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跟他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我知道他会一直迁就你,可这样你也辛苦,他也辛苦。”
“总有一天,他对你的好会变成你的负担。”
顾言坐在沙发上回想着那天回家顾妈妈跟他说的那些话,当时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和邵一帆的差距,但他觉得只要他认真努力地工作,总有一天会和邵一帆总会慢慢持平。
他也相信他和邵一帆能够一起克服以后可能会面临的困难,他一直都希望,和邵一帆是平等的、健康的恋爱关系,可以互相督促、互相进步、互相成长,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到一个合格的恋人。
邵一帆丢了工作他不知道,顾长弓总是来找邵一帆要钱他也不知道,甚至还要邵一帆一个人去面对家里,顾言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邵一帆保护在温室的花朵一样,尽管这朵花曾经历经过暴雨狂风。
“其实吧,邵一帆根本就不需要顾言替他做什么,只要他们能好好在一起就行了,但是顾言又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喜欢这样,”孟殊抱着胳膊摇了摇头,“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咔哒”一声,是钥匙转动锁头的声音,顾言听到后立马站了起来。
“顾言,我回来了,我……”
邵一帆刚进门,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言抵在了门板上,依旧生涩的吻落在邵一帆的唇角,让他一下子愣住,看着顾言这副模样,邵一帆想到了这几天的“异地恋”,他也是想顾言想得不行,立即开始回应顾言的亲吻。
“……”孟殊刚要说话,眼前一黑,原来是被凌行舟捂着了眼睛,接着又被他拉出了出租屋。
“你做什么?我差点以为我瞎了。”孟殊重见光明后,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现在是傍晚时分,远处的夕阳低垂,暮霭沉沉,周围都染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圈,原来出租屋所在的这栋楼还有一个露天的小平台。
凌行舟捋了捋袖子:“你自己说的,非礼勿视。”
孟殊听完立即反驳:“我什么都没看见好吧。”
“是么?顾言先亲的邵一帆哪边嘴角?”
孟殊想也没想:“右边。”
凌行舟眉毛微挑:“你什么都没看见?”
孟殊:“……”
不带这样诈人的。
……
“两位孟婆大人,我不在的这几天,顾言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感觉我回来之后他有些怪怪的。”
在邵一帆回来的第三天,察觉到顾言有些异样时,他把孟殊和凌行舟都叫了出来。
“有些事情,还是他自己跟你说比较好,我们不能做过多的干预。”孟殊说。
邵一帆还是问:“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顾长弓来找过他了?”
孟殊始终坚持己见:“他自己会告诉你的。”
“可……”
“好了,我们先隐身,有事你喊我们。”凌·特别会拒绝人·行舟抓着孟殊的手臂强行下线。
留下一头雾水的邵一帆愣在原地,其实他也是烦躁了好几天,回到邻市和家里人去说结婚的事情,原本他想直接和家里人挑明自己已经跟顾言在一起了,不用张罗给他找对象了,但是刚好赶上有个亲戚结婚,家里人去帮忙,全家人乐乐呵呵地喝喜酒,心思根本就没放在邵一帆身上,他也不想在他们都开开心心的时候,说出这种肯定会让他们生气的话。
所以和顾言说好的四天一到,他就急急忙忙回来了,就连喜酒都只吃了半顿。
没想到一进门就被顾言主动的投怀送抱吓到了,虽然这样的顾言他很喜欢,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了两个孟婆他们居然还什么都不告诉他,搞得他现在云里雾里。
工作的事情没有着落,家里的问题也还没解决,邵一帆懊恼得很,他很少有情绪这么差的时候,毕竟在现实生活中,他是个很体面出色的设计师,家里也都知道他的情感状况,一直都很体谅他,现在在如果世界这里,没有一件事办成的无力感深深地围绕着他。
于是邵一帆起身打算去楼下超市买包烟,他在现实生活中从大学一毕业就开始有抽烟的习惯,总感觉尼古丁能让自己清醒,但是他知道顾言一直都不喜欢那个味道,所以一直忍着不去想抽烟的事情,现在情绪一起来,他就想去买包烟冷静冷静。
也许之前在这栋楼的拐角堵到过人,所以顾长弓时不时就会来这里,这回运气又挺好,堵到了刚买烟回来的邵一帆。
邵一帆一看到顾长弓就觉得更烦了,对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主动把口袋里的钱全给了顾长弓,拿钱堵嘴,他不想听顾长弓嘴里说出任何一个字。
“别走啊,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那个儿子了,上次见面都变成我儿子给我钱了……”
“你说什么?你去找顾言了?那……”
顾长弓一脸的不在乎:“我可没去找他,我只是凑巧碰上他了,凑巧有些事情都让他知道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凑巧?
本来就有些生气的邵一帆恶狠狠地揪起顾长弓的衣领,他个子本来就高,力气也大,几乎是把顾长弓整个人拎了起来:“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
第一次看到邵一帆动手的顾长弓瞬间怂了,他被邵一帆推得倒走几步,连滚带爬地跑了。
果然恶人就不能给好脸,否则得寸进尺。
顾长弓走了邵一帆的气也没消,他朝着拐角的墙就想狠狠地砸上去出气,拳头马上要碰到墙壁的时候,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顾言。
差点忘了,顾言大概就是这个时间下班的。
顾言一手抓住了邵一帆的手腕,另一只手包住他握成拳头的手,硬生生没让邵一帆的手砸到墙上,顾言语气不悦:“你在做什么?”
