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也在火葬场 第24章 鸠占鹊巢

“沈茯！”

手腕传来剧痛，摧雪被那一道巨大力量扯到一旁，她惊愕回头，只见脸色苍白的男人捂着包扎完好的胸口一脸怒容，不可置信看着那倒塌的石头堆。

怒意中还有若隐若现的泪意。

下一秒杂乱脚步声响起，沈珂领着一大队人马赶过来，看见摧雪那一瞬间脸色垮下，随后见地上那倒塌石堆，脸上的仇视立马转换成惊意，几秒后逐渐幸灾乐祸起来。

摧雪不知他反应为何这么大有些莫名其妙，挣脱他大掌，脸色同样不好，但还是将鲜果递给他：“你去哪了？”

楼齐涯双眼猩红拂开她的手，新鲜白嫩的果子滚落地上，沾满灰尘汁水四溅。他再没给摧雪一个眼神，转身朝石堆走去，蹲下，双手颤颤巍巍捧着石子，试图将它们重新搭回去。

“本宫将阿涯带去附近军医驻扎地疗伤，可惜他还想着回来找你，你怎能恩将仇报如此对待他？”

沈珂双手环胸，勾唇脸上的恶意毫不掩饰，她指着不远处石堆：“这可是阿涯之前最爱的女人遗物，你是故意的吧。”

她说到“最爱”两个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不甘心，但一想到沈茯第二次因为鸠那个女的被楼齐涯怪罪，沈珂心情便好了些。

摧雪心下一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楼齐涯背影，看不清他神色，但男人身边萦绕着的孤寂冷然让她浑身发凉。

难道，他真的不喜欢沈珂？他有一个死去的爱人？

她不怕楼齐涯心有所属，也不怕楼齐涯讨厌她，但他之前有一个逝去的爱人，永远镌刻在他心中，人死灯灭，再无法改变，这是最为致命的。

虽然摧雪之前并不知情，也是无意毁坏那个女人的遗物，但是破坏了就是破坏了，她逃脱不了这个罪责。

没有搭理沈珂，走向楼齐涯，蹲下抿唇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住嘴。”楼齐涯声音平静的骇人，他抬起猩红眼眸，嘴角的笑冷意刺骨，皮笑肉不笑，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碎尸万段：“沈茯，你还真是扫把星。”

摧雪伸向石子的手一顿，喉间有些刺痛，后牙槽咬紧，一时间不知怎么反应。

“别碰她的东西，滚开！”

晃神间巨大的力道将她推开，摧雪第六感预知在楼齐涯身上毫不起作用，因此一时不察被推倒在地。

手掌下意识撑在地上，被粗糙土地磨得血肉模糊，摧雪的自尊不允许她继续一直低声下气，她缓缓站起身，深深看了楼齐涯一眼，见他盯着石堆不知所措模样，心下发凉。

“对不住。”

她在这里只会徒增楼齐涯的厌恶，而毁坏已死之人的遗物，似乎也没什么完美的补救办法，心里有歉意，只能暗暗化作一次人情了。

思考清楚后，她再次道歉，便果绝转身离开。

经过沈珂身边时，沈珂忽然拉住她胳膊，侧头恶狠狠瞪向她，语气森冷咬牙切齿小声道：“我的阿娅是你杀的。”

摧雪顿了顿，并没有解释什么，虽然荼娅是自杀的，但此时在沈珂眼里，她就算解释了，沈珂也会觉得她在狡辩。

“沈茯你不得好死！我发誓自此与你不死不休！”

沈珂在春猎前几日，找到云游四方南疆蛊毒师，寻着蛊虫气息找到荼娅生前所待过的地方，是郊外一处宅子，几番查探下来，最终确定这处宅子地契归一个叫寻月的女子所有，而沈茯带过来的贴身宫女便叫寻月。

“啰嗦。”摧雪淡然甩开她胳膊，抬脚离开。

“不装了？沈茯，你，喜欢阿涯对吧。”

在摧雪迈出半步时，沈珂背对她蓦然出声，嘴角笑容诡谲。

摧雪脚步停下，沈珂缓缓转头，声音讽刺：“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他以前有挚爱，现在有我，永远轮不到你。”

见摧雪重新迈开脚走，沈珂微微收敛下颌，目光锐利瞪向她：“你也看到了，他爱我护我，会在我身边一生一世，而他讨厌你，烦你，嫌弃你，如若你有自知之明，就应该把婚约还给我！”

摧雪没有任何停顿，大步向前走。

沈珂看着少女淡薄孤傲又纤细的背影，胸口上下起伏，眸光阴冷。

她不是真正的三公主沈珂，而是南疆梵迦宫前宫主女儿贴身婢女的孩子，发烧走丢，失了记忆，那年被误认为成丢失的三公主，随后给领回皇宫，摇身一变成了金尊玉贵的公主。

她十岁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也日日在佛祖面前请求希望早日找到自己的姐姐，与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肉血亲姐妹团聚。

