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日不上朝 第1章 第 1 章

大雨已经连下几日，雨雾笼着长安城，显出几分朦胧。

终于是到了。

狄叶望着眼前高大的城门，擦了把脸，脸上的泥污被擦去，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他呼出口气，抱紧怀里的包袱，跟着人群一起进了长安城。

————

“客官，不是小的坑您，长安城什么地方？寸金寸土的地儿！就我这客栈，一晚上三两银子，你这岂不是同我说笑！”

说话的店家边说话边把算盘拨地啪啦作响，头也没抬，脸上尽是轻蔑的神色。

狄叶拘谨地擦去额角掉下来的水珠，攥紧了手里的几两碎银子，黑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些祈求的神色，“店家，我没这么多银两……”他忽地眼睛一亮，声音大了些，“我可以做些旁的抵债，就只住一晚……”

话未说完，算盘在桌上一拍，珠子劈里啪啦的响了一通，店家眼一横，招了招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过来一只手就给狄叶拎了出去。

雨还在下，狄叶摔在水坑里，本就湿透了的衣服雪上加霜，怀里的包袱沾了水，他赶紧抱起来，打开一看，好在给淞之哥哥带的东西都尚好。

狄叶松了口气，重又包好了这布包，四下里看看，眼里流露出迷茫。

长安城太大，他以前至多只跟着爹去过邻近县城，光是那县城就在他眼里已经是足够繁华了，更遑论天子脚下，京都长安。

人生地不熟，客栈也住不得，狄叶只得变了想法，他原是想到了后稍作休整，第二天好歹干净些再去见人，可眼下好像只能去找淞之哥哥。

他定了定主意，寻了路旁一个老伯打听，那老伯听见裴淞之三个字，便报了个府邸的名号。狄叶道了谢，收好自己的小碎银子，雀跃地离开。

———

哪怕是在奢华的长安城里，处处是繁华林立的酒楼宅院，狄叶还是一眼望见了想找的地方。他识得些字，仰头，看见上面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的正是‘裴府’。

“好大的宅子……”

狄叶自小住在乡下，哪里见过这等阔气的府邸，一时间被这气势震住，好半晌没动弹。

裴府大门紧闭着，他深吸口气，理了理衣裳，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敲了门。

大门厚重，咚咚咚响了几声后里头没什么动静，狄叶正要再敲，忽听见里头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管事摸样的人，神色倨傲地看他一眼，“找谁？”

狄叶眼睛亮了亮，忙道：“淞之哥……裴淞之，我找裴淞之。”

管事的上下打量他两眼，“你和裴大人认识？”

大人？

看来淞之哥哥真的当上了官！狄叶心里高兴，连连点头，“认识的！我以前和他是一个村子里的！”

“得，又来一个‘同乡’。我们家大人忙得很，不在府上！”管事的摆摆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年纪小小的就招摇撞骗……”他推了狄叶一把，“难怪是乡下来的，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吧！”

“我没有骗人啊……”狄叶眼睁睁看着大门在眼前闭上，咬咬牙，又去敲了几下，这下里面是彻底没了动静。

眼瞧着天色要黑，他在门外呆站了一会儿，在台阶上坐下来。

狄叶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望着阴沉的天幕，决心不管等多久都要等到淞之哥哥。

————

一场秋雨一场寒，何况这雨已经一连下了好几日，到了夜里，寒气侵身，冷意更甚。

狄叶不知道坐了多久，手脚冻的冰凉，迷迷糊糊间，听见一阵马蹄声，他忙睁开眼。

夜色已经很浓，街上的灯不知何时已经亮起，狄叶揉揉眼睛，看见一辆马车停在眼前。

一名仆从模样的人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轻轻挑开锦织的车帘子，一只着做工精细官靴的脚从里面踏出。

“大人，小心。”

“嗯。”

那被称作大人的青年男子从车上下来，身形哪怕是在宽大的官服下依旧挺拔。

狄叶睁大了眼，一时间心脏也扑通扑通跟着车上人的动作跳动，他摒住了呼吸，看着那张俊朗的脸，腾地从冷冰冰的台阶上站起来，欣喜地喊了一声：“淞之哥哥！”

夜深人静，这一声清脆的喊声格外清晰。裴淞之身形一顿，看向他，薄唇微抿，随后便移开视线，抬脚上了台阶，好似是没看见狄叶这个人似的。

狄叶没能得到回应，愣了一下，忙上前去揪住他的衣角，“淞之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呀？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他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狗，由衷道：“你好厉害，他们都叫你大人，而且…这身衣服哥哥穿着特别好看！”

