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的时候,袁辛觉得简直神清气爽。
看来偶尔生一生病也有好处,好像真的能杀菌,昨晚浑身沉甸甸的感觉就像一件被脱掉的沉重外套不见了踪影,浑身都轻盈得几乎能起飞。
而跟丁舧紧紧依偎,被他搂在怀里的感觉更是非常不戳。
少年应该是一宿没喝水,淡色的嘴唇微微起了一层干皮,脸上的皮肤倒是不错,看来没经过青春期的摧残,依旧滑溜溜的,只有风吹日晒的训练留下了一点痕迹,小麦色皮肤让他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粗粝和野性。
五官立体,眼窝深邃,睫毛又密又长。
胡茬一晚上就冒了头,糙得恰到好处。
再看看那突出的喉结,嗯,虽然只是刚成年,但正好既有少年气又有男人味儿。
颜值方面简直就是六边形战士。
袁辛看了眼挂水的钩子,上边已经没了药,抬起恢复自由的左手,他难得起了点促狭心,指尖戳了戳丁舧的喉结。
下一秒他的爪子就被制裁了。
输液的手还有点凉,丁舧握了握,便掀开被子塞进了自己怀里,闭着眼睛说:“知道恶作剧,看来是退烧了。”
“嗯,感觉好得简直可以去跑个比赛。”袁辛吸了吸鼻子。
这次伤风倒是有趣,丝毫没有鼻塞,直接发烧,现在恢复了依然鼻子是通的,只有嗓子稍稍有点哑。
丁舧睁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解了锁,拿给袁辛看:“几点了?要不要给班主任请个假。”
“嚯,九点半了,请吧。”袁辛问,“用你的发?”
丁舧“嗯”了一声,用被他压麻了的手臂箍紧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比了个“V”:“来,拍个急诊室自拍,当证据发过去。”
袁辛调出前置摄像头比划了一下,发觉俩人颜值还看得过去,带着病床床头当背景拍了几张,又调整了一下角度,让丁舧看起来眼睛显得不那么虚焦,单纯只拍了俩人躺在白色床上的画面。
“我要打开你的微信了,里边没有秘密吧?”他试探地问。
丁舧笑了起来:“我爱你这件事算是秘密吗?”
袁辛:“……”
有时候一些骚话实在是生命中难以承受之轻。
第一次看丁舧的微信界面,他还有一点好奇的惴惴不安,看到自己的微信被置顶,确实有点高兴,但看见微信备注只是平平无奇的“小甜瓜”时,感觉有点失落。
就这?
嘴上什么都喊,备注这么简单。
但遗憾了一秒他就自我调理好了。
不然呢,难道他备注的是“老婆”,自己就会开心一点吗?
假的东西看起来再真也是假的。
“你是不是在研究我给你的备注?”丁舧冷不丁地问,“你都看见了,那就从实招来,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袁辛找到班主任的微信,边打字边道:“你ID那么炫酷有什么好备注的。”
“行吧,反正你骗我我也不会知道。”丁舧的语调里有淡淡的遗憾。
袁辛:“……”
再卖惨打你哦!
他把照片给班主任发了过去,文字表示自己的身份,简单说了下情况,表示下午会去上课。之后偷偷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自己之后,才把手机还给丁舧。
“饿不饿?还困吗?”袁辛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应该是没事了,但你要想睡就多睡一会儿。”
虽然看不见,但或许听见了哈欠也会传染,丁舧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也小小地打了一个,手臂勒在他腰上,手肘在他小腹附近轻轻压了压。
“别的都还好,但你真的不想尿吗?我没怎么喝水的都快憋炸了。”
袁辛本来躺得麻了,现在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下腹处,顿时觉得难以忍受,当即弹了起来。
一连串优美的C语言从他嘴里水灵灵地蹦了出来。
他僵硬地下床,见自己的鞋不在床的这边,只穿着袜子扭曲着身体转到对面去穿鞋。
丁舧也坐了起来:“你不能不管我啊!”
