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神明之前 第20章 拍卖会（三）

一个月前的凶杀案中，死者是北弥天文台的一位叫布兰奇的研究员，事件发生在第六区——北弥城的住宅区之一，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有一定财力。但死者家中并没有发现失窃物品，账户上的灵石也没有被转移的痕迹。

案件仍未侦破，因此网上透露出来的消息并不多，甚至连凶手的作案手法都没有被提及，想来是泽尔作为安保人员，才知道得比较清晰。

两位死者好像没有任何共同之处，身份、性别、年龄，至少明面上看来是天差地别的。唯一相同的是，两位死者的孩子，都目击了死者的死亡。根据后续报道，布兰奇的孩子目前仍在北弥第二医院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

无论是将孩子作为要挟的筹码，还是变态心理作祟，这样的做法都相当惨无人道。在孩子的注视下虐杀母父，简直令人发指。

柊秋皱着眉退出风暴，将手机收回空间手环。

拍卖物品的交接手续就已经完成，灵石由惊云商会支付，而灵符也会直接送往惊云商会，可以说除了出价，都没有柊秋什么事儿……哦，还有配合宣传拍摄。

柊秋在惊云商会的护送下安全离开，临走前，泽尔已经加入了对杀手的搜查。

她有心想关心一下室友的生命安全，不过在搜查队伍里并没有看到她，刚刚两人打照面的时候，秦铭看到‘林惊月’似乎也没多大情绪起伏。

无论是作为室友，还是林惊月的替身，柊秋都希望秦铭能安全。可能是长期角色扮演的缘故，她对林惊月的感情受害者，总是忍不住常怀愧疚——尤其是疾言厉色叫保镖赶人的时候。

“由奢入俭难啊。”‘林惊月’的保镖们早就撤退了，柊秋换下华贵的礼服，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现实版的灰姑娘，十二点的钟声一敲响，就又变得灰头土脸。

她经常想，要是经历四年的纸醉金迷，会不会无法忍受像从前一样的生活？

也许不会吧。

接过学校餐厅送来的最便宜但还是溢价严重套餐外卖，柊秋觉得软乎乎的土豆泥还能入口。这得归功于刚刚没有尝到拍卖场里准备的点心。

自从开始在战斗系的学习，柊秋觉得自己状态好了不少，除了失忆的情况没有改善，失眠和厌食的症状都减轻了，李医生为此还好好鼓励了她一番。

柊秋认为其中也有林惊月的功劳，每天‘作为’两个人生活着，忙碌剥夺了她思考的时间，让她无暇再执着于曾经作为炼器师的荣耀。

就这样也不错，一辈子碌碌无为也不错，带着足够的灵石了却余生也不错。

一些不痛不痒的情绪，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

“你想多了，”巴斯特哼哧哼哧吃着自己的大份晚餐，打断了柊秋毫无朝气的发言。“万一当了林惊月的替死鬼，你的余生了却得更快。”

“就你会说话。”柊秋啃下最后一口没有蔬菜的沙拉（北弥城的果蔬很贵），终于燃起了一点要为活着而稍微努力的念头。

王致远很快发现柊秋这段时间出现在战斗室的次数多了不少，晚上还留在战斗室打桩，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事儿。

柊秋一直本能地对战斗有些抗拒，灵技都放得循规蹈矩，畏手畏脚，每每模拟对战都打得像在做广播体操。王致远一直觉得，这孩子恐怕在战斗师这一行干不出什么大出息。

“怎么了最近？”作为关心学生的好老师，他还是决定在课余时间问一下。“系里有人欺负你？”

“啊？”还在脑子里复盘战斗的柊秋听到这个问题不由愣了一下，“没有。”

“有什么事儿跟老师跟师姐说。”王致远苦口婆心，“我知道，你们因为我承受了不少压力，不用瞒我。”

“真没有，老师。”柊秋一头雾水。

王致远也疑惑了，“真不知道？”但凡柊秋在战斗系随便认识一个人，都不可能毫不知情。虽然大概率听到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真不知道。”柊秋，刷双倍课时的超级大忙人，在灵符系为了维护林惊月形象，认识的人反而还多些。

“行吧，”王致远也不知道这该不该高兴，“你最近练习积极多了，担心你压力太大。”

只是在晚上加练一个小时，也算‘积极多了’？柊秋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生活还算轻松。

每天晚上九点睡，凌晨三点起，把林惊月的作业完成之后再去晨练，偶尔上上林惊月的专业课，课余时间处理一下感情纠纷，没课的时候回去打人偶，一到点就被王致远驱逐出战斗室。