邵一帆有些无措:“我……”
顾言眉头微皱:“什么时候还有自残倾向了?”
“没有。”
“回家。”
邵一帆被顾言拉着手腕回到了出租屋,被顾言按在沙发上坐着,顾言抓着邵一帆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他真的没受伤,悬着的心才放下。
被邵一帆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烟被顾言用余光看见,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在邵一帆旁边,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邵一帆不想说:“没事。”
顾言:“你之前有事情都会告诉我的。”
“不开心的事情就没必要让你知道了。”
“我觉得有必要,总不能所有事情都……”
“说了没必要就没必要!”邵一帆有些生气,声调也就提了上来,他不想让顾言知道太多,偏偏对方还一直问,本来就没消干净的气又重新冒了上来,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从来没见过邵一帆这副样子的顾言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双眼直愣愣地看向了邵一帆。
“你生气冲人家顾言发什么火啊?”孟殊没忍住吐槽,其实他刚才就觉得邵一帆情绪不太对,原本以为顾言能哄住邵一帆,没想到他更生气了。
其实从这里能看出来,顾言和邵一帆的恋爱观念有些不同,顾言想的是有事情可以共同面对,而邵一帆凡事想着自己一个人承担,两个人都还蛮执拗的,如果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久而久之,他们之间会出不小的问题。
“顾言,我情绪不太好,需要冷静一下,不是故意想跟你吵架。”邵一帆长舒了一口气,对看着他的顾言说。
顾言咬了咬下唇,说了句好,就回房间了。
邵一帆瘫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双手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后悔。
凌行舟拍了拍孟殊的肩膀:“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我们出去。”
孟殊想说我们不出去也影响不到他啊,但是还是听了凌行舟的话,离开了出租屋。
依旧是昨天那个天台,孟殊依旧维持着出租屋里那个盘着腿的动作,眉毛压了下来:“你之前说快了,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过不了多久,这个如果世界也该结束了。”
没想到孟殊的情绪转变得这么快,刚刚还在吐槽邵一帆,现在居然感叹起来了,凌行舟走了两步靠近孟殊:“你很难过?”
“难过算不上吧,就是有些不舒服,本身就是来帮邵一帆释怀遗憾的,从前可以安慰他生死两相隔,但是如今两个人就活生生地站在彼此面前,却相顾无言,有种帮了半天忙结果白帮的感觉。”孟殊说着,突然想起凌行舟刚开始的那句他们最后还是不会在一起,问他,“行舟,你是不是一开始就预见到了?”
凌行舟在孟殊旁边也坐了下来:“其实这是一种常态。”
“嗯?”
“所有有遗憾的人都是执念颇深的人,一旦告诉他们有这个机会可以去释怀,那他们就会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就像林野一门心思只想红,而邵一帆一门心思只想和顾言在一起,他们会忽略掉很多别的细节。”凌行舟说,“可这些细节,却是最不能忽略的。”
孟殊眨了眨眼睛:“我好像懂了你的意思。”
林野从前拍戏是为了享受角色,而在如果世界里的他只想着走捷径去完成角色,根本就不是他的初心。
至于邵一帆,如果当年顾言没有出事,他们还是会像以前那样从朋友的身份慢慢相处,按照他们两个的性格,一个敏感一个谨慎,到了事业有成和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们才会捅破窗户纸,到那时,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感情基础和事业基础,足以去抗衡他们会面临的危机和困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感情走到了事业的前面,尤其在感情都还没有完全磨合的时候,面对事业受挫和顾长弓的无赖,他们无能为力。
其实邵一帆应该比谁都清楚,在这个如果世界里,他根本就没有对事业上心,他全心全眼都只有顾言,这并不是在说他做得不好,只是这对顾言那样性格的人来说,通通都是负担。
说来也挺好笑的。
二十岁的邵一帆会想着和顾言一起进步,而四十五岁的邵一帆却只想和顾言谈恋爱。
二十岁的邵一帆能陪顾言很久,四十五岁的邵一帆却只能陪顾言一阵子。
带着未来记忆的邵一帆终究变不回那个二十岁的乐观上进的少年。
孟殊又叹了口气,双眼望着远处,没有落地点,看上去有些恍惚:“所以两个人想好好在一起真的很难是么?”
“你还会继续等那个人么?”
嗯?孟殊歪过头撞上了凌行舟的目光。
我在等一个人。
这句话是在千强赴会的时候,谢必安八卦的时候问孟殊的,当时他不想细说,还是凌行舟帮他岔了过去,没想到对方一直记着。
如果换了别人问孟殊,他依旧是不想说,但是问这句话的人是凌行舟,想起心底那个荒唐的猜测,他突然就想说了。
“我不知道。”孟殊摇摇头,“我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凌行舟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捏成拳头,语气有些难以控制:“他是谁?”
孟殊闻言微愣,他头一次看到凌行舟会有这样的反应,接着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八卦我么?”
“抱歉。”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凌行舟立即道歉。
孟殊又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我又没生气,你这个动不动就抱歉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
凌行舟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压了压语气:“所以,可以告诉我么?”
“他,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说年纪小的时候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现在……”
远处的夕阳已然看不见踪迹,周围朦胧的模糊感更甚,孟殊摩挲着两个手指,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坦然面对藏在他心里多年的想法: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