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丞相府前停驻点马车吸引不少人视线,有些许侍卫认出此为二公主的马车,转身进门禀报。
摧雪下车时,一名眉眼凌厉的女暗卫从大门走出,看起年龄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但其他人却对这小少女马首是瞻,想来她在丞相府地位并不算低。
“二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问您来此贵干?”落鸯负手提剑站在高台之上,语气与楼齐涯如出一辙的冷淡。
摧雪看着洛鸯年龄不大的削瘦小脸,不知为何有些恍惚,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油然而生。
她将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压下,弯唇浅笑:“楼大人可在,本宫前来归还物件,麻烦通报一声。”
落鸯如死水一般平静眼眸倒映一张言笑晏晏的脸,她面无表情的容颜泛起涟漪,随后眉头压了压,声音冷意更盛,语气比方才还不客气:“公主请回吧,他不在。”
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但她的阿姐一定是独一无二的,世上只有一个。
眼前这个女人侥幸与阿姐长得极其相似,因此频频让楼齐涯对她过于关注,沈茯想踩着阿姐的尸体上位。
她绝对不允许。
摧雪本就与楼齐涯不对头,因此这女暗卫对她态度差劲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听落鸯如此说,她收敛几分微笑问:“当真不在?”
这么巧,恰好今日她一来他便不在。
说话时摧雪偏头看向一旁待命的寻月,寻月收到摧雪目光指令,轻点头暗暗退下。
落鸯显然不想与摧雪多费口舌,冷笑一声转身进门。
随后两名侍卫将大门合上。
摧雪盯着大门,但仿佛穿过大门在凝视里面落鸯的背影。
她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眼熟。
不久后寻月放走的信鸽飞回,她将信鸽递交摧雪,摧雪接过后抽走信鸽右腿上纸条,展开细看。
楼齐涯此时竟还真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崇福寺。崇福寺是北襄的妃园寝,他去那里作甚。
走神时,雪白信鸽扑腾飞走,一根羽毛落在摧雪肩头,寻月见此,抬手拂过摧雪肩头。
摧雪抬眼时,寻月连忙慌乱低头,她盯着她毛绒绒的头顶,声音疑惑:“怎么了?”
“冒犯了。”
“无碍。”摧雪不知为何,寻月是鸿天祠管理杀手接单的财计,也是宴颐身边的得力助手,前几年宴颐欲隐退培养她为鸿天祠祠主,因此将寻月派于她身边。
寻月大多时候能干又精明,是很好的帮手,但有些时候不知为何却意外的小心翼翼,如惊弓之鸟一般。
她安抚一般轻拍寻月头顶:“别怕。”
随后摧雪上车,吩咐马夫前往离此处不远的崇福寺。
马车摇晃,她拨开挡住手的衣袖露出手心那赤红簪子,仔细观察把玩。回忆起沈珂口中他那白月光朱砂痣,又想起沈珂那日试图丢掉簪子和楼齐涯的重视。
原来这个簪子也是那白月光的遗物啊。
她轻笑,将簪子重新收回衣袖。
-
寺庙内中央古木参天,赤黄相交瓦檐下是拜访者供奉的各种祭祀用品,寺庙钟声浩荡,气魄恢宏,庄穆严肃。
女子踏入寺庙中,表情淡淡,眸光环顾四周,带有极强目的性。
鼻尖萦绕檀香,空无一人,未寻到所找之人,摧雪素手微抬,掀开牌位侧方珠帘。
微光中,男人阖眸跪坐蒲团,眉眼淡漠,如冰雪精雕细琢,虎口一串佛珠清脆冷淡,孑然一身。
是风动。
察觉到来人,楼齐涯缓缓睁眼,微微侧头见是摧雪,长睫覆下,瞳孔漩涡涌动暗色,声音沙哑:“滚出去。”
摧雪仿若置若罔闻,仍然抬脚深入其中,她轻掀眼帘,是宁妃的牌位,上面赫然刻着竹宁二字。
宁妃是皇帝在朝贵妃与皇后周熹外,唯一喜爱过的女子。喜爱到甚至不惜不顾竹宁意愿,强制将她带进皇宫成为宁妃。
而这竹宁,又正是梵迦宫前任宫主的女儿。
桩桩件件,都证明楼齐涯与梵迦宫关系不浅。
但摧雪此时却没去思考这些,她垂眼,因这“竹宁”二字,再次勾起记忆深处的回忆,仿佛在寒冬中升起的一把暖火。
她竟然没察觉到,皇宫中那个宁妃便是竹宁。
摧雪撩起衣摆,屈膝下跪在楼齐涯身旁的蒲团,微微闭眼,双掌合,弯腰磕头。
楼齐涯目光从一开始的森冷逐渐变得探究惊讶,见摧雪这怪异举动,他却一言不发,直到她慢条斯理整理好衣物后站起身,他才开口:“为何?”
