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受伤、预赛成绩也满意,袁辛和丁舧度过了一个轻松的中午,下午的决赛满血上阵!
初夏的天气还算清爽,只是阳光有些过分热情,热身之后俩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托平日里只有早训和晚训的福,比起其他下午都要训练的体育生,他俩皮肤只是小麦色,远远到不了黑皮的程度,全身上下洋溢着健康美。
今天为了图个玄学,俩人穿的是一身红色的田径服,配的也是红色的钉鞋,钉鞋表面绘有黄色的火焰花纹,看上去就像踩在了风火轮上。
袁辛还得套一件轻飘飘的黄色领跑员马甲,这颜色倒是跟鞋上的花纹遥相呼应。
“舧哥,袁儿,加油啊!”
经过看台的时候,听到韩江在大声喊。
袁辛循声望过去,跟上午一样,两人的爸妈和韩江都在起跑点附近的看台第一排站着看他们。
五个人都贴了袁满做的贴纸,脸颊上一边写着“加油”,一边写着“必胜”,额头上是俩人组合的名字“舧辛”。
黄嘉是个性格外向的女强人,使劲儿甩了甩手里的拍手器,大声吼:“小舧、袁辛,加油加油!妈妈看好你们!”
“大胆跑就是了,你俩肯定没问题!”丁毅辉也笑着喊道。
袁征和钟芸就比较内向,只是笑着招了招手。
丁舧没有戴智能眼镜,转头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双手拢着嘴巴大喊:“放心吧!看我们的表现!”
“我们必胜!舧哥必胜!”袁辛豁出去了,一反常态地大声表决心。
汤姆斯、助理教练和队医跟在两人身边,也都是满脸轻松的笑意。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对组合的实力,他们只需要静待美好的事情发生。
上场了!
袁辛帮丁舧整理好眼罩的松紧度:“合适吗?勒不勒?”
“我可以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领跑员吗?”丁舧勾起唇角,“不管什么事,永远都做得最完美。”
眼罩盖住眼睛,遮住部分鼻子,那双唇型优美的嘴唇就更加引人注目,袁辛突然有那么一点心猿意马。
他故意道:“可是这么好的领跑员,你却不打算要了,是不是口是心非?”
“是,我也很舍不得。”丁舧非常认真地承认,“但你值得更好的舞台。”
袁辛扶着他蹲下,让他在起跑器上蹬好,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抵着他的额头,轻轻拍了拍他的颈侧,温和又坚定地说:“那我们一起好好跑最后一次。”
“加油!”被眼罩蒙住眼睛的丁舧抓住他的手,“必胜!”
袁辛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起跑器,蹲在了他旁边,然后与他一起握紧了引导绳。
发令员就位,全场陡然安静。
“各就位,预备——”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四组运动员立刻“弹射”起跑。
丁舧和袁辛早就训练过无数次,别说步幅、步速、摆臂,他们连呼吸都在同一频率。
“卧槽,从侧面看过去,他俩简直就像一个人!”看台上,韩江忍不住感叹道。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两人比赛,平时训练也见过很多次,但每回看到同步到这个程度,他还是觉得震惊。
不夸张地说,跑道上的丁舧和袁辛,就连头发被风吹出来的造型都差不多。
黄嘉激动地说:“找袁辛当领跑员真的是找对了,幸亏当时小舧坚持。”
韩江诧异:“不选袁儿,难道还选别人?”
“袁辛各方面素质当然是最合适的,但是当时汤姆斯担心,他还是正在状态的运动员,来做领跑员是一时无奈,怕他心思不放在这上边,耽误小舧。”丁毅辉解释道,“是小舧坚持选他,就说他最合适,而且他的性子很稳,不会不负责任。”
韩江立刻道:“那当然,袁儿平时虽然独来独往,但答应的事儿绝对靠谱。”
“我们对他也很信任,小舧定他就是他。”丁毅辉跟旁边的钟芸解释,“主教练当时也是站在小舧的角度考虑,不代表对袁辛有意见。”
钟芸点点头:“将心比心,能理解。我们家袁辛是个踏实孩子,小舧和他一起在省队那么久,肯定了解。”
“现在好了。”袁征看着已经跑进最后一百米的两个少年,感叹道,“他们都过了自己最难熬的坎儿,未来一定一片光明!”
