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那个“吻”到底是不是“吻”,袁辛很难判断。
毕竟两人当时挨得那么近,误触也是很有可能的。
丁舧当时那么难过还在强颜欢笑,袁辛不敢多想,他只能一下一下地帮对方捋着后背,提供安慰。
要怎么安慰一个失明的人,说没事吗?明明就有事。
说以后会好起来吗?可万一不会呢?
用没人能承诺的事去安慰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来想去,最后他只能说:“我们这次比赛一定会赢!”
但可能耗费的时间太久,趴在他身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好,袁辛轻轻松了口气,摸到遥控器把投影关了,动都没动,就让丁舧这么抱着他睡了。
假期里教师宿舍没有人住,也没有校工烧锅炉,因此没有暖气提供,两个热血青年抱在一起,再盖一层被子,倒也不冷。
早上袁辛先醒,悄咪咪地下床,给人把被子盖好,洗漱之后搬了个椅子到走廊里,再把电磁炉和煎锅拿出来,开始煎水饺。
虽然水煮就行,但煎饺更香,农历年的第一天早饭,做点香香的吃,心情会很好。
室内没有抽油烟机,煎饺也用不着大火,把楼道窗户打开点,出来做比较容易散味儿。
饺子煎好端进来,袁辛坏心眼地把盘子凑在丁舧鼻子前边,还把香气冲他扇了扇,很快就见对方眼珠转了转,睁开了眼。
“好香……”丁舧往前凑了凑,“是什么?闻着有煎鸡蛋味儿。”
袁辛得意地笑:“抱蛋煎饺,饺子是我妈做的,芹菜肉和韭菜鸡蛋,我弄了个拼盘。你快起来洗漱吧。”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丁舧一骨碌爬了起来,摸索着去洗手间搞个人卫生,很快俩人就坐在了餐桌边。
袁辛把昨晚剩下的食物也都端了过来,能吃别浪费。
“好香!”丁舧咬了一口酥脆的饺子,“阿姨调的馅儿真好吃。”
“那必须!”袁辛对老妈的手艺相当有自信,搞不好自己的厨艺就是遗传。
丁舧一口气吃了好几个饺子,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忽然道:“我觉得咱俩可像以前电视剧里那种小夫妻,就七八十年代那种,刚结婚没房子,还住在单位宿舍筒子楼里,做饭也在过道,偶尔家里送来些好吃的,就算打了牙祭。哈哈,老婆,你可真贤惠,我好幸福。”
吃饱了就开始贫是吧?袁辛轻轻踹了他一脚:“赶紧吃,吃完了去训练!”
“对了,还没正式给你拜年呢!”丁舧突然站起来,弯腰捧着他的脸,表情很认真地说,“袁儿老婆,春节快乐,新的一年里开心健康,万事顺心。”
袁辛还在心里编辑拜年的词,谁知这人突然“mua”地一声亲在了他的侧脸上,随后“木哈哈哈哈哈”地坐了回去。
“想死是吧?抹我一脸油!”袁辛恼火地抽了张纸擦脸。
丁舧得意地向他勾勾手指:“我不介意你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呸,你想得美!我凭什么奖励你!死变态!”
吵吵闹闹地吃完早饭,俩人换好衣服去操场跟汤姆斯会合,还给他带了一饭盒煎饺。
大年三十早上到处买不到早餐,家政阿姨也放了假,可把外国佬愁坏了,据说早上随便对付了一口三明治,现在闻到煎饺的香气,简直泪如雨下,用手捏着就把饺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年后的一周内,学校里几乎没有人,后来高三复课,下课期间教学楼里总算有了点动静,不再那么荒无人烟。
等到袁辛和丁舧的比赛近在眼前的时候,正月十五已经过完,所有年级都开了学,校园里恢复了平时的热闹。
年过完了,大家都要收心了。
只不过还有一小撮人还在蠢蠢欲动,因为马上就到了2月14号。
再躁动也没用,学校老师又不是吃干饭的,都是过来人,谁还不知道少男少女们那点小心思,提前几天就明察暗访,早巡逻晚埋伏,抓获了好几对“地下情人”。
高一高二的比较惨,挨训、劝分、写检查一条龙,班主任们也都不怎么留情面,思想教育大概一小时起步;
高三的稍好点,一半已经成年,而且高考在即,为了保护学生情绪,班主任们算是能嘴下留情,也不怎么劝分,一切都看成绩,成绩无药可救的都不管了,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顶风作案的不多,被抓的也不多,不过高三(2)班就有一对,两人成绩都是中不溜,属于那种努把力就能上一本的,眼看就差最后一哆嗦,这会儿居然开起了小差。
班主任痛心疾首,挨个儿谈话,尽管她措辞已经很注意,但重压之下的学生简直就是个炮仗筒,反应过激,一点就着。
当晚女生翘了晚自习,不知道跑去了哪儿,男生出现过,见女生不在,也追了出去,俩人消失了一晚上。
后来听说班主任联系了家长到处找人,总算在护城河边找到了这对苦命鸳鸯。
“全班谁也没学下去,都在议论,希望他俩没事儿。”
丁舧俩人天天埋头训练,连教室都没去,这还是晚自习前韩江巴巴跑来他们宿舍探望,讲了这件事。
小胖子坐在袁辛的椅子上,架着二郎腿晃着脚丫感叹:“真是吓死人了。”
“嗐,备战哪有不发疯的。”丁舧边吃边问,“后来呢?都这样了家长肯定不敢再为难了吧?”
