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诵 第44章 克殷二

姬旦尚未敲门，便听见门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不必敲门了，直接进来吧。”

于是姬旦以手推开木门，发出刺耳都吱呀声，跨过门槛来到屋内。

老者短褐布衣，席地而坐，靠在门柱旁。“你是新王派来的人吧。”

“小子旦，奉王之命，特来拜会商子。”姬旦走至他身前拜手。

“唉，奉王之命，奉王之命……”商容嘴里嘟囔着，没有搭理姬旦。

于是姬旦便自己起身，又一撩衣袍跪坐在商容对面。

商容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这么客气干什么，你面前的只是一个两手空空腹无几粟之人，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但凭心意吧。”

姬旦笑了笑，取下佩剑捧在手中。“剑，君子器也。我从胶鬲处听闻，商子不见于殷王纣，自绝众臣，处流民之间，教以谋生之技，存亡之理，此大义也。君子之器，可施压于君子乎？”

言罢，将佩剑放置一旁。

商容半晌不言。他相信自己的眼力。那日朝歌城破时，他一眼便认出谁是君王。如今，他也认出这是位君子。

然而，他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期待了。

“新王派汝来为何？”

“欲以商子为周之公卿。”

商容摇头道:“我曾经想教化纣王而没能做到，是为无能；没有诤谏而归隐山林，是为勇气。无能又无勇，不足以担此重任。”

“我不会再做官了，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请回告。”

姬旦早已猜到这番回复:“我王无意强迫商子。如果哪天商子愿意出仕，王必亲迎。”

“商子既无意仕周，王欲表商子之闾，以扬其德。”

商容扯了扯衣袖:“我自被大王罢黜，无人接济，已无得体之衣。”

“我王看重商子，是为商子之德，哪里有不得体之说呢？”

虽然这么说，姬旦依旧决定让使者多送些衣食来。

商容无奈道:“看来这次我是不得不接了。”

姬旦告别，刚要迈出门外，又转身道:“我王已命人释箕子之囚，商子可想和他见一面？”

商容大喜:“太师，他还活着！请务必让我与太师见一面！”

“我不同意。”

“嗯？”姬旦感到疑惑。

“箕子，是我的任务。商容是你的任务。你的任务没法圆满完成，总不能连我的任务也毁了吧？”

姬旦朝君奭身后看了看，指责道:“君奭，王上的意思是放箕子自由，不是把他从殷宫内的房间转移到殷宫外的房间。”

“放他自由，也不能直接放到朝歌城里吧。如今纣王刚死，天下未定，依旧以殷商为主，此时放箕子进朝歌，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听说殷商有遗散的部队在东，准备返程的路上放之东国，也算是让他们团聚。”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姬旦无法反驳。

“即使如此，也让商子和他见一面吧，两位都是贤人，有我们在旁看着，不会有问题。”

君奭果断道:“那你先向王上请示，再来找我。”

姬旦无法，只得又去找姬发。

姬发和太公在一处，正为殷遗民的事头疼，一见姬旦，喜悦道:“旦，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姬旦马上把商容的事放到一边，快步赶来:“兄长和太师又在为什么事烦心吗？”

“自然是关于那些殷商旧贵的事。”姬发悄悄向姬旦投出一个求救的眼神，“师尚父的看法是按照殷人对战俘的处理方式，全部坑杀了。旦，你认为呢？”

姬旦变了脸色:“怎么能这么做呢？既然已经投降，自然要网开一面。且我军在阵前有言:降者为宾。如何能食言呢？”

姬发马上看向太公:“旦说得有道理啊，师尚父。如今只是灭了纣王，四散的殷商旧人还有很多，必须慎重才行。”

太公老神自在地捋着胡须:“我曾追随先王与殷人交战多年，对于他们的秉性再了解不过了。你若只是以礼相待，他们就认为你惧怕他们，没有打赢他们的实力，只会士气高涨，越斗越狠。坑杀祭天，才是他们心中胜者所为。”

太公加重语气:“二公子！想让殷人臣服，就要用他们理解的方式，要用殷人的方式！”

姬发陷入沉默。

姬旦也没有办法，只得道:“如今城内纣王刚死，黎庶渴望平定日久，此时坑杀殷人，他们只会感到强权再至，未免人心惶惶。”

姬发沉思良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师壬是姬诵见到的第一个人。

“我父亲呢？”

“大王刚刚回到镐京，自然与大臣们商讨要事。”

“那你怎么来了？”

“我位卑身贱，这些事轮不到我。还是来看看我的学生吧。”

师氏让姬诵拿出那些木片:“那么，我们接下来继续学。几个月没识字了，今天先复习一下，找找感觉——”

姬诵骄傲地抬起下巴:“这些字我都学会啦！”

师壬一下子懵住了。

他让姬诵找人识字，只是作为老师对学生的美好期待，没想过他真的会学。甚至他做好了之前全部白教的准备。

“真的学会了？那我抽问几个吧。”

师氏抽出木片，姬诵啪的一下就答了上来。

“你真的会啊！”

师壬很震惊，开始一个一个问起来，发现姬诵真的全都记住了，心情很复杂。

“既然你都学会了，那……唉，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结业了，我会和君夫人讲。你准备去上小学吧。”

“那我现在可以出去玩吗？”

“可以。”

姬诵欢呼一声，跑了出去。

“哼哼～我结业啦～我结业啦～”姬诵在整座城里乱跑，一下子被人抓住衣领。

姬诵吓一跳，茫然地回头。原来是三叔姬鲜。

姬鲜笑道:“二哥刚下朝就急着回家，结果你竟然在外面乱跑，没良心的小东西。”

姬诵:“我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父亲没有回来。那我现在就回家。”

“嗯，快去吧。——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姬诵很惊讶，兴奋道:“咦，你怎么知道我蒙学结业了？”

姬鲜也很惊讶，随即哈哈大笑。

“不，我是要恭喜你，从今以后就是王世子了！”

————第一卷完————

天呐终于完结第一卷了好激动！虽然十万字都是流水账。

以后的剧情大概会有逻辑一点，因为小孩长大一点了有东西写了，不会想到啥写啥了。但是最多写几个支线，主线还是等第三卷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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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克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