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反击才能打败魔法,这个办法果然奏效,陆聿北当场黑脸。
“你想多了。”
站起身离开的同时,隔壁关弛恰好走到这里。
“咦?你怎么在这儿等我?”
注意到跟陆聿北坐在同一排的陌生女子,他偏头看了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朋友来相亲,她不放心坐在隔壁,你这位学妹蛮讲义气的,嗯,不错。”
听到关弛的夸奖,陆聿北一点面子不给:
“有些人善于伪装,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更甚。”
程意绵算美女吗?
在陆聿北极其挑剔的眼光中,她当然是,可这种美和他曾经见过的与众不同。
是来自南北差异和生活习性吗?
江南水乡的女子大多温婉秀丽,平日里说个话也是温温柔柔的,更别提贵圈的书香世家了。
反观程意绵。
身材高挑性格略显张扬,行事不拘泥于条条框框的规则,直来直往不怕得罪人。
在未知秉性只看脸的前提下,某些时候还挺讨人喜欢。
譬如现在…
程意绵端着桌子上的餐盘跟隔壁合到一起,刚坐下,服务生捧来一瓶康贝里侬,说是一位谢先生请客,已经结过账了。
新福门餐厅内售卖的葡萄酒起步价两千,结账还要加收百分之十四的服务费,若不是于格选定的相亲地点,她们平常不会到这种地方高消费。
准备吃完这餐离开,却遇到了陌生追求者的请客。
拒绝别人已经成为习惯,程意绵不想无缘无故占别人便宜,“我们开车来的不能喝酒,麻烦帮我跟那位谢先生说句对不起。”
服务生微笑示意:“谢先生交代过,不方便的话可以带回去品尝。”
程意绵四处张望,撞上一位冲她招手的精英人士。接过服务生手上的康贝里侬,她亲自上阵退掉这单。
看了会儿戏的关弛意犹未尽,“美女谁不喜欢,人家有追求者是本身足够优秀,你怎么还酸起来了。”
“我酸?”陆聿北瞳孔紧缩,冷哼一声,“我又不喜欢男人,我酸什么?”
关弛打量了遍人模人样的合作伙伴加挚友,直到他走进包厢才敢大胆发言:
“现在的女孩子钟情温柔体贴款,这家伙整天摆个臭脸,有人喜欢就见鬼了。”
这样正好,起码以后不会发生兄弟之间为了争夺同一个女人的狗血场面。
杵在门口,看到程意绵将手机解锁递到那位先生面前,两人互相道好后散场,关弛不再看戏,转身进包厢。
美食已经让李蕊初失去兴趣,她拉着回来的程意绵疯狂追问:
“你加人家微信了?他做什么工作的?还有啊,坐在他对面一身名牌看上去像暴发户的女人又是谁?不会是相好吧?”
“你一次性问那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个?”
李蕊初撇撇嘴,“认识不到五分钟就加了微信,我担心嘛。”
“出于礼貌和不必要的纠缠,我只是扫了二维码打开个人资料做做样子,”将事实摆上桌,程意绵属于理性派,眼光放得长远,“还有,我们要借助有效信息,透过表象看清本质。”
一串工作室的名字,外加一句简短励志的个性签名,李蕊初实在看不出谢先生的内在品质。
“我刚才去还酒的时候听他们在聊离婚的案子,由此可见,那位谢先生不出意外是名律师。”
“律师?”李蕊初捂着嘴抽气,秒懂后一脸嫌弃,“还是负责离婚案的律师,那算了。”
并非她们歧视这个职业,实在是看了太多婚后不幸的真实案例。
李蕊初哀声道:“当代社会的男人个个披上华丽的外衣,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人是鬼。”
“可不是么,”何况不久前,程意绵亲眼所见单位里的年轻女孩踏上一条堕落的道路。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你跟关弛聊得怎么样?”
李蕊初娇羞道:“还可以啦,我们年龄相差五岁,有共同话题没有代沟,而且我刚才做了个决定。”
“决定什么?”