周凯和他的领跑员果然实力非凡,另外两组运动员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降速,他们始终跟丁舧袁辛咬得死死的,几乎可以称之为齐头并肩。
袁辛俩人始终摽着他俩跑,心底的动力更强,发挥得也更得心应手。
这就是训练和比赛的区别,在比赛的时候看着对手,有时候更能刺激运动员超常发挥。
“丁舧!加油!袁辛,加油!”
临近终点,熟悉的加油声传到耳朵里,为他们又打了一管鸡血。
成败就在此刻了!
袁辛突地往前轻轻一带引导绳,丁舧明白这就是冲刺的信号,立刻上身前倾,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迈开长腿,飞冲过了终点线。
“怎么样?第几名?”刚能喘过气来,他立刻回头问袁辛。
袁辛剧烈粗喘着:“不好说……你和周凯几乎是、是同一时间过线的,得看一会儿的排名。”
“但我感觉应该没问题。”丁舧扶着他的肩膀,胸口剧烈起伏,摘掉眼罩说,“我都找到之前一个人跑的那个、feel了!”
就在这个时候,看台上突然发出一阵欢呼,然后遥遥地听见韩江的大嗓门:
“舧哥,袁儿,你们是第一!是冠军!”
袁辛立刻往电子屏的方向望过去,兴奋地晃动丁舧的肩膀:“我们跑了49秒58!”
“周凯呢?!”丁舧按捺着激动问道。
“就比我们慢一点儿,49秒60!”袁辛看向旁边的周凯俩人,“他们跑出了最好水平,咱俩这次算是超常发挥。”
丁舧立刻得意道:“这不叫超常,凡是能跑出来的,就是实力!”
“对,就是实力!”袁辛张开双臂抱住他,“舧哥,提前祝贺你,这次你一定能被选拔上!”
丁舧同样回抱他,脸颊与他轻贴了贴:“多亏有你!”
在周围的一片欢呼声中,两人紧紧相拥,年轻的心脏隔着胸膛有力地跳动,仍旧是一样的频率。
稍后周凯和他的领跑员就过来向他们表示了祝贺:“恭喜,我在夏训等你。”
颁奖仪式上,省残奥委员会的领导给他们颁奖,说的话几乎就是亮明牌了:“丁舧,之后有什么想法?想在哪儿注册?”
跟省队对袁辛的态度一样,他俩都是马上要参加高考的学生,考入别的学校后或许会考虑在当地注册运动员,还是要提前沟通好才行。
丁舧的回答也很笃定:“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受训,除了这里我从没考虑过别的地方。”
“好,很好!”领导满脸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出色的小伙子,希望你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接受采访以及合影拍照的流程,袁辛和丁舧两个人脸都笑僵了,最后在韩江的保护下,借尿遁才逃离了现场。
离开喧哗的场馆,一溜烟儿躲进房车里,周遭才总算安静下来。
但是袁辛始终觉得耳朵里塞满了喝彩声和祝贺声,心情始终还是像在坐过山车,上蹿下跳的不得安宁。
其他人都还没跟过来,车上只有他俩,他把手里的鲜花往旁边的卡座上一放,冲动地再次抱住了丁舧。
两人的金牌撞在一起,发出了脆生生的响声。
“舧哥,恭喜你。”嘴笨如他,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反复重复这句话,一股怅然之情油然而生,他把脸埋在对方肩膀上,含混不清地说,“我不想……”
和你分开。
先前越是接受鲜花和掌声、越是兴奋,这会儿越是失落、越是空空荡荡。
这场比赛,真是赢得肝肠寸断。
尽管早就对拆伙的事儿做了思想准备,但在此之前一直觉得并不真实,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以后自己再也不是丁舧的领跑员了。
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站上跑道,一起奋力奔跑。
想到这里,袁辛就觉得胸口堵得厉害,有什么哽在喉咙里,让他连气都喘不匀,眼眶又烫又酸,灼烧得厉害,眼泪还没流出来就被烧干了。
他方才的话并没说完,但丁舧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舍不得你,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和你跑下去。”他没有再保持界限,更加亲昵地抱紧了袁辛,声音温柔且安抚,“但我们不会分开的,接下来还会一起住在宿舍里,还要一起上考场,将来我们考到同一个城市,还会经常见面。要是咱俩学校离得近,我们就一起租房住,还当室友。”
