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忻乐撑着脑袋,如瀑的长发散在一边,豆大的烛焰跳了跳,又温顺地蛰伏下来。
清丽秀美的女子换上了一身寝衣,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抑制的开心的事情,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漂亮澄澈的杏眼也在烛火的映照下发着光一般。
沈忻乐在军中只是个小小的军医,并不担心自己会泄露出什么军中机要,很放松地和昭玉分享自己这些天在军营的生活。
她眼中盛满笑意,将昭玉写的信一张张按照时间翻出来,一封一封地写回信。
萧昭玉看见沈忻乐的回信中有曲问清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晃了一下神。
曲问清。
因为沈忻乐命中的“死劫”,萧昭玉后来将清平末年有关的史料反复看过,也命人查过当时的镇南军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时间太过久远,许多史料都遗失在战乱中,还有长时间的口口相传,早就让曾经的故事变了个样子。
曲问清是难得在皇家卷宗上留下名字的人之一,哪怕对她的存在只有寥寥几笔的叙述。
“曲问清,卒清平四十四年长阴坡之战,追封嘉平郡主。”
长阴坡险要,历史上在这里的战役不计其数,但是萧昭玉知道的清平年间的长阴坡著名战役有两场。
一场在清平三十七年。那年南蛮在长阴坡设下天罗地网,却不料被瓮中捉鳖。镇南军一路将南蛮的结盟打散,最后南蛮不得不求和递投降书,签订了十年休战协议。
年少的曲问清因此一战成名。
另一场在清平四十四年。南蛮在四十三年撕毁休战条例。大雍朝廷在休战的几年间越发**,打仗的钱粮几乎被贪官尽数侵吞。长阴坡再战时镇南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曲问清心力耗尽,在战场上呕血而亡。
胜在长阴坡,亡在长阴坡。
爱女亡故,当时的镇南将军宋承与其夫人曲从大受打击。但是当时内有皇帝昏庸,外有南蛮侵犯,两人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无人料到,南蛮将大部分军备对抗羊城的镇南军,还分出了一部分去攻了申城与蒲县,当地知县弃城而逃。等到镇南军去支援时这两座城池已经变成了空城。
哀帝被吓破了胆,不顾所有人劝阻派使者找南蛮求和,将亥州十八城割了九城出去,其中就包括羊城。
镇南将军被扣押降职,半年后才被封为副将,重新回到了亥州。他回到镇南军当天便砍下了主将的头颅,曲从夫人带领麾下娘子军将亥州巡抚、知州等官员全部斩首,搜出来的金银财宝充当军费,将朝廷割出来九座城全拿了回来。
哀帝大怒,认为镇南将军宋承叛国。但是他既没有下旨令人平叛,也没有找使者与宋承和谈,反而与南蛮勾结,最终酿成了清平四十五年的惨案。
哀帝退位后,新帝需要名声来恢复皇室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这才为镇南将军一家平反,并为其同样为国而死的家眷追封。
对于这段历史,后世众说纷纭。但是大部分研究过后来流传出的兵法的人都认为,若是曲问清能够身体康健地活下来,凭她智多近妖,定不会发生后来的惨案。
经过时间润色的事情真真假假。萧昭玉并不太清楚沈忻乐所在的真实的历史中到底是什么样一番形势,她将曲问清这个名字圈了出来,直接向沈忻乐询问。
曲从与曲问清,还有娘子军的存在一直是朝廷默认的。
沈忻乐只以为昭玉是突然感兴趣,想了想,在纸上落下几字:“体弱多病,智多近妖。”
萧昭玉半垂着眼睑思索,现在是九月,她之前试探过,清平的日期与启宸的一致,而曲问清出事的长阴坡一战在清平四十四年二月份,还有几乎半年的时间。
她并不委婉,问道:“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曲问清的身体能活多久?”
沈忻乐被昭玉过于直白的疑问吓了一跳,大抵是因为昭玉之前与她交流总是温和又守礼,于是当沈忻乐突然面对昭玉的尖锐时有些不适,她皱眉问:“你这是何意?”