直到十岁时，她恢复记忆，记起与母亲艰苦日子，沈珂竟已记不起自己真正的名字，她不愿意回去过苦日子，后来听说母亲继承梵迦宫宫主位置，她这才联系母亲。

说明自己刚恢复记忆，道母亲刚上任宫主地位不稳随时能引发战争，因此请愿顺势在北襄当这金尊玉贵公主，培养势力辅佐母亲，自此心安理得当起北襄三公主。

生活美满的幸福直到沈茯归来被打乱。

儿时她可能与走丢的沈珂有几分相似，可随着长大，她的面貌与长相都极其相似的皇族子女天差地别。

皇帝对此没有怀疑，只觉得她女大十八变。

可沈茯回来了，她的画像与皇帝宫中先皇后生母画像极其相似。

而作为双胞胎的她们，也应当长相相似。因此被揭发身份的恐惧逐渐被杀意代替，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她只能狠心找山贼在途中杀死这个姐姐，没想到她竟逃过一劫。

如果一开始只是因为害怕身份被怀疑而想杀掉沈茯，而后来被抢楼齐涯未婚妻身份，直到如今世上最好的朋友被她害死，沈珂只想将她碎尸万段。

楼齐涯便是梵迦宫前宫主独女之子，是正儿八经梵迦宫继承人，但梵迦宫前宫主与他独女身死，身为前宫主外孙的楼齐涯又失踪不见。

因此被与楼齐涯母亲情同姐妹的婢女钻了空子，这婢女便是沈珂亲生母亲。

两年前，楼齐涯归来，在见到儿时玩伴时，觉得身如浮萍毫无安全感的她从此找到靠山，将一颗心全部安在他身上。

却听到母亲身死，楼齐涯继任宫主。

好在楼齐涯答应会一直护她安全，他可靠负责，对其他人冷脸淡漠，却次次救她于水火，沈珂怎能不爱上他。

虽然后来他解释只是因母亲临终所托，但他对她的好却无法作假。

即使他们为正经未婚夫妻，可他却一直不肯接受她的心意。有次，她见从来不饮酒的楼齐涯在一颗榉树下喝的酩酊大醉。

后来她才知晓，在与她分别的几十年，他过得极其艰难，活下去的意志全因为一个叫摧雪的女孩。

甚至不用她刻意打听，便知道此人来历，因为江湖到处是摧雪绞肉利器的传说，人人称她的代号鸠，鸠是鸿天祠的杀手，与楼齐涯青梅竹马，是他最灰暗时期的救赎与光明，两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分别。

她妒忌的不得了。如若不是发生意外，他的救赎，理当是她！

沈珂妒恨上这个未曾谋面的少女杀手，甚至试图找人去刺杀她。可惜武林无一人敢接这个单子，甚至被人通风报信给鸠，试图换去鸠的赏识，害得她差些被那个贱人顺藤摸瓜找到。

沈珂恨鸠，恨她分明不在楼齐涯身边却占据他所有心事，沈珂杀不了她，在了解她残酷冷血杀人如麻的事实后，更怕她。

于是只能暗地里诅咒她。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强烈愿望，不久前，鸠大婚前，她死讯传遍，震惊武林。

原以为楼齐涯会因鸠的死接纳一直守护在他身边的她。

没想到听闻鸠死讯后，他疯魔一般去求证，几天几夜没合眼，大病一场，从此眼里细微的光亮再也没有，对她更是比以往冷淡。

沈珂把这一切都怪罪在鸠身上，可她已经死了，只要自己坚持，就总有感动楼齐涯的一天，毕竟，他们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天生一对，成婚后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可沈茯将这一切美好幻想全部打破，让她怎能不恨。

楼齐涯对除了有关鸠的一切事，包括她，都是淡然冷漠的姿态，可他却对沈茯产生许多多余情绪，即使是负面情绪，那也让她嫉妒的发狂。

可是，只要触碰到有关鸠的一切，楼齐涯便会失去理智，此次事件，让她明白，正好可以利用那个死人，让沈茯这痴心妄想的衰女知难而退。

想到这里，沈珂整理好表情，缓缓蹲在楼齐涯眼前，想帮他堆好石堆，没想到撞进一双悚然冷眸，她牙齿一抖，几秒后沈珂重新扬起微笑，却再也不敢碰石堆：“沈茯怎的还活着，你不是说...”

楼齐涯不语，沉默将最后一块石头堆好。

纵使石堆重新屹立起，却再也不是她亲手堆的那一个，少女调皮将冰凉石子扔进他后背衣领，看他倒吸凉气而绽开得逞的绚烂笑容似乎仍在眼前，渐渐失去色彩，化成云雾飘缓缓飘走。

“沈茯她不简单。”男人将仔细小心堆好的石堆推倒，站起身，说完这句话后，喉头腥甜，他垂眼看着那一地碎石，仿佛是破碎的他，在阿雪死的那天，似乎再也拼凑不起来。

墉罔山属于他与阿雪的最后一抹回忆，在石堆轰然倒塌那一刻，再也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