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文念 第40章 君臣共议事未得果，帝妃对谈心迫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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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业硕给浣彤找了个差事，去宜心斋帮他整理典籍。

这个差事，浣彤接得还算愉快。过去，她会去诚文轩里找书看。

可进了宫后，阖业对她省亲一事，颇为介怀。

容不得自己的妃子和一个罪臣走得那么近。

在宫中，浣彤平时不喜好出门，就只能把婧云宫里仅有的几本书翻来覆去地看。现在好了，颐心斋有好多阖业硕自己的藏书。

不论政事多忙，阖业硕总是流连于书架典籍之间，还亲自给这些书编排目录。

对书籍，他们都有痴迷般的喜爱。她甚而觉得，也许自己与阖业硕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的。那种写字、画画、谈心的挚友，除了同床共枕。

还有好多书的文字，浣彤都是不识得的。每每看到这些书，她就纳闷，阖业硕自己读得懂吗？若是读不懂，他又为何宝贝似的将它们藏在颐心斋呢？

还有一些东西，浣彤是从来都不喜欢的。那是些密报、密折。

对于那一摞不知是同谁有关之密事，浣彤也是一眼都不瞟的。

她觉得阖业硕的疑心太重，活得太累。可她亦知道，当一个人选择做帝王，决心巩固自己的江山时，就注定选择了劳心劳神。

她更喜欢看阖业硕舞剑时之情景。少了些心机，多了些洒脱与自在。

浣彤甚而有想，每天过看书、舞剑、种田的生活，会是更适合阖业硕的吧！如果他有机会过一下那样的日子，应该是会爱上且欲罢不能的吧！

待看到阖业硕在花园的某个角落里发呆之时，浣彤便是自责。

可她转念又想，若自己把孩子生下来，说不定他会像对待乾煜一样，不管不问的。

可每天，浣彤皆会不由自主地去花园看她的孩子。

“嬷嬷，您说得真准，她真的放不下……”所谓人不疯狂枉少年，阖业硕竟是眼神清澈、声音略有雀跃，像个春心萌动的少年郎。

“她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你执念太深，又何须费这些个功夫！还得老奴帮你出主意，追求女孩子……”祯嬷嬷无奈摇摇头，“你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那您还帮朕出主意！”阖业硕眉梢一翘，若撒娇孩童无异，惹得朕嬷嬷不忍心再说他去。

关于浣彤，阖业硕费心的，却不仅如此，“这几天，刺客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目前……”翰琼眉头皱起，略有支吾，“还都只是猜测。臣想，这件事查起来有两条线。”

“刺客本身和欲行刺婧妃之人？”不消说，阖业硕与翰琼想到一处去了。

“皇上英明。第一条线——刺客。从他们的身手来看，不差，但也并非一等一的高手。臣推测，应该是受雇于于人，赚亡命钱之人鼠辈。从他们的打法看，应是未有受过良好训练，非为宫中侍卫的惯有身手。”翰琼点头，便顺势分析下去。

“这样推测的话，行刺的人应该是宫外之人。”阖业硕虽然赞同，却亦有补充与怀疑，“但这也可能是他们故意使用的障眼之法。这皇宫中，必有未登记造册、白日里不见天日之人，被那些心术不正之徒养着，替自己干些龌龊的勾当。”

阖业硕身为王者，在宫中活至今日，深知人心险恶、宫闱污秽。

而谈至第二条线，二人便是一同认为，比第一条线更难推测，“婧妃在宫内宫外有什么敌人么？进宫之前呢？”

“这……皇上和臣与婧妃娘娘认识了多年，不曾见谁不喜欢她啊。除了，她二娘和赫靖羽岑。”翰琼回忆起那些过往，便不相信，如此讨人喜欢的浣彤，会和谁有仇。

“那赫靖羽岑是很喜欢她的。只是他本身心术不正，喜好捉弄人罢了。不管怎么样，赫靖羽岑不是病死了吗？肯定不会是他了！”阖业硕分析至此，两个人似乎越猜越是到了死胡同。

翰琼掂量半天，才小心翼翼开口，“抑或是婧妃娘娘本身没有错，是皇上的宠爱给她造成了危险。”

“或许，这是冲着朕来的。杀了她，对朕是个不小的打击。要是按这样的说法，这个人还真是了解朕呢！”阖业硕徐徐开口，提出了貌似第三条线。

“你下去吧。多好的天，都被这乌烟瘴气的事儿给搅了！”阖业硕遣下了翰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声音也柔和了下去，“出来吧！”

浣彤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面上惶惶不安，“皇上怎么知道臣妾在这儿？”

“是朕心有所感。在你靠近之时，朕便胸生一种特别之感觉。”阖业硕笑着拥住她，“害怕么？放心，有朕在，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杀你的。”