周围的三四仆从面色皆是一变，却是不敢说什么，只是眼神怪异地看着狄叶。

裴淞之却皱起眉，甩开他的手，“这位小哥怕是认错人了，天色已晚，不妨早些回家。”

“不是的！怎么会认错人呢？”狄叶有些着急，他等了好久才见到人一面，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境况，“我是狄叶呀，淞之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实在抱歉，”裴淞之语气开始不耐，“没什么事，我便回府了。”

言毕，身后小厮便眼疾手快地跟上去，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这一声落在狄叶耳朵里久久三散不去。

他盯着紧闭的大门半晌，伸手摸上去，敲了一下又一下，里面终究没能再传来任何响动。

不过短短半年，自小便长在一起的哥哥便当真不认得自己了吗？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他看着沉重的大门，伸手碰了碰，心上不免泛上一阵失落。

狄叶仰头望着高高挂在头顶的牌匾，直到眼睛都酸了，才后退半步移开眼。

他从包裹里掏出一封信，那信封纸边泛黄，还有些受潮的痕迹。里面厚厚三张纸，每一张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全都出自于裴淞之之手。这些字狄叶其实只识的小半，可还是视若珍宝每隔几日便拿出来看。

狄叶小心捧着信纸看了一眼，又轻轻折好放回去，抬头看了眼裴府大门，重坐回了冷冰冰的石阶上。

信上真切的字迹叫他一颗心稍稍平定下来。他安慰自己，兴许是晚上夜深，淞之哥哥当真一时没认出来……再等等也好，明日一早他肯定等的到。

————

次日，大雨又落。

狄叶被淅淅沥沥的风雨声吵醒，一睁眼，才惊觉身上衣裳又湿透了，黏糊糊站在身上，实在不好受。

天光未大亮，几颗星子孤零零点缀着，银白月亮薄薄一层，要消未消地挂在天上。

他呆呆坐了一会儿，猛地扭头，裴府大门依旧紧紧闭着。

还好没睡过头……真是奇怪，往日他可警醒了，今天却觉得没睡够似的，脑袋昏昏的发懵。

狄叶刚松口气，大门忽地开了，他忙站起来，小心地探头往里面看，果然等来了昨夜才见过的裴淞之。

裴淞之看见人，眉头皱起，唇动了动，却未说话，回首低声朝身后人说了句话，便目不斜视地上了轿子。

车夫一扬鞭，车子便扬尘而去。

狄叶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昨日才见的管事就走了过去，自上而下扫他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扔到他怀中。

“拿去吧，这是我们大人看你可怜，赏给你的……还不走？”他看狄叶仍旧站着不动，只呆呆盯着那钱袋看，面上鄙夷，招呼了两个小厮，“去！”

两个小厮一人一边儿把人架起来，一抬手，丢下了台阶。

狄叶没防备，被一下子摔在雨里，忙一把抱起掉在地上的包袱，再一抬头，大门砰的一声，已然闭上。

雨声潇潇，他擦去脸上的水，攥着那钱袋子，许久都没能站起来。

————

何安收紧了钱袋，拿了那莲花糕站起身。

这家糕点铺子一向是门庭若市，来得迟了就连边角料都不一定有剩，好在今日有雨，出门的人少了一半，他才排上队。

把莲花糕装好了，何安忙撑开伞往外跑，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同蒙蒙雨丝一起，倒像是一幅画。

“大人，今儿终于买到了！”何安抖抖伞上的水珠子，隔着帘子对里头的人道，“您打小爱吃这个，如今这喜好竟是半点儿未变。”末了又嘀咕着，“其实若是照您的身份将这做糕点的人带到府里也不为过……”

话未说完，帘子被撩开了，里头探出只修长白皙的手，莲花糕随后便落在手里。

里面的人似乎是笑了，清醇的嗓音伴着雨落的声音响起，竟是万般融洽，“何必多此一举。”

何安止了声，笑眯眯道了声是，转身继续驾车。

马蹄声在雨里渐行渐远。

行进到一半儿，何安哎呦一声，勒住缰绳，车子陡然一停。

“何事？”

何安跳下马车，“大人，前边儿有个东西挡道，小的下去看看！”

十步开外，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横梗在路间。夜色黑，何安走近了蹲下身一看，吓了一大跳，“哪来的人！”

话音刚落，车帘子被挑开了，里头的人不紧不慢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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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子进城[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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