萧昭玉何其聪慧,哪怕是短短几字的回复,也很快察觉到了沈忻乐因她这个问题而产生的排斥与警惕。
沈忻乐好像是一只小兽,未曾经历人的刻意教导雕琢,却对某些事情有天然的敏锐和分寸。
萧昭玉都有些遗憾她只是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小小的医女了。
不过将这份遗憾丢开,她既然放弃了劝说沈忻乐搬离羊城的念头,又想要让沈忻乐活着,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通过沈忻乐来改变边关十八城的结局。
萧昭玉第一次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都险些觉得自己疯了。
但是那几天她正与姜家斗得厌烦,又要处理千金客的后续,虽然说将人全部砍了脑袋可以一了百了,但是背后的人还是会像臭虫一样潜伏在阴沟继续窥视苟活,令人作呕。
种种事情堆积在一起,若是放在之前,萧昭玉可能会选择直接掀桌子,参与其中的人一个不留。但是在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她突然有了其他的疯狂又惊骇的想法。
萧昭玉本来就是个手段狠辣的疯子。
她想。
萧昭玉没有直接告诉沈忻乐真相,只是意味深长地写道:“我有一个远亲,身体不好,但是家族中事务繁杂,都需要他亲历亲为,天长日久,积劳成疾去世了。”
“你方才说到那位曲问清姑娘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那位远亲,有些担忧,才想着关心一下,若是有什么冒犯,忻乐便当我什么都没说便是。”
羊城人大多率直爽快,哪怕有什么弯弯绕绕也很少使在自己人身上。沈忻乐哪里见识过这种以退为进的绿茶手段,当即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愧疚起来。
于是很诚恳地与昭玉道歉:“是我误会了。”
萧昭玉很包容:“无妨,你在边关生活,有警惕心是好事。”
沈忻乐更加歉疚,又感慨昭玉的好脾气。
因为萧昭玉的提醒,隔天沈忻乐给伤员换过药,再碰见在外“晒太阳”的曲问清是,将人逮去了营帐把脉。
曲问清眼神躲闪:“我还要去查军中布防,你莫要耽误我。”
“军中布防你巳时便已经巡查过了。”沈忻乐道,她向附近的两个小兵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堵住曲问清的去路。
做大夫的经验之谈,伤患若是避之不谈,一定是瞒了什么事情。
比如曲问清。
沈忻乐被一群娘子军衬得再纤弱,好歹也经常为了采药爬山下水,制住一个曲问清不在话下。
沈忻乐手搭在曲问清腕上,脸色越来越差。等她收回手时,一向温柔到几乎没脾气的人难得沉下声音,阴恻恻问道:“问清,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一下的?”
曲问清装傻充愣,她忽悠大夫的经验十足,很镇定地道:“我解释什么?”
沈忻乐招呼营帐中另一个军医过来给曲问清诊脉,那位军医是军中老人,看着曲问清长大的,神色凝重地探了会,突然抬头吹胡子瞪眼道:“你多久没喝药了?”
曲问清:“我喝了。”
沈忻乐在旁边温和补充道:“我前两日从问清营帐前过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她营帐前养的两盆花都枯得只剩盆了。”
当时她还疑惑曲问清的花枯了怎么还留着盆,现在想想,没人喝的药总要有个处理的地方。
李大夫是从军三十年的军医,不知道救下过多少人的性命,整个镇南军都敬重他。同样地,他生气的时候一般也没人敢劝,沉着脸重新开了一张药方,让人去熬药。
理所当然地,等到将军带人回营之后曲问清又得了一顿训斥。
曲问清有些叹气,她被发现不好好喝药之后,李大夫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的药都换成了最苦的。
酸苦浓稠的药味让她有些干呕,却也知道短时间内不能连续触大夫的眉头。
但是喝苦药这笔帐不能算在大夫头上,她便要找到其他人来出气。
监军这几日都在帐中养伤,不常出来,哪怕出来也大多是被人抬着出来,颐指气使地对待留守军中的守将。
好景不长,
沈忻乐依旧是一个人住在营帐,云霞的小将军伤得挺严重,险些没从鬼门关挺回来。
这晚,沈忻乐换药晚了些,又与帐中的娘子军聊了会,忘了时间,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军营中不少地方已经熄了灯火。
但是在她快要回到营帐的时候,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扯着嗓子的高呼:“敌袭!”
