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双 第25章 狩猎准星6

“……前提是你不以任何方式挑衅。”

楼雪亭提出条件，仍在身上盘桓不去的痛苦的阴影让她的声音听来稍显虚弱。

“你也不能突然动手。”威尔利特表现得锱铢必较，“还记得么？刚才是你先的。”

猎人试图反驳：“那是条件反射——你能理解吗？条件反射的意思就是因为你突然抓我的手，我的大脑以为我受到了攻击。”

“我怎么会不懂得这样粗浅的知识？！猎人，你在蔑视一位迈卡维安，而且是一位尊贵的迈卡维安亲王的渊博！”威尔利特身体向前倾，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表情了，基于迈卡维安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这样的场景实际上是相当危险的。

楼雪亭内心紧张，但表面依然镇定。

“我愿意说抱歉，如果你需要。”

她因此被盯着看了一会儿，威尔利特依然面无表情，但她回到原本的位置，默许此事已经过去。楼雪亭在心里检讨自己的莽撞，告诫自己如果不想在短时间内再打第二架，那就最好避开雷区，谨言慎行。

“手。”

她示意威尔利特，在充满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与对方轻轻击了个掌，并解释道：“停战协定，我答应了。”

威尔利特看着自己的手掌眨眨眼，好像在走神，楼雪亭选择不管她，自顾自离开。她回到居住的客房，准备继续阅读那本借来的古老典籍以平复自己大起大落的心情。

分针在这段时间里慢吞吞地转过了十几圈，她们并肩坐过的贵妃椅上已不见另一个人形生物的踪影。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威尔利特出现在秘密会议厅，三名受她信任的下属在那里等待。

除开熟悉的安娜斯塔西娅和马西莫，负责接触楼雪亭的罗斯玛丽也在场。显然，她的身份远不止一名因为被边缘化而被打发去给俘虏送餐的侍女那么简单。

迈卡维安们围坐在桌边探讨针对猎人的后续计划。

最先开口的是神情冷淡的威尔利特，与面对楼雪亭时表现的完全不同，这才是她的常态。

“我想，也许留下她是长久的折磨，杀掉她才是正解。抹除‘共生’比缔造它简单的多，我已经厌倦了扮成小丑参加拙劣表演。”不久前的冲突让她打不起精神，半阖着眼皮靠在椅背上，“快给我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请别这样，殿下，共振是很珍贵的。而且您已经试验过，结果证实庇护共振的本能不可违背。”这是罗斯玛丽，过去几天她一直试图诱使猎人上钩，可惜不见成效。

尽管苦恼，她依然在尽力劝说威尔利特。

“嗯……或者让她有机会偷听我和安娜议论她，让我们等等看她的反应？”

不愿意被迫参与的安娜斯塔西娅忍不住嘲讽她：“你怎么还没放弃？这计划真的很蠢，我早跟你说过。”

“总比光说不做好。”罗斯玛丽立刻反嘲回去，“既然你这么想，那么聪明的安娜，你有什么好建议？”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向不擅长出谋划策的安娜斯塔西娅居然真的点了点头。她指着在远处自闭的马西莫说：“为什么不让马西莫出手？那个人类对他的兴趣可比对你多多了！看到她的表情了吗？如果刚才有机会，她一定会选择把银器插进马西莫的心脏。”

马西莫抬起头，望了兴致勃勃的安娜一眼。

“别来沾边，否则我不介意杀死她。”他漠然道。

或者说，杀死猎人，才是他期待发生的事件走向。

安娜与罗斯玛丽不觉得他在开玩笑，她们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面对楼雪亭，神谕中带来毁灭的“报丧鸟”，即使她是威尔利特的另一半灵魂，马西莫的敌意也始终不加掩藏。对于家族，祭司意外地有归属感和责任感，衬托得其他人尤其满不在乎。

唯一能让他受阻的只有威尔利特，他的殿下，他曾经的监护人，他的“母亲”。

马西莫看向威尔利特，却发现她不知何时陷入沉思，于是静默地等待着最终判决的到来。

终于，威尔利特向祭司下达命令。

“倘若猎人试图接触你，不必急着远离，与她交谈，但别给她信息，让她有机会愚弄你。”

“这是位狡猾的对手……也许如我们一般，她戴着面具靠近。”

众人循着威尔利特的视线看去，她腰间挂着一个嵌着闪亮宝石、镶有璀璨边条的刀鞘。它本该收容着亲王的战利品，一把来自猎人世家的秘银匕首，但现在，那里面空空如也。

正如吸血鬼所说，一位戴着面具的，狡猾的对手。

楼雪亭裁下衬裙的布料，用这条质地优良的细亚麻布包住匕首雪亮的刃，它起先在枕头下，后来又被猎人小心地转移，藏在作战靴的靴筒里。

拿回匕首是意外之喜，如果没猜错，吸血鬼恐怕已经发现了她使出的小把戏——这不重要了，反正它不会影响她的计划，楼雪亭也没指望能瞒过去。

不论想起多少次都会觉得奇妙。一只吸血鬼，竟然会选择与人类缔结“共生”，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一个人要和他买回家的牛排同生共死。

斯嘉丽老师说，吸血鬼是披着人皮的野兽，而野兽的诺言绝不能被相信。从放弃鲜活以换取永生起，他们就是得到重生的血族，是以曾经的同族人类为食的残忍的长生种。

如承诺过的，楼雪亭会永远记得这个。

因此当威尔利特几次三番的放过，她不会相信然后放松警惕，她只会愈发谨慎，愈发怀疑。

吸血鬼对这样做的理由闭口不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是特别的存在。她把缠住刃的匕首平举，闭着眼睛回忆吸血鬼的心口位置在什么高度，凭借还新鲜的记忆反复微调角度。

她还记得自己看到吸血鬼按住左肋时迸发而出的惊喜。

共生不是吗？她会得到痛苦，而我不会死。

这太棒了。

楼雪亭看向梳妆台上的镜子，金色百合花纹环绕成椭圆形的一圈，将熟悉的影像围在中央。

她的头发稍微长长了一点，黑色短发原本整齐地于耳下两个指节切断，现在则落在与下颌平齐处，在锁骨投下一片略深的阴影。发梢长得毛茸茸的，增添了点微妙的柔软。猎人消瘦了些，因为接连的受伤、骤变的饮食结构、深入敌营的焦虑心情和紧绷的精神，这是不可避免的。

尖尖的下巴和大而深邃的眼瞳让她看来更像位柔弱易惊的小姑娘，而非经验丰富的战士。

猎人注视着镜子，控制面部肌肉展现出一个微笑。

她想这不能算绝对的坏消息。狩猎者表现得再如何柔弱无辜，也不会成为真正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当看到“羔羊”露出獠牙，敌人惊慌失措的面孔会是种乐趣。

毕竟……谁说这不能是她的假面呢？

《互演》

明日不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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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狩猎准星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