“快!快下来!”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以一种古怪的内八姿势一路扭扭扭着去了洗手间,清空内存之后不约而同地长长叹息,又一起笑了起来。
之后一起洗手,用凉水洗脸,洗完了小学生互泼,闹腾得很是开心。
“糟糕。”丁舧捂着胃,“不知道是不是膀胱空了,现在感觉有点饿。”
袁辛听着直乐:“这话说的,你吃的是膀胱里的东西吗?”
“小甜瓜,我发现你越来越爱笑了。”丁舧伸手搂过他的脖子,伸手去摸他的唇角,“笑得这么欢实,可惜我都看不到。”
好像是呢。
最近确实,有点开心。
袁辛没挣扎,老实站着,感受丁舧略显粗粝的指腹擦过自己嘴角的梨涡。
方才是嬉闹,所以笑得厉害,现在看着喜欢人的脸,笑容也是难以自控。
丁舧的眉眼还挂着水珠,一张英俊的面孔显得分外水润,漂亮而失神的眼睛在这一刻因为专注而显得光彩顿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喉结轻轻上下滑动。
洗手间里十分安静,袁辛默默注视着他,看着他唇角浅浅的笑意,看着他形状漂亮的薄唇,突然有一种想要亲吻上去的冲动。
而丁舧捧着他的脸,似乎是想看个清楚,离得越来越近。
温热的呼吸彼此纠缠,袁辛的心跳越来越快。
就在他的心跳快要变成直线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轻轻把人推开。
“没刷牙呢,凑这么近干什么,回头熏着你。”袁辛的脸又烫了起来。
“哦,所以刷了牙就可以凑近了是吗?那我去买一次性牙刷 。”丁舧忍俊不禁,随即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手指,“好像有点烫,你不是又发烧了吧?”
袁辛拽着他的胳膊离开:“没有,我好得很,走了,在厕所待着算怎么回事。”
“不信,你再给我摸摸。”
“那是收费的项目。”
“V你50够不够?”
“呵,原来我就值这点儿?”
“你学坏了小甜瓜,你明知道在我心里你是无价之宝。”
……
稍后护士给他测了体温,确认袁辛确实已经彻底退烧,拿了医生开的单子让他俩去交钱拿药。
大早上的医院门诊大厅是最忙的,每一个窗口前边都巨多人排队,自助缴费之后在药房外排了好久,总算拿到了一大袋子药,有口服的也有点滴,回去在校医院打基本没什么问题。
班主任那边回了信息,先是对袁辛表示了关心,随后说要是身体不舒服,下午也留在宿舍休息就好。
韩江的关怀一直都在,一条又一条的语音塞进了丁舧的微信里,在医院外边早餐店吃饭的时候,俩人才一起把这些“奏折”都阅了:
“舧哥,你们睡过头了?”
“说实话,昨晚去哪儿浪了?二人世界这么刺激吗?”
“不是,什么情况,袁儿不回我,你也不回。”
“我还是你最爱的小江江吗?”
“你俩怎么不在宿舍,刚大课间我溜过去看了。”
“舧哥你没受伤吧?”