翻开朋友圈第一条,“我要去他的公司面试,上班。”
点开招聘彩页内容,程意绵快速浏览,看完简直不敢相信,“人家招读生物学的,你连边都没擦,恐怕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万一有其他适合我的工作呢,”李蕊初陷入心动开始阶段,谁来劝都不好使,“在家待着没事,去看看咯。说不定关弛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会给我个面子。”
可能因为她比较讨厌陆聿北,连带着他身边的亲朋好友也殃及了遍,知道自己不应该戴有色眼镜判断人,程意绵扒拉两口饭,再三规劝:
“蕊蕊,如果不合适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我懂,强扭的瓜不甜。”
程意绵:“我的意思是,你必须先了解他身边的圈子是什么样,比如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人品如何等等。”
“放心,我喜欢一个人不会盲目。”
别看现在头脑清醒,真正陷入恋爱中的男女往往容易迷失自我。一旦遇到问题,很难冷静思考做出正确的抉择。
而先爱的那个人,是最吃亏和难以割舍的。
-
周一上班,程意绵按部就班,在家门口不远的早餐店吃饭,坐公车去单位,打卡正好踩点八点二十。
还没在位子上坐稳,监督局大院吵吵闹闹的声音从窗户缝钻进来,扰乱过完双休日处在疲惫期打瞌睡的人。
办公室其他三人齐齐趴在窗户上,看完这场愈演愈烈的闹剧,根据现有信息拼凑组装,得知了事情大概。
“在外偷腥的男人早晚没有好下场,正配找上门,苦的是两个女人呐!”
“可惜了那么年轻的孩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好可惜的。她如果不为了利益破坏别人家庭,哪儿会有今天的麻烦。”
“嗯,也是。”
程意绵从今天要完成的文件里抬头,“你们在说徐莱?”
孙萍拉上窗户,不放过任何一个了解细节的机会:“你咋知道是她?”
她该说自己亲眼看到徐莱和范主任的私相授受吗?
女孩子的名誉很重要,即便是真的,她们四个旁观者也没有资格评判别人什么。
是对是错,站在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看法。
舆论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且掌控在他们每个人手里。
程意绵犹豫了下,随口应了句:
“我瞎猜的。”
孙萍没有在意,自顾猜测:“我怀疑跟上周五徐莱填的资料有关,说不定又是姓范的用来拿捏小姑娘的手段。”
其他两人想到月底升职的另外一名副主任,扯开嗓门一惊一乍:
“不是吧,她才上班半个月就能升职加薪?”
“范主任这次利用权力做得太明显了,不被怀疑才怪。”
“现在的小孩子不长脑子了,没听说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么?”
三人一通评判,像极了公园里凑一桌唠嗑的老年团。
本该清净的大院因为几辆消防车的警报声陷入混乱。
徐莱脸上满是泪痕,光着脚站在顶楼,俯瞰围在门口事不关己看热闹的群众,呼啸风声夹着背后刺耳的好言相劝,心像被刀子刮过,疼得她双腿打颤。
“不就是被提前解雇吗,按照劳动法已经将补偿赔给你了,至于再拿轻生继续抹黑我,威胁我?”
徐莱摇头,不停用沙哑的嗓音控诉:“事情不是这样的,是你昨天拽住我不放,把我拖到酒店…”
“嘴巴放干净了,我有老婆孩子拽你干什么,明明是你心术不正,半夜三更爬上床,”范主任气得脸上赘肉跟着摇晃,松松领口冷静后,掏出证据,“好在酒店里边有针孔摄像头,把这一切录了下来,不然我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说罢,弯腰讨好旁边穿着落落大方的女人,“老婆你看,我可是句句属实。”
女人翻了翻手机上的视频,觉得碍眼就关掉了。
同床共枕二十五年的男人,即便每次回家做得天衣无缝,她也不可能毫无知觉。
不过是为了两个家庭捆绑在一起的利益,为了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戳破。
“徐小姐,如果有任何异议请你去劳动局告我们,而不是为了这一丁点小事闹得人尽皆知,还要走上极端的方式。”
“这叫一丁点小事吗?官大压死人,劳动局怎么判决不也是你们一句话,我们普通老百姓上哪儿维权,”想到刚才几个高层领导三言两语将她的行为判定,徐莱失去理智,“我所经历的不幸,全是因为姓范的骗我说什么优秀员工评审,我以为他是个好领导,轻信了。没想到昨天出差到酒店,他把我拉进去用强。既然我得不到公道,你们也别想好过。”
范主任还在狡辩:“优秀员工评审是工作三年以上才有参加资格,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况且昨天陪几位老板吃饭我喝太多,醉后行为不属于我本人的主观意识。”
消防员在楼底摆好救生气垫的位置,安排三人上楼营救。
然而还没等他们到达顶层,场面再度反转。
程意绵被办公室同事拉到天台看热闹,亲眼所见范主任嚣张跋扈的做派,不管谁对谁错,她是第一个忍不了的。
“我有证据可以作证,优秀员工评审的资格是范主任亲口许的。”
众人闻声向后看,范主任上扬的笑容瞬间垮下。
办公室没有装摄像,凭两张嘴扭转不了事实,背后靠山足够强大的他不怕任何人的威胁。
“什么证据?”
