琼枝知恩图报,事事为粲娘思量,旁人奚落她给奴婢当奴婢,她满不在乎。

琼枝进了次间,将茶盏搁在粲娘手边,“夜深了,姑娘少写些字吧,没得伤眼睛。”

粲娘正临一阙《水调歌头》,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略一分心,一口气没提住,点画失了峻利,最末那个“鸿”字外紧内拓,便显得滑稽。

她呀了声,“写坏了,又要挨公子的罚。”

琼枝凑近打量,雪白的纸上沉浓的墨,那份墨香嗅着便格外金贵。至于字,她辨不出好赖,只要齐整便觉了不起,公子的示范与姑娘的摹本,在她眼里无甚不同。

“姑娘先别写了。”琼枝横竖要她搁下笔,拉扯她往南窗下坐,“有件事,今日我非告诉你不可。”然而一句话急不可耐地到了嘴边,忽又顿住,两眼四下扫荡,起身去将开了一线的支摘窗掩上。

“究竟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这样神秘?”粲娘被她吊足了胃口。

“你别贫,回头就知道哭了。”琼枝终于坐定,这长那短地将话说了,“吏部尚书秦家的掌珠,姑娘听说过没有?如今夫人为二公子相看名门贵女,最心仪的便是这位秦小姐。若换作旁人,我也省得来与你嚼这舌根,可这秦小姐不同,我各处托人打听,都说她娇纵跋扈,性情无常,不是个好相与的。若二公子娶了她,将来不知是怎么个光景呢,姑娘得早为自己做打算。”

粲娘懵了须臾,什么议亲,什么秦小姐,她闻所未闻。琼枝见她发愣,便知自己这通话是说对了。

忙点醒她:“姑娘别只顾恍神,心中既有了底,赶紧趁这时候给自己铺后路。待新夫人过门,姑娘只有受人调理的份儿,一切可都晚了。”

半晌,粲娘抿出个潦草的笑,“我能做什么打算?总是这样的命。况且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从小金尊玉贵地作养,未必耐烦同我这等身份的人过不去,难道我还能碍她的位置?”

“未必?是必定吧!”琼枝简直急了,“姑娘往日也不是这天真的性情啊,高门贵女仗势欺人的还少么,瞧不顺眼就挤兑人,哪会同你讲道理。就说这国公府,你看宋姨娘......”一时口快,议论到主家头上,意识到不妥,忙收了声。

粲娘一味不言语,琼枝劝她不动,到底只叹了口气,“二公子与你情好,想来会护着你,但愿是我多嘴了。也罢,你心里头有成算就好。”

粲娘霎了霎眼,哪有什么成算?一颗心伶仃着,浮在浪尖儿上。若说不膈应,是假话,跟了二公子这么久,他身边从来只她一个,什么红袖添香、闺阁之乐,她都受过,恍惚有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错觉。从没听他提过哪家小姐的名,若有似无地便忘了,他总有一日要八抬大轿迎旁人进门。

给人做侍妾么,算不得光鲜,可她自知身份微贱,二公子又是那样的品貌,起先只求攀弄富贵,慢慢地,多少掺些真心。她是去岁十月里开的脸,大半年辰光一忽尔闪过,转眼又是秋天,总之是过得舒称,才会觉日月如梭。

欢情蜜意里泡久了,魂儿便飘上了天。

琼枝哐当这一下,响动是大了点,好歹将她砸回人间。

粲娘叫她牵动了心神,凝眸盘算,“通房在正室手底下讨生活,历来如此,若新夫人不容人,我不指望爷们,指望谁?虽说还有国公夫人、老夫人,可那两位主子奶奶,哪会为我同新妇过不去......”

“姑娘怀个孩子吧。”琼枝忽地眼眸一亮,“只要有子嗣,夫人与老夫人念姑娘的功劳,必得保下姑娘做个姨娘。”

孩子?粲娘下意识抚上小腹,“噗嗤”笑出了声儿,不是高兴,是叫这荒谬的说法给逗笑的。她自己都没活明白呢,拿什么养孩子,教孩子如何做小伏低伺候人么。

不过这话点醒了她,琼枝走后,粲娘兀自支脑袋思量,她怎么从没喝过避子药呢?

* “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苏轼《水调歌头 落日绣帘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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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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