“竹小姐在我幼时流浪途中帮助过我,我竟不知她已逝世,理当如此。”摧雪声音淡淡。
她不是胡编乱造,竹宁确实在她四岁救她于水火,竹宁当时似乎也在四处逃窜十分狼狈,却仍然将自己仅有的二十个铜板给了摧雪这个小乞丐。
摧雪才得以存活一些时日遇到宴颐。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竹宁确实是改变摧雪一生的大恩人。
“她是怎么死的。”
楼齐涯见她叫竹宁“竹小姐”而不是宁妃,冰封的许久的强烈情绪突然碎裂条细小缝隙,眸光动容,随后听摧雪如此问他,难得开口解惑:“十二年前,摄政王逼宫,竹宁被周熹推入叛军刀口。”
十二年前,那不就是在她遇见竹宁后不久?
而周熹,是她现在的母亲,看样子楼齐涯与竹宁关系不浅,也难怪他一开始便对她表现出敌意。
楼齐涯也觉着十分可笑荒谬,他那善心了一辈子的母亲,无意救了名孤女,却竟是害死她那女人的孩子。
“那你又和竹小姐是什么关系?”摧雪没忘记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她试探性开了个头。
男人自始至终都未曾起身,而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在回答完摧雪竹宁的死因后便再次阖眼跪坐于牌位前。
见楼齐涯不说话,反正她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个开头而已。摧雪侧身盘腿面朝他坐下,双手托腮盯着他养眼俊颜。
他肩背直挺跪坐,常居高位致气质清贵,神情与方才一般寡淡漠然,眉骨硬朗,下颚削瘦,唇畔染上冷峻弧度。
欣赏几秒后,她缓缓出声:“你可认识鸿天祠杀手鸠?”
他手中转动的佛珠蓦然停止,睁眼时眸色骤冷,身边无形肃杀之气腾起,一股泰山压顶般威亚从他周身散开。
摧雪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嘴角半勾,姿态散漫,仔细瞧着楼齐涯每分每秒的表情。
“不识。”
楼齐涯眼底暗藏阴郁暴戾此刻毫不掩饰刺向摧雪。
见他反应如此大,摧雪唇角笑容不变,没顺着这个话题讲下去,而是质疑他:“那你为何要抹除太傅灭门案中她的存在?”
“一个死人罢了。”他转回头,不再看,闭上眼挡住眸中复杂情绪。
摧雪倒是不知今日楼齐涯为大部分时间都有问必答如此配合。按照之前他那臭脾气,恐怕在她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便让她滚咯。
她看向竹宁牌位,看来还是得感谢竹小姐在此。
“那你可知太傅妻子还活着?为何也不写。”摧雪趁着这个机会,步步紧逼。
“我如何做事需要同你解释?”楼齐涯语气平静反问。
果然他还是他,油盐不进,摧雪知晓他对她的忍耐快耗尽,紧接着质问他:“太傅灭门案,和你有关系对吧,嘶,我在想你到底为何如此,太傅分明对你如此恩重如山。”
“休要信口雌黄,滚出去。”楼齐涯冷笑。
终于到了他耐性尽头,但摧雪却习惯楼齐涯这姿态:“可是鸿天祠没理由冒着风险杀掉北襄太傅与朝廷为敌。”
如果真是楼齐涯所为,那他这件事做的还真是天衣无缝,她如何都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证据,也寻不到能证明鸿天祠清白的理由。
可此时她却是故意如此问。
此前摧雪怀疑贺萱之死与太傅有关,现在她的目的不在于太傅灭门一案到底是否为楼齐涯所为,而是在赌楼齐涯是否知晓一些关于贺萱的事情。
“鸿天祠祠主夫人贺萱为太傅所杀,这个理由,可足够?”他神情莫名,侧头静静凝视摧雪。
“可你为何又没写...”摧雪虽然早有预料却也不知竟真是太傅害死的自己母亲,既然如此,那程花容和她父亲又为何瞒她。
“此事只有我与皇上知晓,自然不可写于卷宗。”
“你如此轻易告诉我,不怕我大肆宣扬?”
“你随意,到头被砍头的不会是我。”楼齐涯整理好衣摆将佛珠好生放于高台供奉,随后前去净手,他声音淡淡,“你查这些,到底意欲何为。”
“我曾经说过,太傅在我流浪民间时帮助过我,于我有恩。”
楼齐涯自然是记得。这也是他放心将此事告诉她的原因。
不管她说的是否为真相,将这件事告诉摧雪对他没有什么害处,今日有问必答,或许也有部分母亲的原因。
既然沈茯与母亲有缘,那他便在母亲排位前有问必答助她解惑。
摧雪缓缓起身,一言不发。
楼齐涯猜的对,她确实不会大肆宣扬这件事,一是因为假如前因后果被牵出,那么鸿天祠罪名便会更加坐实,二便是在她还是沈茯时,一旦被皇帝降罪,那便只能失去这个方便的公主身份。
百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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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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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寺庙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