南蛮夜袭了。
歇下的将士们纷纷从四方出来,往敌袭处赶去。
有一些南蛮人已经混在了军营之中,流矢与火光四散,方才还寂静无声的军营中一片混乱。
火光是从粮仓的方向升起来的,沈忻乐沉了口气,匆匆回了伤员的营帐。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过去只会是累赘。
还没走几步,一道箭矢突然擦着她的脖子过去,死亡的恐惧突然笼罩住了沈忻乐,她整个人都直接僵住了。
“沈大夫!”一道女声高喊她的名字,将她叫回了神。
沈忻乐回头,高大的娘子军握着还在粘满血的剑,她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血,背着燃烧的营帐看她,咧嘴笑笑,给她指了个方向:“往那边找到军师就安全了,我给你开路。”
“你也小心。”沈忻乐张了张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腿有些软,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迈开腿往那边跑。
“怎么一副我快死了的样子?”娘子军低声笑笑,她突然后退一步,抬剑斩断偷袭者的脖子,换上了一副坚毅的表情,跟在沈忻乐身后护着她。
托娘子军的福,沈忻乐虽然受了些惊吓,只有脖子上一道刚开始被箭划过的擦伤。
一场偷袭等到半个时辰之后才平定下去。
沈忻乐一直到回了营帐才松了松攥住平安符地的手,松了口气。
她之前攥得太紧,甚至没发现平安符挂着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开。
装着符纸的小锦囊也莫名破了一个大洞。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有些快,像是一种冥冥中的预感。
沈忻乐一向不是一个好奇心过重的人,但是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将那张折起来的平安符拿出来拆开。
的确只是一张普通的平安符。
沈忻乐莫名变得惴惴不安的心才稍微落了下去。
还没等她一口气松完,又看见符纸背面右下角一排细细密密的小字。
沈忻乐愣住了。
符纸背面的小字写着一个陌生的年份。
——启宸三年秋。
身份使然,清平线的乐乐刚开始会比较被动,后期就会好一些。
推推预收《和影后前任上综艺后复合了》
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后宋以笙在粉丝眼中成熟可靠,温柔但不失骄傲,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能把人魂都勾走。她同时也很少参加综艺,更不常出现在狗仔的镜头中。
就是这样一个人,粉丝很难想象到她爱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舒书见过。
宋以笙爱一个人的时候几乎能把一个人溺毙过去,会炸掉厨房微爱人洗手做羹汤,会向爱人撒娇要亲亲抱抱,也会不论后果对她处处维护。
她们合作同一场舞台,在灯光的阴影下目光相接,眼神暧昧缠绵。
她们的恋爱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任何人。
但是舒书敏感细腻,宋以笙又骄傲,最后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磨灭了感情。
所以分手七年后,在展示残障人士生活的综艺上,作为下肢残疾的嘉宾与宋以笙重逢实在是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
舒书本来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却还是在她靠近的时候乱了心神。
而那被时光打磨后,仍旧风情万种的美人公布搭档的抽签结果,浅笑盈盈地看向舒书:“我的好搭档,请多关照了。”
*
宋以笙在与舒书破镜重圆这件事上展现了极大的热情,她一边风情撩拨一边温柔以待,但是连她自己都不敢说她还有没有那颗真心。
一直到她看到舒书的那滴泪。
她才猛然发现——什么真心不真心,她从来没有过。
因为宋以笙的真心永远在舒书身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