此刻情绪失控的徐莱看到任何人靠近,都会误解成是监督局的缓兵之计。
“你别过来!”
程意绵停下脚步,举起手机,“不要怕,我有录音。”
“什么录音?”
她刚才让朋友给自己发了份文包,安全起见,交由一把手主持公道。
“局长你听听,优秀员工的评审是范主任亲口说的。”
局长打开录音放在耳朵上,听完,眉头只是稍稍动了下,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反而指责她:
“工作期间录音,你知不知道自己违规了?”
“工作和一条命相比,当然是命重要。如果您说我违反规矩,大可以把我开除。”
她硬刚的态度让在场的领导们不知所措。
局长挥挥手,吩咐助理清场关上天台的门,以免人多口杂将这件事的过程胡乱传出去。
眼见局势扭转,徐莱跳楼的**减半,一只脚离开高台。
程意绵:“还有上周五下班的时候,我拍到范主任的车停在门口接走了徐莱,照片放大能看清她的表情是自愿还是被迫,局长你……”
话没说完,男人两指夹着手机,像扔铅球似的从八楼抛下去。
在此之前,他删掉了存档备份。
没料到结果的程意绵愣在原地,面前一个个得意洋洋又不作为的嘴脸,不用问就知道,他们选择了官官相护。
也对,在一起共事几十年的关系,背后链条会被几秒钟语音和一张照片捍动?
她太天真了!
希望破灭,徐莱跳下去的那刻谁也拦不住,她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跌进一念之差的深渊中,即使摔在救生气垫上逃过生死劫难,她的尊严和未来也粉碎了。
程意绵走出资产监督局的大门,背后伸缩门撞在墙上发出刺耳声响,她盯着离开的救护车,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愧疚。
回头看了眼工作不满一个月的单位,正巧撞见打扫卫生的阿姨将那堆碎成渣的手机清理,倒进垃圾桶。
辞退来得措手不及,领导一句话,赔偿范主任的名誉损失和半个月工资抵平。
正义?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根本不存在。
她背着自己的包包,习惯性走向公交站。
上车后摸摸口袋,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饮恨西北,又往包包夹层找零钱,却只翻到两个一毛硬币。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她差点哭出来,跟司机师傅道了句对不起,转身下车不耽误一车人的行程。
一个小时的公交通勤时间,打算顺着印象中的路徒步回家,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经过大转盘,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会塞牙缝,这句话她可算深有体会了。
没有导航,好不容易遇到几个过路人,他们异口同声说不知道华浦苑在哪个方位。
程意绵瘫坐在喷泉旁边的椅子上,临近十一点,公园连个打太极的爷爷奶奶都没有,本周上班的第一天,清清冷冷的街道像是对她的讽刺。
她哭了,反正四周无人。
就当是宣泄,祭奠那部为了正义牺牲的手机。
“什么破单位,眼睛一个个长到天上去了,欺负人还有理。”
包里最后一片纸巾用光,湿漉漉地躺在掌心皱成一团,纠结要不要展开擤个鼻涕,远方突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洪亮有力,充满磁性,甚至……压抑着落井下石的兴奋?
他在叫她的名字:
“程意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