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侠 第79章 见

有关拨云门的江湖传说一直在坊间流传，经久不息。这些年，“侠客榜”第一位始终是周掌门，从未改变。

拨云门弟子向来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许多人慕名而来，要加入拨云门，因竞争激烈，不少落选。

在周掌门寿终正寝，掌门师弟继位当日，掌门大弟子自请离开，在拨云山脚自创门派，愿意收留落选弟子。

一个门派因而兴起，江湖人称“小拨云门”。

有一天，拨云门全派诸人悉数被杀，镇派秘籍《拨云九式》不知所踪，门下武术心法不翼而飞。

武林哗然！

当时月山派、轻风山庄和萧家派各有声望的侠士暗查，却不得其果。

大家一致认为拨云门灭门是因“拨云九式”这一绝世武功而起，霎时间，江湖上流言四起，门派间互相怀疑，以至于调查一事随着时间流逝不了了之。

一些百姓或江湖人士寄希望于小拨云门承继拨云门意志。

然有地方发生被抢占钱财之事，一知情人透露是小拨云门所为，本就对大弟子有所怀疑的正派中人商量上门质问，又被暗害。

在此之后，小拨云门正式起名“魔窟”，拨云山脚的屋子人去楼空。

起初仍有人抱希望之前那事是误会，门派名也不过称呼而已，曾是拨云门人，怎么都该行侠仗义，后才知魔窟创派人除了周掌门徒弟，更有血魔宗人魔宿。

众人恍然大悟。

魔窟就是罪魁祸首！

可是无人明确魔窟地形与实力，均不敢贸然前往。

拨云门被灭十五年后，出身拨云门的徐生一人杀上魔窟，身死。魔窟将他的尸体放置素州大街上，以作警告。无数人愤怒，无数人敬佩徐生胆识。

他们懂了常年行侠仗义的徐生突然消失的真正原因，不是同拨云门一起死在灭门那天，而是蛰伏隐忍。

徐生升至“侠客榜”第二位。

两年后，魔窟行事更加极端，杀人抢钱，无恶不作，铁皮面具成为他们的标志。

与魔窟抗衡一事中，萧家出力甚多，桃李镇便是在他们的维护下恢复平和。只是江湖愈加动荡，劫匪歹徒增多，甚至伪装成魔窟人作恶。

恶不断蔓延着，直至突然很长一段时间，魔窟沉寂了，为非作歹的人少了很多。具体发生什么事，外人不知，由萧家萧轩所查，大家才知晓魔窟内部发生内斗。

但这事不坏，总归恶人自有恶人磨。

就这样，在江湖人心中，魔窟是毁灭拨云门的元凶是众所周知的。

今日魔窟魔主却言之凿凿凶手在在座五人里面，他们纵各怀心思，也觉此是别有用心。

闵思卓惊讶，秦河狐疑，叶默观望，萧辙不满。

闵义则当即冷了脸，“小子，休要口出诳语！我们当你有诚意为曾经魔窟所为忏悔，要将属于拨云门的秘籍归还，这才来你喜宴贺喜，你却要栽赃陷害，究竟意欲何为？”

他言辞激烈，声音却一点不大，不禁让人怀疑到底生气否。

“冠冕堂皇，还真符合闵庄主你。”蓝忱观察着他的脸色，不以为意的说，“我意欲何为，庄主不该最清楚？难道拨云门被灭真相，你不知？”

这一句引得其他五人视线齐齐看向闵义，尤以叶默眼神最为冷冽，因他非焦点，故没人注意。

闵思卓立刻质问蓝忱，“我父亲不可能是凶手，兄台，看在阿婧面上，我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能带着魔窟向善，给各派一个交代，我能保证魔窟中人只要没做极恶之事，可以活命。”

“闵思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愚蠢。你就没想过，你爹确定自己不是凶手也罢，为何如此断定其他人也不是吗？”蓝忱瞥闵思卓一眼，又看向闵义，意味深长的说，“他，隐瞒了什么？”

经此一问，闵思卓坚定的内心仿佛裂开缝隙，沉默了。想到闵予其人，他开始怀疑，难不成父亲闵义也隐瞒什么？

闵义却是轻哼一声，脸色讥诮，似不屑辩解。

萧辙见闵思卓神情有了几分松动，忙道：“思卓，别听他挑拨之言，你父亲为人，谁人不知？这人定是要让我们几人互相质疑、敌对，以让魔窟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说，你们谁也不认了？”蓝忱随即说，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完全不意外也不介意他们态度。

萧辙怒视蓝忱，喝道：“不认！”

蓝忱眉毛轻轻一挑，无视他愤怒的目光，侧过身，头往柯桑方向低了低，轻声说：“你避一避。”说着，他牵起柯桑手腕，把她朝高台送了两步。

因这番举动温柔得不行，柯桑脸一红，乖顺地踏上台阶，残阳跟着她上去，与她站到一起，同蓝忱视线对上，点了点头。

蓝忱转回身，兀自看着厅外蓝天，顿了顿，抬脚，缓缓走到中间两张条桌正中。

其余人皆看着他，即使不解其意，也没一人开口。

“动手吧！”蓝忱淡声说，“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大概不愿以多欺少，那就一个、一个与我较量。”

