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是七点开始入场。
六点半岑舟刚好有个会要开,女秘书敲门进来,把手上的文件拿给岑舟签字,说:“岑总,CE公司的总经理想约你今晚上一起吃顿晚餐,你看要不要应?”
岑舟:“推了吧。”
秘书:“好的。”
“另外,”岑舟低头看了眼手表,“把六点半的会提早到六点。”
秘书:“好的,我这就去通知。”
这次的会议主要还是针对之前那个游戏投资,开到六点四十几分才结束。岑舟本来已经拿上车钥匙准备走了,项目部的负责人又单独找了过来,聊到七点二十,最后被岑舟打断:“这件事我们明天再细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项目部负责人一听,震惊了小会儿。
他还是第一次撇下工作的老板。
入场口已经冷冷清清,站在外面还能能听到里面的欢呼声,季漪漪一路上没说话,情绪很低,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也可能是在骂他。
岑舟自知理亏,主动跟她说话:“拿票。”
“没了。”
“不要闹脾气。”
季漪漪哼了一声。
她从五点就开始做攻略,穿衣服化妆,本来欢欢喜喜等着岑舟,结果等到七点四十才见到人回来,虽然理解他很忙。
反正暂时不想跟他好好说话。
扭头看向别处。
这个文化园还是一个古楼景点,恰好又是中秋,这几天入园门口都会有活动,答对就有小礼物赠送。季漪漪很快就被桌上那群娃娃吸引去了视线。
她走过去,低头看牌子上写的规则,问站在桌后面的漂亮小姐姐:“只要说出八句关于月亮的诗句,就能获得奖品吗?”
小姐姐点头:“对的没错噢。”
浓密的夜一望无际,月光皎洁清亮,穿透整个大地。
季漪漪在脑子里迅速搜索关于月亮的诗句。缓缓念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小姐姐:“算一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
季漪漪背得很顺,两分钟下来,已经说出了七句诗词,唯独到最后一句,卡了壳,左想右想,每逢想到的诗词到了嘴边就全忘了,她苦恼皱了下眉,不太甘心就此放弃。
一道声音插进来,荡至耳边。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季漪漪希翼地看向那位小姐姐:“我们俩是一起的,这句算吗?”
直到看到小姐姐点了点头,她重新展开笑容,指了指桌上的淡黄色月亮钥匙扣:“我可以要这个吗。”
小姐姐帮她拿下来,顺带送了一个星星款式的给她。说,这是一对,情侣款。
岑舟站在她身旁,垂眼就能看到她嘴角弯起的弧度,浅浅的。像和煦的微风,轻轻佛过心坎。
音乐节的舞蹈台搭在离舞草河不远的空草地上,现场的人超级多,音乐声炸裂,大屏幕上的观众热情高涨。
季漪漪看了眼人群,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以及身旁这个男人,决定算了,干脆把注意力放到周边的小吃跟风景。
文化园其实是沿河而建立的古城建筑,里面有很多居民楼,晚上出来散步的人都是住这里的居民,石板路沿着河边建立,杨柳柔软,随风而动。
各种各样的小吃烧烤,季漪漪还不饿,买了一个棉花糖,卷芯的,用手捻了一点放进嘴里,甜甜地在嘴里化开。
岑舟忍不住问:“你不过去玩?”
季漪漪懒洋洋地挤出一个字:“挤。”
岑舟:“……”
“还不是怪你。”虽然气已经消了,提起这件事,还是有点生气,“我查过了,今天晚上七点半会有场烟花,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错过。”
音乐节的事又扯到了放烟花,这女人是要给他扣多少顶帽子。
岑舟头泛疼,再一次耐心解释:“我说过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忙。”季漪漪没等他解释就打断,“是我无理取闹,是我不该拉着你出来陪我。”
岑舟沉眸:“季漪漪。”
“干嘛。”
季漪漪有理,现在是一点都不怕他。
“我在跟你解释。”
“你难道不知道,生气中的女人不听解释吗?”
