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夜话 第15章 除夕

晚间张连心要回云安，何宏和梁湛在工地，送人去镇上的任务落在了魏灵头上。

她抱着盒盒坐后座，相较于来时，心情好了很多。

“妈妈。”盒盒嘴巴一刻不停，趴在窗户上望着难得一见的风光：“好大的山。”汽车驶过南庄，她看着山着迷。

张连心点点头，说：“是呀，爸爸他们要从山中间修一条路，穿过去。”

“山不会疼吗？”盒盒好奇地问：“肚子里面。”

张连心佯装生气，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是啊，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了。”盒盒随着她一字一句地念。

魏灵开着车，忍不住笑出声。

“小魏有合适的，再找一个男朋友。”张连心从后视镜中看了看魏灵，这几天听说了她和陈知树的事，到底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魏灵长发挽起，眸光闪动，张连心和她共事以来，直觉这姑娘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漂亮精明，反而像只可爱的小动物，不设防，温顺，熟了才活活泼泼，面生时，连话也迟迟顿顿。怎么看，怎么不像会算计人的。

虽说现代社会婚恋自由，可她婚姻上这遭，到底让自己名声上不好听，不上不下的，父母该多操心。

“心姐帮我留意着，有合适的给我介绍。”魏灵笑眯眯地，也没拒绝。

“梁副不是还单身吗，趁这个机会多处处。”

“那我可高攀不起。”嘴上如此，心下却一动。

“说起来，梁副也不知道能在这儿待多久。总公司那边要把他叫回去。”

“什么？”魏灵踩了一脚刹车，左边车辆占道超车，她避不开。脑海一片空白，吓了一身冷汗。回过神忙不迭地道歉。

张连心也被吓了一跳，抱着盒盒神色不定，接着开始骂不守交规的的人。

“回京南吗？”她心下一沉，神思不定地问。

“是……吧。”张连心也不确定：“听说有人事变动，他本来也是下来刷资历的，迟早的事。”

“好事呀。那源水这个项目怎么办？”魏灵挤出一丝笑，状似不经意间问。

“刷资历”这个光环，从梁湛到云安那天起，仿佛钉在了他身上，只是她没想过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交给汪宇顶上。本来源水这个级别的项目，这套班子算高配了。”

言下之意，有无梁湛都可以继续干下去。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小道消息而已，再怎么也得把这个年过完。”张连心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安慰道：“这边条件确实艰苦，你再待几个月，看看能不能申请回去，到时候我让主任发发力，就说办公室实在抽不开人手。”

“谢谢心姐。”魏灵真心实意地道谢。

可是她担心的不止是回不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被按了加速键。小年夜后，除夕临近。项目部安排了轮值，梁湛大手一挥，免了魏灵的值班，算算假期，比原来坐办公室还要多。

“这么开心？”

还有一天就放假了，梁湛走进魏灵办公室，看她忙前忙后地收扫。

魏灵点点头，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发了年终奖加上假期，她可以陪妈妈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那年三十来陪我？”

魏灵心跳漏了一拍。

“你值三十？”

“值班表不是你魏大秘排的吗？”

“那是按你要求排的。”魏灵瞪了他一眼，犹豫地问：“除夕你真要在这儿过？”

梁湛笑了笑，也没否定：“应该是，我看你在这儿待得挺适应的，年三十就来陪我吧。省得以后搬去工园区那边，你又舍不得这里。”

年后就要搬项目部了，你能待到什么时候呢？魏灵抿抿唇，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照着他的性格，也不会说实话。

“怎么了？”梁湛见了她眼神暗了下去，觉得这姑娘也太不禁逗了。

“没事，陪你也行啊。”魏灵扯扯嘴：“反正在家也没什么意思。”

梁湛看她仿佛小狗塌了耳朵，垂头丧气，不由地好笑：“你怎么什么都往脸上摆。能让你来值班吗？”本想捏捏她的脸，把嘴角提起来，最终还是忍住了手，敲了敲她的头。

“果篮在哪儿？”

魏灵指指收储间。见他转身进去了，轻轻松了一口。

随即有搓了搓有些发烫的脸。

太亲昵了，有种可以彻底交心的错觉。

除夕当天，魏灵睡到中午，刘芳忍无可忍，把她拖了起来。

刘女士的慈爱，仅限于她回家的当晚，多一天都不行。

魏灵百般挣扎，从自己的窝里爬了出来。天气不错，阳光撒满了她的小床，更照得她房间里一片狼藉，几乎不能落脚。

毕竟是几个星期没有住人。

一地的书和衣服，柜子上摆满了没拆封的快递。真要收拾，指不定是个多大的工程。

她哀嚎一声，又躺了回去。

刘芳的声音从厨房远远地传进来，似乎是让她帮忙炸茄盒。她应了一声，认命地下床，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刘芳看她鸡窝一般的脑袋，气不打一处来。

