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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过珍重,浣彤转身离开的一瞬,羽伦似听得有咔嚓巨响,心仿若顷刻间碎作千片,痛到不能呼吸。这怕是两人的永别了吧!阖业硕怎么会放了自己呢?
踏出狱门的刹那,浣彤只觉一股暗无天日之感嗖嗖袭来,周身冰冷,头晕眼花,仿若要被无穷无尽的绝望吞没了。
回宫的途中,浣彤一动不动,面色凄然,沉默无语。羽伦的心碎,她又何尝体会不到呢?
周遭静得瘆人。
翰琼骑着马,想到刚才狱里的场面,便是心不在焉——回去如何向皇上交代呢?他会不会多问什么呢?
有风掠得枝叶摇动,马儿忽地惊了。几个蒙面人不知从何处潜出,其中一个径直冲向了马车。
翰琼回过神来,一个纵身跳下马,风一般地奔向马车,拔出剑来,直接刺向了刺客的胸口。
随行兵士们与另几个蒙面人交手时,翰琼一个飞身,挥剑向他们的脖颈割去。
他出剑既快又准,凶狠异常。
如此这般,并非翰琼之一贯手法。毕竟,留着活口好查案。
可如今,所护之人命悬一线,他便是顾不得太多了。
待几人纷纷倒下,只剩最后两人时时,鲜血满刃的翰琼才命令下去,要抓活的。
可三人刚交手不久,眼看翰琼要将两人生擒之际,他们却口吐鲜血,自己倒下了。
翰琼一步也不敢停歇地掀开车帘,松了一口气,见到二人安然无恙,方是稍微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儿吧?”
“我们没事儿。翰琼大人,您没受伤吧?”悦儿一面抱着浣彤,一面急切地问道。
“你们没事儿就好。那咱们快走吧!”翰琼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喘着粗气,回去蹬上了马背,“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回宫!”
直至把她二人护送回了婧云宫,翰琼的心才放下来。待惊魂稍定,浣彤便命宫人备上好茶点,请翰琼歇息完再走。
“你怎么样了?吓坏了是吗?”翰琼心有余悸,关切询问。
“嗯。怪不得我今天心跳得这么厉害,总感觉要出事。”她微微点了头去,随即喃喃道,“谁会这么恨我,非要治我于死地。”
“你这么善良,怎么会和别人结仇呢?不要多想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你好好休息吧。刺客的事,我会去调查清楚。你的身子怎么样?”翰琼暖声问道,虽是晓得,依今天的情势看,这几个蒙面人来历定不简单,此言无非不想浣彤再添烦恼罢了。
她岂会不知,翰琼此番言语,只为宽慰自己,却也不再多问,只淡淡一笑,“挺好的。今天多谢你相救啊!”
“分内之事,何足言谢?不过……”犹豫片刻,翰琼却是欲言又止。
“你有话要讲?”浣彤轻轻道,又添了茶,端给翰琼,“但说无妨。你我多年挚友,你这样犹豫,不是生分了么!”
翰琼赶忙去拦,毕竟浣彤身份不同于往日,位尊为妃,这坐下饮茶便已是不妥,又怎可由她屈尊侍茶。
“确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就是不好开口。关于皇嗣之事。真是羽伦兄下的手吗?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可他就在狱中那么安静地呆着,也不想申辩。我问他是否有委屈,他也不答。” 见浣彤如此温和、坦诚,翰琼终是鼓起勇气提出心中狐疑。
“是我自己服的药。与他无关。罪名是皇上强加给他的。”浣彤满面枯色,唯剩那难能褪去的凄凉眼神,却再无哽咽或流泪,“你觉得我心狠,是吗?”
“我只是惊讶皇上怎么把这事给忍了。依他的脾气,若是谁不忠于他,必定是死无全尸。可他居然没有动你。”翰琼摇了摇头,面露诧异之色,“我觉得,皇上真的很在意你。这事真的难为他了。”
“是么?新鲜吧。久了就烦了。”浣彤埋下眼睑,轻描淡写地答道,心思那般沉凉无痕,面上早没了昔日的凄楚悲苦,除却无力回天的任命,便是麻木。
“他的感情,我清楚地看到,也感受到了。”提及“感受”,翰琼仿佛将什么说露了嘴,便是停下了,抓那茶去。
“谢谢你。”这一声轻轻的感谢,抵过千言万语,所有情谊便是灌注其中,心照不宣了。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心里苦。皇上、羽伦……每个人,心里都苦。错到今天,着实不该。如果当年我们这些人从未相遇,便是最好。可时间不能回头。你好好爱惜你的身体。”
翰琼一贯谨慎,难得吐露心声。
而今浣彤遇刺,他心中亦是惊慌,才说了这许多,见时间不早,便是离开找阖业硕复命。
她让悦儿去送翰琼,不用再来服侍了,自己却是茶饭不思地想个不停——是谁要杀我呢?
若不是自己有意或无意地伤害了谁,又怎会遭此毒手?
她猜想,莫非因她在宫中太过得宠,伤害了某些世家权贵之利益么?
可她又觉得这不太可能。爹爹已经去世了,她也从无心争宠,她要争的,只是羽伦接下来或长或短的自由。
退一万步讲,若这是个纯粹的意外,他们只是为了钱财而来,不知自己是宫门中人,可最后两人为什么没有求饶,直接口吐鲜血了呢?
若不是收到了高额的酬金、做了此行必取她性命、失败了绝不被活捉的承诺,那两人又怎么会自尽呢?
这是一桩用刺客生命担保的买卖啊!她心里越来越沉重,却不是担心自己的命。对她来说,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可只要一想到有人恨她入骨,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杀她而不快时,她便心乱如麻、伤心不已。自己如此这般谦逊克己、小心行事,为何还有今天的下场?
就是因为她这个早就不想活了的人,今天却害得别人因她而毙命。刺客也是人啊。若不是没有了其他可活的生计,又怎会选取这样一个用自己生命做赌注的行当?是自己害死了这些人么?
有人这般恨我入骨,这般想我死!殊不知,我早就活够了!不如自己了结了自己,你们便是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