闵思卓瞬间回神，盯着左前方的男子，纠结的拧了拧眉，他看一眼闵义，发现闵义朝他颔首，明白过来，道：“好，那就由我先。”

闵思卓绕过条桌走出来，站到蓝忱对面。

在座的五个人中，他属晚辈，自告奋勇是本分。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男子的对手，但是，在两方必然会有交锋的情况下，由他担当第一人更为合适，至少能帮助父亲闵义与其他三位高手了解对方实力。

闵思卓躬身抱拳，道：“兄台既要与我们所有人动手，不妨你先出招？”

瞧着他斯斯文文的模样，蓝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听他谦让如斯，唇角轻轻一扯，竟是半句没答，直接右手两指伸出一击。

闵思卓弯着的身体立刻作出应对，向旁躲开，他侧头望去，那股真气击碎登风厅外的栏杆一角，碎屑乱飞。

出手毫不留情！

闵思卓原本有点纠结的情绪没有了。

闵义大惊，没想到魔窟魔主小小年纪内功这般深厚，能把“指功”使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是，不然怎敢口出狂言，要与他们几人比试？

是想一锅端？闵义思索着。

闵思卓沉眸向厅外飞去，出于道义，他一点不想毁坏别人的成亲场所。

然在他奔向外边时，蓝忱根本没有停止继续出招，速度之快，令闵思卓防不胜防，即使意识到攻击，身体朝左边躲避了，闵思卓的右侧腰腹仍旧衣衫破损，破了皮。

闵思卓衣袖飞扬，停到桐树之上，没管伤势，正色凝望施施然走出登风厅的蓝忱。

因他到得突然，树上的一只信鸽被树身的摇晃惊醒，睁眼一看，却见正前方廊下红衣飘飘男子是它熟悉的人。

信鸽扇着翅膀飞起，有点兴奋的咕咕叫起来。

但蓝忱像压根未发现它的存在，右手五指运着真气，一掌劈向它所在的这棵树。

伴随鸟儿的惊慌啼叫，闵思卓跳着避开攻击，并拔剑出招，使出“轻风剑法”，剑气凌然。

蓝忱右手转了个圈，一根竹棍自他身后飞出，落于他手，在手中不断旋转，眨眼之间，形成一股强劲气流。

两种气流于空中相撞，余波让桐树摇摆不止。

信鸽鸣叫着向魔窟外的树林飞去，刚飞出院墙之外，对撞冲散的气流将它狠狠撞开，快撞到一棵树霎那，一道身影飞速掠过，接住信鸽小小身子，向上一跳。

阿婧停稳枝头，垂眸看着手里握着的毛茸茸信鸽，意外发现这只鸟是“小气鬼”。

小鸟眼皮一掀，瞥她一眼，弱弱的叫一声，不知是否认出她，就晕过去了。

给“小气鬼”输送一点真气，阿婧将它轻柔的放于粗壮树干，抬头看往登风楼。

那边蓝忱与闵思卓正对打激烈，已经打到魔窟前方的院墙外。蓝忱招招紧逼，而闵思卓落于下风，若再打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该不该过去？闵义他们不会见死不救，即便她不出现，也会有旁人救闵思卓。

阿婧啊阿婧，你知道应当怎么办吗？

混乱的思绪徘徊脑海，阿婧两眼望着对打的两个男子，无法拿定主意。可是，有一个瞬间，她仿佛望见蓝忱远远的望了她这边一眼。

是错觉吗？

阿婧呆了呆，一阵风吹过，凉意从脸颊传到心底。看到蓝忱即将使出杀招的刹那，她飞身冲向蓝忱。

登风厅廊下站着闵义诸人。

当闵思卓招招不敌蓝忱，萧辙向前一步，与其他几人表示自己下一个出手，没听到异议，他便等待合适时机。

眼见闵思卓就要落败，萧辙运功跳起，跳到桐树上借力腾飞，欲解闵思卓之危，然已经有人从树林飞出，比他先一步挡在闵思卓面前，攻向魔窟魔主。

那个身影……

是阿婧！

闵义也认出阿婧，第一眼还有些难以置信，待确定没看错，他有些宽慰的微微笑了。

这一表情没能逃过站在他旁边的叶默的眼睛。

叶默不觉得魔主只为挑拨离间，这人分明很可能知晓当年内情，却要说出那样的话，到底想从闵义身上试探出什么呢？

即便今日公布拨云门被灭真相，叶默也不害怕，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柯桑，他只需忍耐，做那个适当时候动手的人即可。

对于此时突然出现的阿婧，叶默反而更感兴趣，多次交锋，他知道她武功不错，而妖女与正魔双方皆有交情，之后会发生什么，真让人好奇。

另一边的秦河却分外为难，以至于没什么心思关注对决。

冯老吩咐，若情况允许，让他充当和事佬调解纷争。然而，魔窟魔主没行完成亲之礼就要动手，还言他们之中有灭掉拨云门的凶手，实在始料未及。

秦河想不明白。

阿婧的出现同样在意料之外，她一出手击退魔主，决斗自动停下，萧辙也返回到桐树上。

从秦河的视角看去，那三个人宛若静止一般。他突然想到，这个阿婧会是转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