“那必须,都请了几天假,在家平复心情。具体情况还没打听到,应该没大事。主要就是过完年开学,压力倍增,跟过年前都不太一样,那氛围就有点吓人。”韩江感叹道。
袁辛埋头吃饭,没吭声,他倒是很理解那一对儿心里的想法。
就好像之前老爸逼自己退队一样,有些事儿在别人看起来没什么,可之于个人,就好像是目前唯一能坚持的东西,要是这个被人夺走了,整个世界都会坍塌。
做人太难了,总得找个能支撑自己的精神支柱。
想到这里,他撩起眼皮觑着面前慢条斯理吃饭的丁舧,不知道最黑暗的那段时光,这人是怎么过来的。
韩江突然凑近俩人:“你们俩没事吧?”
袁辛被他这一问搞得有点哆嗦,眼神疑惑地扫了过去。
“我俩能有什么事。”丁舧摸到抽纸抽出来一张擦了擦嘴,“明天比赛轻松拿下!”
韩江点点头:“那就行,我就知道你们搞竞体的心脏都大,正好明天周六,我票早买好了,一定给你们加油去。”
袁辛暗搓搓地松了口气,问比赛啊,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看透了呢。
有点风声鹤唳。
市残疾人运动会本身规模不大,原因很简单,本身残疾人数量就不多,能从事体育运动的更少,时间、金钱、个人意愿和身体素质缺一不可。
由于有一些球类比赛,要打小组赛和淘汰赛,还能占据一些时间,这些比赛从上周就开始了,目前已经是进入到了收尾的环节,昨天才有一些游泳、射击等项目开赛,田径则集中在周末这两天。
比赛并不引人注意,票非常好买,价格也很低,不仅韩江要去,孙嘉研和她好朋友、班长、体委全都会到场给他们加油。
甚至柳文静也要去。
袁辛和丁舧他俩用手机班主任不怎么管,但普通生们被看得还是严了点,好学生们更是自觉。
于是这事儿是柳文静亲自跑到训练场找到他当面说的。
自从上次挑明了之后,她好像没之前那么害羞了,偶尔在校园里遇见,都会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这次去找他,甚至没带之前给她壮胆的同学,自己来的。
人家女生都这么大气,袁辛就不好有被爱妄想症似地将人拒之门外,便也只能像寻常同学那样与之相处。
只可惜当事人处之泰然,周围人却不这样,毕竟吃瓜是人类的本性。
等柳文静走了,不仅在附近训练的体育生小小声起哄,连汤姆斯还有助理教练几个人脸上都挂满了姨母笑。
外国佬笑嘻嘻地说:“辛,那是泥的high-school sweetheart吗?very attractive!”
“袁儿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啊!也不早介绍给我们认识。”助理教练转头问丁舧,“小舧知道吗?”
袁辛耳根子都红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校友,别的班的,根本没什么来往!”
他连忙转头看向一直没停下来的丁舧。
这会儿他们在做提高髋关节灵活度的栏架练习,就是跨栏跑的那个栏架排成排,挨个儿抬腿跨过去,逐渐提高速度。
丁舧一改以往凑热闹的好奇态度,始终没吭声,他对栏架之间的距离非常熟悉,就算看不见,也能毫不费力地快速跨过,只看一双大长腿“上下翻飞”。
被助理教练问着,他也不像是要回答的样子,却在几个人都看过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前边的腿刚跨过去,脚底下被砂砾一滑,后边的腿没能跟上,两腿间一下子卡在了栏架上。
嘶!看他卡的那个程度,袁辛都替他觉得疼。
丁舧当即石化。
袁辛赶忙过去,扶着他抬腿从栏架上下来,到一边休息。
“你还好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丁舧的脸憋得有点红,微微弓着腰,牢牢搭着他的肩膀,声音简直从牙缝里出来:“不好,蛋疼。”
虽然不应该,但袁辛脑补了一个Q版小人跨栏卡蛋然后蛋蛋破裂的画面,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我?!你居然笑我!”丁舧用手肘勒紧了他的脖子。
袁辛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我觉得你的英文名可以叫皮尔,因为皮尔·卡丹(蛋)!”
“小甜瓜你真的是,越来越坏了!”
俩人嘻嘻哈哈一通小学生打闹,方才那点“绯闻”很快销声匿迹。
只是袁辛不免有些遗憾,本想观察一下丁舧的态度,但好像什么都看不出来。
可能他对这种事不在乎吧。
人家为什么要在乎。
周六一早,俩人收拾了比赛用品,和教练组一起赶赴市体育馆。
从小到大无数次比赛都在这里进行,十多年来他们也见证了这个场馆的几次翻新,这里对他们而言再熟悉不过,就连休息室的味道都无比熟悉。
“还是这个味儿啊!”丁舧深深地吸了口气。
袁辛把包往长椅上一放:“这两年没再修,还和以前一样。”
“真是贴心的小甜瓜。”丁舧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俩人爸妈还有袁满都来了,被助理教练带进了休息室和他们见面。
“哥哥,小舧哥哥,祝你们今天旗开得胜!”小姑娘送上自己亲手做的小红旗,一面写着“舧辛”,一面写着“必胜”。
袁满脸上贴满了贴纸,跟小旗子如出一辙,额头写着“舧辛”,两个脸颊一边是“加油”,一边是“必胜”。
听了她的描述之后,丁舧笑得弯起了眼睛:“多谢满满!”他拉过袁辛戴着手绳的手,“再加上这个的加持,我们今天一定所向披靡!”
“手绳找回来了?!太好了!”袁满说,“跨年夜那晚上哥哥做的,但是他说落在店里没拿,我还真怕丢了。”
丁舧转头冲向袁辛的方向:“还有这么曲折的经历?它们能平安归来,就一定能保我们一切顺顺利利。”
“不,它们只是一个好兆头。”袁辛突然道,“保我们取胜的,是我们俩辛苦的训练。”
是你顽强的意志。
丁舧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一起加油,我的好搭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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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Chapter 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