“臣妾只是不想有人恨臣妾，甚至到了想杀臣妾的地步。若是当时臣妾死了，那刺客便不会死了。”她说着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内心之痛苦溢于言表。

“傻啊！你啊！要是你死了，你想，翰琼不是得把他们碎尸万段吗？到时，他们便不能像现在这样留着全尸了！”他随而轻声问道，看似温暖而不经意，“有心事，是吗？说说，朕帮你解决。”

不消说，浣彤的心事，于他而言，便是路人皆知般好猜，纵是她犹豫不语，阖业硕也一语中的，“朕知道你的心事。有两个。”

“第一件心事，是想知道那日行刺的幕后黑手是谁。第二件心事，是希望朕放羽伦出来。”阖业硕眼珠转了几转，早有预谋，“第一件呢，朕目前还没法给你答复，那朕就满足第二件，给你做补偿，好吗？”

“皇上说要放羽伦出来？臣妾没有听错吧？”浣彤真是又惊又喜，眉头也一下子舒展开了。

没等她回过神，阖业硕便使出杀手锏了，“不过，彤儿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不出阖业硕所料，浣彤目光忽闪着，急切地追问去。

他的手覆上她的腹，摩挲两下，早有预谋地开口，“给朕生个孩子。”

“啊？”浣彤吃惊地出了一声，瞬间花容失色，万没料到阖业硕竟会出这一招。

“你没有听错。朕是说，只要你给朕生个小皇子或小公主，朕就放了他。”他徐徐地道，随之声音便是冷了下去，“别再跟朕讲条件。免得朕连刚才的话都后悔了。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放了他！”

她望进他的眼眸里去，里面幽暗深冷，难得琢磨，“臣妾是想知道，皇上的意思是，只要臣妾有了身孕，他就可以被放出来了，是吗？”

“不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朕要看着你把孩子生下来，才放他。若是再出个什么意外，这后花园可就真的成了坟场了！还得劳烦朕再想个理由把他关起来。费脑子啊！”

“可臣妾若是怀胎十月，羽伦岂不是要在监牢里一直呆着吗？”她那般急切、满是担忧的神色，惹得阖业硕有些恼火。

“不只如此。朕问过陆太医和祯嬷嬷，怎么说你也得好好修养个大半年才行，所以……”他狡黠一笑，“你不要太心急了！”

“这大半年再加怀胎十月，羽伦不是一直要做阶下囚吗？”她忽而皱了眉头，惊讶问去，忍不住怀疑——阖业硕真有放羽伦之心吗？

“做朕的阶下囚也得朕开恩才行，否则，朕便是要了他的命。皇嗣没了，这个锅，他背定了。”阖业硕如此字字戳心，不消说，已是被她的那一蹙眉惹得不悦了。

“皇上这不是滥杀无辜吗？”她眉间愈发紧促，却是觉出自己说得有过火。

“怎么是滥杀无辜呢？一切的缘起就是他！你若不是为了他，怎么会对朕不理不睬？怎么会连皇嗣都不要？若不是为了你，他赫靖羽伦根本不配沦为朕的阶下囚，更不配被朕关到现在！区区一个无权无谋的小史官，不听朕的话，不用朕编罪名，自有人帮朕办了他！”他这般寒光四射、咬牙切齿，便见泪已是险些要从她慌颤的眸中挤出，却硬是被她忍了回去。

“若是这样，你和那些暴君有什么区别？” 此言一出，她便是自认说得属实过火，可心里的怨，却仍是于唇上有所收敛——

你终究是皇上！狠狠捏了我的命门，我便没处说理去！一切不都怪你自己居心叵测吗？

“没区别啊！朕就是暴君，所以，你得好好哄哄你的暴君！”阖业硕的脸沉了下来，走到了书案旁，拿起了书，“婧妃觉得这是个坏主意，是吗？好，那算了。朕不缺那一个半个的儿女。”

之前与阖业硕歇斯底里地争吵，非但没能帮羽伦争得半口气，却是害得羽伦被关了去泄愤，这已扰得她懊悔不已。她想了明白，要救羽伦，便再不能与阖业硕硬碰硬。

“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气，好么？给皇上生孩子，是臣妾的福气。”浣彤识趣地跟过去，故作乖顺，又显可怜。她知道，这是唯一救羽伦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见阖业硕没得回应，浣彤咽下一口气，胸口起伏着，从背后抱住了阖业硕，略带娇嗔，“皇上，臣妾答应你了，你不可以反悔啊！”

“到朕怀里来。”他放下书，转身抱起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之笑。

这笑让她头皮发麻，从皮肤冷到骨头里去。

当她坐到阖业硕的怀里时，感到自己仿佛掉到了一口阴冷凄暗的井里，那漆深无底。她只有不停地往下沉，直到，最后，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