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太子——好像就是二皇子。
许云清曾听小安子介绍过此人,说他是皇后所出,年初的时候刚被封为太子。
如今看来二皇子在这宫里好像很受欢迎。
许云清从安庆宫出来时就看见许多宫女和太监全都非常兴奋,凑在一起小声议论太子姿容,说的全是些夸张溢美之词。
不是好像,是非常受欢迎。
许云清将他们带得距离安庆宫远了些,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你们都很喜欢太子殿下?”
许云清与他们年纪相仿,又从来不摆什么官员的架子,早就和这个片区的宫女太监们混熟了,此时这些宫人见他们插入话题,也不惊讶,很快热情对许云清解释起来。
“那是自然,宫中一共有四位皇子,六殿下年纪尚幼,三殿下生得好看,但性格实在是有些……与他相比,二殿下温和有礼,端庄持重,成为太子再合适不过。”
被三皇子迫害过的人每年排起来可绕地球三圈,甚至能组成个三殿下受害者联盟。许云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干这一行性格不行是大忌。”
“太医别听他的。”有宫人立马反驳,“三殿下这哪里叫恶劣,这叫性情率真,更何况他们虽然同为皇子,但太子殿下毕竟年长了三殿下几岁,没有三殿下生得玉雪可爱,喜欢三殿下的人也不少的。”
许云清点头,也很赞同:“你说得对,脸在江山在,太子殿下是有些老了。”
“呵,老?我们太子殿下风华正茂,你们天天三殿下三殿下叫,你看看人家理过你吗?”
“纯路人,老看见喜欢太子殿下的人贴脸,我一个路人都忍不下去了。”
啊,吵起来了。
小安子眼看着许云清三言两语之下挑得两边吵成一片,大惊失色。
如果他是现代人,一定会扯着许云清的领子大喊,让他不要再拱火了。
但他目前还没有言语去形容他现在的感受,只能看着正在争吵的人群,看不懂但大受震撼道:“太医,他们在干什么?”
许云清淡定答:“粉丝骂战。现在是三皇子的死忠颜粉和太子事业粉掐架。”
不就是微博粉圈大战嘛,他熟。
全都是中文,组合起来却硬组合成了小安子听不懂的意思:“啊?”
事态逐渐变得无法收拾,很快战场再次扩大,太子殿下和三殿下的粉头在前头撕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五公主的粉丝显然聪明许多,不参与战场,甚至伪装成两方在一旁边煽风点火,韬光养晦,竟真的稳住了据点,形成了三足鼎力的局面。
小安子急得团团转圈:“太医,你快管管啊!”
这要怎么管?许云清冲着小安子眨眨眼睛,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们骂战可不好参与,许云清有数年围观微博骂战的经验,知道现在插嘴就是挨巴掌的命。
但许云清听着听着,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皇子公主出身富贵。毓秀名门,皇亲贵胄,天然就带了点吸引力,又正值风华正茂,各有风采,会被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小少年追捧再正常不过。
但他们为什么一直不讨论大皇子啊?
许云清好奇问:“那大殿下呢?”
嘈杂吵闹声没了,在许云清话音刚落的刹那,四周一片寂静,所有正在说话的人都忽然噤了声。
那些太监宫女们惊恐地看着他,不多时便各找理由散了个干净。
许云清疑惑地看向小安子:“怎……”
小安子神色极不自然:“太子殿下快要回宫,我还得去做准备,太医,我先走了。”
这下最后一个人也没有了。
日影将许云清的影子拉得老长,许云清独自对着青瓦红墙,忽得想起了大皇子随行诊治时,诸位嫔妃晦涩难言的眼神,同方才那些宫人竟有微妙相似。
为什么会这样呢?
许云清想。
他其实经常能听见宫女们私下议论三殿下又长高了,二殿下又变帅了之类的密语,但是除了小安子冒险同自己说的那一次之外,他从未听过有关于大皇子的只言片语,就像是某种众人心照不宣不可言说不可提及的禁忌。
容奕像是一个生活在皇宫里的幽灵。
二十九/
“李狗剩,不许挑嘴。”
许云清原本都快沿着小路穿过宫墙,在听清是谁之后又难以置信地绕了回去。
站在小巷子里的男人皱着眉,正低声训斥着一只小橘猫,眼神里含着七分不耐烦,还有三分嫌弃。
竟真是三皇子。
小橘猫围着三皇子的手边打转,三殿下精致的脸上登时带了些许愠意:
“没得商量,你就只许吃这个。”
小橘猫不理会,勇敢小橘猫跳起来抢。
“李狗剩!”