“你才回来一晚上，这头发掉的，卫生间地上都是。剪短多精神。”

魏灵只当没听见。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每次回来她都觉得不方便，可是搬出去这种话题，在刘芳那里是大忌。她总觉得，未出嫁的姑娘，独居是要惹人闲话的。

大过年的，就不提这些让她不愉快的话题了。

魏灵顺手捞了个鲨鱼夹，把一头卷发都按在了头上，漏出了光洁的额头。

谁知她妈还是不满意。

“你把衣服穿上，大冬天的，只穿个睡衣晃来晃去。还有内衣，待会儿你叔叔就要回来了……”

话没说完，魏灵就起身回房间换衣服了。

日光大盛，拥挤的房间里，尘埃在光束中摇曳。坐了一会儿，觉得烦躁褪去了，才又回到厨房里来。

鱼炸好了，刘芳把裹好面糊的茄盒放进锅里。魏灵接过她的手，认真地翻面。

看她穿戴整齐，头发绑得精精神神，刘芳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收拾水池里的虾。

街上的喧闹远远地传来。日头偏西，李庆安拿着甘蔗在门口笔划，对联早已经贴上去，红彤彤的纸上，楷书工整地书写。

瑞雪红梅春意闹，金风绿竹岁华新，横批是春回大地。

他满意地点头。

鞭炮响了。家家户户都封门了，团圆饭也就仨人。魏灵把电视打开当做背景音，画里画外上演的都是阖家欢乐的戏。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完了刘芳还是给魏灵拿出了一个红包。

她一惊，连忙拒绝：“我都工作了，再说，我还给你和叔叔包了，左手倒右手吗？”

刘芳笑得开心，她提前染了发，鬓角不见岁月的痕迹，只是一双眼，早已不似二八年华的灵动。

“只要没结婚，都是孩子。”

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只是自家姑娘的婚事一浮上心头，她就整宿整宿睡不着。即使知道魏灵不喜欢这个话题，她要也要耳提面命。

意料之中，魏灵并没有接话，只是笑眯眯地接过了红包，撒个娇道了声谢。

“灵灵你不要担心，我听人说了，你们现在这个领导马上要调走了，等他一走，妈妈就想办法把你调回来。到时候再慢慢挑个男朋友。”

提到相亲，魏灵一直推脱，工作不在市里，不方便。

“听谁说的？”近几天刻意压下去的情绪，又浮了上来。

像不安，又像迷茫。

“你别管，这领导不通人性，听说是回京南，早走早好。”

“大过年的，提这些事干嘛，吃饭吃饭。”李庆安见魏灵脸色不好，打了个圆场。

恰好此时，微信响了，魏灵也就止住了话头。

是魏永泰，给她转了一笔钱，备注是过年红包，和一段长长的语音。她算算，起码是她两个月的工资，连忙把钱退回去，没听语音讲什么。

手机再响时，她以为爸爸又发了语音。只当没听见。

直到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时，她才注意，那是梁湛给她发了信息。

“魏文青，我刚刚看了一个字谜，觉得只有你这把文学素养可以猜得出来。”

“岁岁除夕总相聚”

“这是什么字？”

魏灵心砰砰跳了起来。

且不说谜底，这个谜面，看起来，就很暧昧。距离这条微信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她咬咬下唇，想了想，回他。

“年夜饭吃了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跳了张图片出来，也是一桌好菜。

“得亏何宏，不然年夜饭都吃不上。”

“你真在云安啊？”她抿抿唇，发了微信，好长时间没等到回复，走回房间里拿出充电器把手机续上电，又窝回了客厅一角的单人沙发。

“在。”那头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

魏灵看了看沙发上相倚的妈妈和叔叔，他们边看电视边谈笑，没人注意她。夜幕沉沉，窗户外，已经有人在放礼炮了，天际好似流星滑过，又似锦绣花团绽放，欢声笑语传来，显得这一方尤为落寞。

她出神地看着手机屏幕，耳边又响起了张连心和妈妈的话。

“他要调走了。”

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好像喘不上气。

“魏灵？”

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她低头，才发现自己无意识接通了梁湛的电话，连忙看了妈妈一眼，见无异状，她假装无事拿起手机，用手按住听筒上，慢慢踱回房里，轻轻关上了门。

“喂喂，魏灵？”

贴近耳朵，那头传来稀稀拉拉搓麻将的声音，和梁湛的询问。

“梁湛。”她清了清嗓，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怎么了？”

“字谜我猜出来了。”

“我就说，你应该就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电话那头，梁湛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像在逗她开心。

“那你知不知道……”她无意识地把台灯拧开，暖暖的光亮起，窗外鞭炮震天，这里静谧而安全，只有她的心，和电话那头的人，鲜活地存在。

“我还喜欢你。”

晚些时候再来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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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