袁辛“啧”了一声:“什么‘小江江’,害得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发烧太耗费体力,一晚上过去他觉得自己能吃下一整头牛,和丁舧一起点了几乎四个人的食物,小笼包、糖油饼、灌蛋油条、豆腐脑、小馄饨、胡辣汤,多多益善。
丁舧把手机推给他:“喏,给你,狠狠羞辱他,什么我最爱的小江江,叫他别自作多情,他只不过是‘那男的’。”
羞辱就算了,小胖万一有颗玻璃心呢。
袁辛只是打字给他解释了情况,说他俩很快回去。
拿回手机的时候,丁舧摸着他发出去的信息,转语音听了听,感叹道:“我老婆就是哈特软软。”
“咣”地一声,哈特软软的老婆给了他一记鞋底硬硬的飞踹。
虽说半夜凶险了一回,但袁辛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带回来的药点到为止就行,不用那么遵医嘱,因此就头两天还按时去打针,把注射液都消耗完了,口服药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晚上做题的时候他咳嗽了一声,就见旁边的丁舧突然转过头来面冲着他,面无表情,有点瘆人。
“干嘛?”袁辛问,“我被口水呛了一下。”
丁舧笑了起来:“不心虚你解释什么。”
“我心虚啥了?”袁辛战术喝水。
丁舧转回头去,继续摸着自己的试卷:“不心虚就好。”
过了会儿他站起来,摸索到角落里的桌子,用盲文打印机打新的试卷,机器吱吱嘎嘎地响了一会儿,袁辛转过头觑着他,看他好像是没有追问的意思,便放了心。
俩人又相安无事地各自做了会儿各自的试卷,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候,袁辛去了洗手间刷牙,再出来的时候就见丁舧靠在书桌边,反手按着桌棱,旁边花花绿绿摆了一堆药。
都是他该吃但没吃的。
“都是板装药,吃没吃很容易就数清楚,有的都没拆,还想骗我?”丁舧挑眉“看”他,“欺负瞎子?”
袁辛稍稍有点怂,很快又支棱了起来。
“少给我套道德枷锁,我已经好了,用不着吃。”他走过去把那些药往盒子里装,“留着下回吧。”
丁舧一把按住他的手:“还下回?吃个药你还讲究可持续发展?今晚给我按时吃!”摸着那些药,各抠出来一颗,“自己看着剂量,弄多了别怪我。”
“我真没事了,你干嘛唠叨!”话虽如此,袁辛莫名还挺喜欢他这么对自己。
被人管着的感觉挺好。
“你呼吸比平时重自己不知道吗?”丁舧修长的手指一按一挑,各种形状的药片就从铝箔药板里跳了出来,花花绿绿地聚拢在一起,“半夜还打呼,明显就是喘不上气。”
证据确凿,无从抵赖,袁辛挠了挠脸:“观察那么细致干什么。”
“你说呢,还不是因为爱!”丁舧摸了摸手边的药盒,“都全了吗?”
差不多全了,药都抠出来了袁辛也不打算拒绝,又不是小孩,没必要在这事儿上撒娇耍赖。
但可以使坏。
他坏心眼儿地说:“不管全不全,我就不吃。”
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平时都是被人逗,干受气,现在小爷要倒反天罡,翻身农奴把歌唱!
“真是学坏了。”
丁舧勾唇一笑,突然间一手抓起那把药,另一只手箍住袁辛的腰,突地转身把人抱上了桌子,大腿挤进他腿间,手臂用了力,让人无法挣脱。
桌子剧烈地晃了一下,犹如此刻袁辛的心。
“你、你疯了吗?”他张着腿,合拢不是,不合也不是,这个姿态实在羞耻。
他真不知道丁舧会做出什么来,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丁舧目光直勾勾的,只是看的不是袁辛的眼睛,而是随机的某处:“知道我是疯的还要挑衅我,你可真是欠收拾。”他把手心抓着的药串出一颗来捏在指尖,“要么你自己吃,要么我用嘴喂你。”
“你喂进来我照样吐出去!”袁辛努力掩饰着心底的紧张。
丁舧轻轻笑了一声:“信不信我用舌头把它推到你喉咙里。”
“逼人吃药用得着这么大尺度吗?”袁辛吞了一下口水,生出了试探的念头,“你、你是男同吗你跟我舌吻。”
同时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心脏蹦到了喉咙口。
你最好是,这样我还能梦一个。
想了想,又觉得要不别是了,彻底了断念想。
如果他是,却不会喜欢自己,岂不是悲哀?
袁辛觉得自己能接受他跟女生在一起,却不能接受他也喜欢男生,喜欢的人却不是自己。
丁舧好像个电影里的变态,用食指指节轻轻蹭了蹭他的唇角,眼睛弯弯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想想跟你舌吻,还有点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