袁辛的思路被他描绘的未来带跑了,情绪也在他的温声细语当中慢慢缓和下来,听到他说“租房”,突然就乐了出来。
“首都那里生活成本那么高,放着宿舍不住,出去租房,真有你的。”他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那没辙,谁叫我爸有钞能力。”丁舧笑着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再说我也不想住宿舍麻烦别人,最好还是继续麻烦你。你知道的,我是少爷羔子,吃不了苦受不了罪,建议你抽空去学个驾照,我以后出门要坐车,地铁本少爷可挤不了一点。”
作为一个要强的人,他向来不愿承认自己的无助,袁辛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想让自己好过点。
他松开对方,故意“呵呵”了两声:“从搭档降级成司机了,我可真惨。”
“什么司机,明明是少爷的贴身管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着呢。”丁舧勾起了唇角。
袁辛抹了一把眼睛,擦掉残留的泪花,随口怼他:“滚,新社会人人平等,我凭什么在你下边。”
丁舧意味深长:“emmmm……”
袁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他胳膊上使劲儿拍了一巴掌,随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丁舧问道。
袁辛拉过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唇边笑出来的梨涡:“嗯。”
“那就好。”丁舧表情夸张地呼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手机,“我这就召唤司机,回家给我们小甜瓜过十八岁大寿!”
离开体育馆,大部队先去丁舧家的别墅,黄嘉另外又派出两辆车,一辆跟着钟芸去小学接袁满过来,另一辆则去十三中,等到放学时间,把孙嘉研、班长、体委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接来吃饭。
别墅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打扫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添置了不少装饰品,气球、彩灯什么的,搞得张灯结彩,气氛热闹得像是要过年。
上次丁舧生日宴的那个宴会厅里还拉了个横幅,红底白字,带着传统风味儿的土气,写着“庆祝丁舧袁辛比赛表现优异暨祝袁辛十八岁生日快乐”。
看到这个袁辛差点没笑喷:“比赛表现优异?够谦虚的啊。”
“提前定制的,不好把话说得太满。”丁舧笑道,“后边那半句才是重点。”
韩江端详着横幅,立刻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这么跟室内装修不搭噶的东西实在少见,无论如何得留个影。”
黄嘉和丁毅辉一回来,就去安排后厨做饭,考虑到袁征腰不好,又让他去客房稍稍躺一躺。
汤姆斯几个人则占据了游戏室,把三个少年丢在了宴会厅里。
丁舧拉着袁辛往沙发上一瘫,感叹道:“阶段性任务终于完成,接下来就等着高考上阵搏杀了,加油啊孩儿们!”
“我选择躺平,看看到时候能不能爆发小宇宙,多弄点分,别搞得太难看。”韩江在他们旁边的单座沙发上窝着,打开单反翻看今天拍到的胜利果实。
这一天情绪跌宕起伏的,袁辛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累,脑袋靠在丁舧肩膀上没吭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和属实。
高考的事儿明天以后再操心,小爷今天成年,得好好乐呵乐呵!
他情不自禁地回想方才丁舧在房车上跟他说的话,忍不住描摹将来的场景。
一起租房当然好啊,简直求之不得,自己也可以打工挣钱平摊房租,实在摊不了一半,能摊三分之一也行。
剩下的,大不了钱债肉偿呗。
别多想,就是卖苦力的意思,家里打扫卫生、做饭的活儿,还有那司机什么的,包就包了,反正这些活儿自己干得来。
只是……原本打算高考之后表白的,如果失败了,这一切岂不就成了泡影?
那还表吗?
跟暗恋的人住在一起,真是一场修行和冒险。
到底是饮鸩止渴,还是不破不立,是一个令人纠结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