是在和猫猫吵架吗?
许云清难以理解,这人为什么给一只猫取了个狗名,还带了个姓氏。
而且为什么姓李?
许云清在偷看的时候有注意藏匿地点,特意选了个不会被三皇子察觉到位置。奈何小橘猫的感觉无比敏锐,冲着巷口喵喵喵,尾巴翘得高高越过三皇子快速朝着许云清跑了过去。
许云清:……
三皇子的头已然转了过来,带了些杀气的目光在看清来人后变成了惊奇:“太医?”
许云清被逼无奈,从藏身处站了出来:“三殿下安。”
三皇子上下扫了许云清一眼:“你怕我?”
许云清强行挽尊:“不、不害怕。”
三皇子,挑眉毫不留情戳破了许云清的谎言:“那你抖什么?”
*
李狗剩早就跑到了许云清身前,热情地蹭着太医的衣角。
三皇子抱臂堵在巷口,斜靠在墙上,精致的脸上全是戾气:“说说看,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许云清垂下头,开始构思要怎么编。
三皇子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勾唇恶劣地笑了起来:“若你有半句谎言……太医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是威胁,是**裸的威胁。
但许云清还真拿他没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定——
说实话是死,说谎也是死,伸头缩头都是死,不如说实话,还能骂他一顿。
拼了!
三十/
三皇子原本抱着手臂,越听越惊讶,手臂彻底放了下来。
他指了指了许云清:“你……”
他又指了指自己:“我……”
最后,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难以置信:“就这?”
其实他会害怕三皇子主要是穿越前的一些经历,但这些事情断然不可能和他说。
好在三皇子之前也确实不做人,许云清有的是能够指责他的理由:“那可是膳房刚烤出来的,刷了蜂蜜的鸡腿!”
他一口一个嬢嬢好不容易才讨饭讨到的!
鸡腿之仇,不共戴天。
李狗剩很通人性,喵呜喵呜和许云清一同控诉三皇子。
三皇子被一人一猫吵得头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赔你一个……赔你十个就是了。”
“我就知道……”
咦?怎么还挺好说话的。
不知三皇子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反正利好自己。许云清得寸进尺,乘胜追击:“你还撞我,我的腰都被撞青了……我要躲,你还攥我的手,原本手上淤青都要好了,又被你捏肿了,废了很长时间才好。”
一边说,许云清还一边睁大眼睛,试图很有气势地谴责他。
三皇子在他的谴责视线下移开目光,脸颊泛起可疑薄红。
许云清:?
“这不是欺负。”三皇子强行给自己找补,“……明明是你太弱了。”
三皇子终于给他找到了个自认为能站的住脚的理由:“哪有人掐一下就留痕迹,你是小姑娘吗?”
狗东西,做了坏事居然还倒打一耙攻击自己。
许云清垂下眼,开始摆烂:“啊对对啊对对,你是皇子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
三皇子皱眉:“不许这样敷衍我。”
这回居然听出来了。
打工人最擅长阳奉阴违,许云清点点头,左耳进右耳出。
二人对视三秒,最后还是三皇子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是我的错行了吧。”
“我以后不掐你就是了。”三皇子语速很快,“也不撞你,你见到我不许再抖,也不许再怕我了,听到了吗?”
态度很烂,但是说的内容还算诚挚。
许云清勉勉强强接受了他的道歉。
三皇子逼着他将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放他离开。
许云清乐癫癫就要跑走,却听三皇子在自己身后问道:“干什么去?”
刚刚接受了人的道歉,骗他不好,许云清如实相告:“太子殿下就要回宫了,小安子在忙着布置,要我去帮忙。”
帮忙只是幌子,实际是小安子偷偷说给自己留了个靠前的位置,许云清挺好奇这个被人们挂着嘴边的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打算躲在人群里偷偷看一眼。
“奉劝你一句,除了我和疏月,最好离其他皇子公主都远点。”三皇子皱着眉,对许云清道。
许云清早上同太监宫女们私闹了一通,知道疏云是五公主的名字,但他很疑惑:“为什么?”
“他们都说太子殿下为人正直,颇有君子之风,应当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小太医才对。”
“君子……”三皇子嗤笑一声,语气极不屑,
“皇宫里住着的哪有正常人,要么死了,要么就被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