河面上有船只经过,一层层的水漾荡向岸边的水草,气氛也随之沉寂。岑舟紧绷着一张脸,眼神凝着她,几番转变,他长长叹了口气,妥协:“是我的错。”
季漪漪没想过让他道歉,只是一时嘴快没收住,看他脸色骤变那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玩脱了,本来已经想好了理由,哪知他真的会给她道歉。
这属实把季漪漪惊到了。她木木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不知该做什么反应,看到自己手上的棉花糖,鬼使神差递了过去:“吃棉花糖吗。”
岑舟嫌弃般往后仰了仰脖子。
“不吃。”
季漪漪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你尝一口嘛,真的很甜,你就吃一小口,尝尝嘛……”
她的声音娇软,尾音拉着掉,毫不掩饰自己的撒娇。
岑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耳根子软,痒痒的,又甘愿。他当着她的面,捻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确实很甜,不腻。
矛盾解决完,接下来的游程轻松许多。岑舟终于信了,她真不是奔着音乐节来的,是奔着周边的小吃摊来的。
季漪漪买了一碗臭豆腐,手上拿了两根签,习惯给他一根:“吃吗?”
岑舟看了眼她那碗里那几块黑黝黝的东西,皱眉伸出两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停止她的靠近。
“离我远点。”
季漪漪:“……”
好吧。
这么美味的东西,她就不为难他了。
他们坐在河边的露天的餐馆,岑舟点完餐,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臭豆腐的味道在鼻尖浓重,从小在山珍海味里养大的胃在翻滚,岑舟忍到她快吃完,才跟她说:“现在开始,你不要跟我说话,想说什么回去刷完牙再说。”
季漪漪低着头,没经过大脑思考蹦出一句:“我又不跟你接吻,刷什么牙。”
岑舟也一愣,随后哼了一声,微微侧头,狭促一笑,没什么温度:“你倒是想。”
季漪漪终于意识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像只受惊的小鹿猛然抬头,眼神窘迫,脸蛋迅速由白转为红,语无伦次:“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举例,举例子懂不懂,就是设想的意思,你不要想歪。”
岑舟瞥见她耳朵上的殷红,懒懒哦了一声,一股原来如此的意味:“你还设想过。”
跟这个男人无法沟通了。
季漪漪赶紧转移话题:“你点了什么呀?”
岑舟瞥了一眼:“先把你的臭豆腐扔了。”
“哦好。”季漪漪不敢在跟他辩解,两秒吃完最后一块,随后把它扔进垃圾桶。
季漪漪回来时,就看见他们的桌上,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刚开始还以为是拼桌的,直到她走近听见那个男的叫岑舟“岑总”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听见动静,男人回头,注意到季漪漪。
季漪漪尴尬顿住脚步。
想到她跟岑舟只是协议结婚,早晚都要离婚,换作是她,是肯定不想让这么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犹豫要不要回避时,岑舟也看见了她,见她不动,催促:“站着干嘛,过来坐。”
这一下,不想过去也得过去了。
岑舟对面的位置被占了,季漪漪只好坐在他旁边。
林肃笑问:“岑总,这位是?”
岑舟刚想说话,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扭头短暂对上季漪漪的视线,随后听见她开口说:“女朋友。”
相比于夫妻关系,男女关系更好解决一点。到时候只要随便扯一句,噢,分手了,也没有人太多关注。
林肃显然是很意外。
不论是实力还是财力,岑舟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的作为,身边有女人本也是常见的事,但他听过,之前有好几个富家千金上门赶着追,他看都不看一眼,之后便也没听过他有女朋友的事。原来藏得这样严实。
林肃颔首:“是我唐突了。”
岑舟扯过自己的衣服,疏淡开口:“这件事,还麻烦林总帮我们保个密。”
林肃:“一定。”
季漪漪吐了吐气。幸好幸好。
两人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平时除了工作也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到了私下,还是只有工作才能勾起他们两个的话匣子。季漪漪撑着下巴听得无聊,还好林肃也带了女朋友,至少有个人搭话,不过这话也白搭。
因为,那个女生一直围着她跟岑舟的爱情八卦。
“你跟岑总怎么认识的?”“是你先表的白还是他先的。”之类的话。
季漪漪懒得编,胡乱混了几句。
林肃女朋友看到季漪漪包上的挂件,哇塞了一声:“这是不是门口那个活动领的啊。”
季漪漪眉眼弯弯:“是哦。”
林肃女朋友惆怅说:“你好厉害啊,能背诵八句有关月亮的诗词,换作我,八句诗词都背不出来。”
季漪漪内心小骄傲了一番。
那可不,她的语文可是全年级第一。
背个诗词,小意思。
这时,岑舟插话进来:“七句,最后一句是我补的。”
“……”
这男人故意拆台户吧。
让她得意有这么难吗。
季漪漪黑着脸,凶巴巴对着他:“你这个床前明月光,这么简单的诗句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岑舟一副恍然大悟:“噢?那你怎么背不出。”
季漪漪快被他气死了。
……
菜上齐了,季漪漪一直低头吃自己的饭,只是偶尔听到一句抬个头。
从他们的对话里,季漪漪听出,岑舟投资了一个游戏项目,但用户量不理想,最近想对这个游戏重新做一下整改。
听到游戏名,季漪漪越觉得不对劲,恍惚间想起,这不是岑奶奶之前让她发给岑舟通关的小程序游戏吗。
岑舟靠着背,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再一次被人扯了两下,他垂眼看过去:“女朋友,又怎么了?”