这可比在炼器室从早上六点待到晚上十二点轻松多了。没有考试，没有比赛，不用考证……嗯不对。

柊秋回过神来，“老师，我想考灵兽猎人执照。”

“还是因为想去北地？”总之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和灵兽搏杀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王致远了解她。

柊秋点点头，除了研究人员，就只有灵兽猎人能自由进出北地，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途径。

“有点难，”王致远也认识不少灵兽猎人，“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去北地，但至少是高级灵兽猎人，才有资格在北地自由行动。”

高级灵兽猎人最基本的门槛，是灵能等级达到紫级。光这一点，柊秋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更不用说后续一系列关于狩猎的考核了。对普通人来说，没有几十年时间根本做不到。

“我带你去吧。”王致远接着说，“不过得在你痊愈之后。”虽然进出北地的审查有些严格，不过这点小事对他来说还算举手之劳。

“可以吗！”柊秋眼睛亮了起来，很快又发现这件事的矛盾。她去北地是为了找到遗迹治愈失忆，但是在治愈之前她又没法去北地。

死锁了。

“诶，这是什么表情！”王致远眼看着柊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了下去，还以为打击到了孩子的动力。“你可别忘了，三周后还要参加月考。”

“老师，我会垫底这件事毫无悬念……”

“我对你是有一些失望的。”王致远突然故作深沉，把柊秋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当初同意你来这边进修，是希望你能用你的天赋快速成长起来。你来尼茨学院，不是混个毕业就可以。你要有体系化思考的能力，你的竞争力在哪里，是否形成了一套可复用的方法论？别人能做到的，你为什么不能做？你对自己的要求是什么？后续把你的思考写进汇报里。另外提醒你一下，和其它人相比，你对学业的积极性是有所欠缺的。这个月组里的绩效打底你先担起来，希望在月考里能看到你的进步。”

什么乱七八糟的……组里的绩效？组里不就她一个人吗？

“嗯……您说得对，我的确应该更加认真对待。”虽然没太听明白，但柊秋还是下意识点点头，反思起自己的学习态度。“那我们再进行一场实战训练？”

“不干，下班了。”王致远耸耸肩，“月考前把你挑的灵技练熟。”他捡起自己的外套出了门。“噢对了，上面那些话是忽悠你的，做得很棒，继续加油。”

“……”

虽然王致远从小在北弥长大，在东阳居住的时间也不过求学的短短三年，但果然他还是有东阳人的血脉在的啊。

……

日光穿过单面透光的墙壁撒了进来，战斗室里无数剑气翻涌着将光线扭曲，像日出时的海浪翻涌着，冲破一切束缚，然后，剧烈的金属轰鸣声响彻炼器室。

逆着光线，柊秋被震麻的手臂握着一柄半人高的厚重巨剑，她面前，王致远手握轻剑，泛起的寒芒让柊秋忍不住有些发怵。

“防御得还可以，但是反击没什么威力。”王致远摸了摸下巴，半长的卷发被他扎在脑后。“盾反，最重要的是反字，在对方力尽的时候借势反击，把握时机比用蛮力抵御更重要。”

“好，再试一次。”柊秋点点头，脸上挂着一抹熟悉的执着。

她对战斗的确毫无天赋，只能重复一板一眼的练习，出招像是背书一样公式化。王致远说的直觉、时机，柊秋从来都感觉不到，她用蛮力，是因为她只会用蛮力。

在不用灵力的情况下，王致远让她两只手她都打不过。

不过想要达到入门的程度，倒是不需要多高的天赋，重复是柊秋最擅长的东西。

王致远提剑，身形一错，在几个闪烁之间已经到了柊秋身前。长剑带起几道风刃，直指柊秋喉咙。这不是什么灵技，是更单纯，更直接的，速度带来的破坏力。作为无法依赖灵力的普通人，王致远在技巧的钻研上比大部分战斗师更透彻。

身影闪来，柊秋已经感觉到强烈的压迫，她面色凝重，紧盯着几道剑影——尽管根本看不清。

时机……时机……

柊秋左脚后撤半步，双手握紧剑柄，将巨剑抵在地面，身形微微侧，迎击长剑锋利的剑影。随着叮叮几声两剑相接，柊秋顺利将剑影挡了下来。她眼神一凝，随即将巨剑甩起一道凶悍的半弧，借着剑影的力道将巨剑砸向王致远。

轰——

又是剧烈的气浪炸开。

“漂亮。”王致远比了个大拇指，柊秋忍不住会心一笑。“月考放宽心打就行，别怕。”

“垫底也没关系？会扣奖金的。”柊秋揶揄。

“没关系，下次聚餐我会请你们吃泡面补上这个财政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