听见这个称呼,季漪漪跟见了鬼似的眼神看他。
这人忽然发什么神经。
季漪漪定了定神,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到这三个字上,认真说:“我觉得你们这个游戏,也不用做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改变。”
林肃熬了三个晚上才想出来的方案,得了一句花里胡哨,他不太服气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什么想法。”季漪漪说,“我只是想说一下我作为用户感受的点。”
她看向岑舟:“你知道这个游戏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岑舟挑眉,没回答,示意她继续说。
“优点就是能让我一个平时不玩游戏的人,可以花两个小时去跟它较劲。”
林肃继续问:“这话怎么说。”
“你们这款游戏最大的优点是,能激发人的不服输,把用户的耐心拉住,使人暴躁的同时也让人不通关就愁肠百结。反之,你们如果削弱这个特点,变成一个普通的打boos通关游戏,在市场上并不会占太多优势,因为这样的游戏不少见。”
林肃被点了一下,豁然开朗。
岑舟靠着椅子悠哉问:“那你觉得应该改的点有什么。”
季漪漪咬了口土豆:“页面太丑,服务器太慢,体验感不好,可以加个背景音乐或者背景换一下。”
“还有呢?”
“营销。”
…
吃完饭后,林肃主动去结了账,因为迫不及待要走了,临走前对着季漪漪又是一番感谢,说自己回去之后就连夜改方案,弄得季漪季浑身不自在。
人走远后,季漪漪撑着下巴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问题的所在了?”
岑舟点头。
季漪漪不是很懂:“你不是投资了嘛,要是这款游戏没做好,你不也亏钱。”
岑舟不紧不慢说:“看到这一点,对于林肃来说,只是时间问题。正好磨炼一下他。”
好吧。
她现在要重新定义一下这个人了。
他是最有良心的资本主义者。
季漪漪长长地“噢”了一声,后知后觉:“那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的计划。”
“差不多。”
“………”
你对我倒是一点也不委婉。
“好了,不说这些了。”岑舟抬起手腕看了眼,示意季漪漪转头,“看你身后。”
“什么啊?”季漪漪转过头去。
刹那间,黑色的长夜炸开一束盛大的璀璨。烟花在空中溅开,整个河面开始明亮起来。
突如其来的烟花,让吃饭的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赞叹。
“哇塞,有烟花!”
“好漂亮的烟花啊!”
季漪漪惊喜站起来,巨大的火树银花映在她眼里,看它们砰地一声,变成稀碎的星光,慢慢坠落下来。
“不是只有一场烟花吗,怎么又有了。好美啊!”
季漪漪欣喜若狂,站在桥栏那儿,背对着烟花,笑得明艳:“快帮我拍个照。”
“我拒绝。”
“唉呀,帮我拍一下嘛。”
又是这种语气。
一拒绝她,她就跟你使劲撒娇。
岑舟无奈拿起桌上的手机,镜头对向她,定格住,随便给她拍了两张,边按下键边想。
真是一个看场烟花都还要拍照的矫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