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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骨记 第273章 家仙16

作者:亮兄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0-06-20 13:05:45 来源:文学城

他从来没有想过死后还需要竹溜子的帮助。倘若竹溜子能帮助,那更为保险了。但姥爹没有想这些,他希望竹溜子修炼大成,他也相信竹溜子能修得大成。因为独眼和尚见到竹溜子的时候这么说过。

所以后来外公被人告知姥爹的坟墓被老鼠打了一个洞的时候,外公并没有惊讶,他猜测竹溜子来了,引领姥爹踏上黄泉之路。

姥爹听了家仙的话。

之后不久的一天,姥爹在吸烟的时候,突然将烟摁灭了。

竹溜子正在房梁上吞云吐雾,突然感觉到烟味淡了许多,急忙瞪了眼朝下面看,胡子一翘一翘,颇为生气。

姥爹吹了吹落在衣服上的烟灰。一般时候姥爹是不会让烟灰落在衣服上的,但是今天不同。他一边抽烟一边想事情,就忘记烟灰该掸了。

吹完烟灰,姥爹回望了房梁上的竹溜子一眼,然后说道:“半途让你没有烟吸,是不是感觉不舒服了?”

竹溜子在房梁上打了一个转。

“哈哈哈,”姥爹笑道,“虽然近来烟吸得少了,但还是有烟瘾嘛。”

竹溜子又打了一个转,非常急躁的样子。

“从今以后不给你烟吸了。”姥爹突然变得严肃。

竹溜子没有打转,愣愣地看着姥爹。它听懂了姥爹的话,或许有些迷惑。跟着姥爹吸了几十年的烟,姥爹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呢?或许它的心里在这么想。

“你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之间,去吸收更为精粹的天地元气。你看看,你在我这里五六十年了,没有什么长进。就以前来说,我这里或许对你有用,但是现在不但对你没用,反而是束缚你继续修炼的一口井啦,你就是这井中之蛙。”姥爹语重心长地对竹溜子说道。

竹溜子一动不动,只有胡须轻轻摆动,应该是屋顶瓦缝里漏进来的风吹动的。

“你明天就走吧。我以后不会给你吸烟了。”姥爹一摆手,然后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姥爹刚走出来,外公就找了上来。

那时候泥墙的房子不太隔音。姥爹对竹溜子说的话,外公听得一清二楚。外公凑到姥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真的要赶竹溜子走?”

姥爹斜眼看了看屋里,故意大声道:“刚才说的话是给它客气。其实我哪里是想让它修炼?我是不愿意它留在这里。你想想,现在孩子在长大,家里总有老鼠跑来跑去,对孩子不好,何况是个女孩子。再说了,现在大队里粮食减产,鼠灾严重,到处又在提‘除四害’,老鼠是排在第一位的。要是别人家天天往大队交老鼠,我们家不但交不出来,还老鼠随地可见,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在大队做人?”

那段时期里,确实到处都在打老鼠。不但要打,还要每天交几只老鼠到大队去。这是有指标的。有的人家一天打死了十多只老鼠,但是每天只交一只两只,这样可以交的时间久很多,显得他们家一直在打老鼠。这种积极的人家,逢年过节的时候可以多分到半斤猪肉。那时候半斤猪肉可是了不得的。外婆那时候虽然年年养猪,但是很少吃到猪肉,因为猪是公家的,养猪户只是帮大队来养而已。猪被宰了之后,要由大队决定分多少猪肉给外婆。由于竹溜子在姥爹家里,外公外婆想捉老鼠都捉不到。

老鼠会咬坏木质家具,会拨乱屋顶的瓦,以至于一下雨就漏雨,会在家里打地洞,把棉花破布拖进去,最重要的还是偷吃粮食。而姥爹家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些问题,这在以前当然是好事,现在就不一样了,交不出老鼠,大队就认为姥爹家里人打老鼠不积极,不配合组织,不遵守纪律。

姥爹一家从来没有嫌弃过竹溜子,只有妈妈小时候不懂事,看别人家逢年过节能分到猪肉,自己家里没有,就吵闹着要吃猪肉。每当此时,外公就吓唬妈妈说:“肉没有,要吃笋子炒肉倒是有,你要不要尝尝?”

妈妈就不敢吵闹了,却憋出眼泪来。笋子炒肉不是菜,是筷子敲人的意思。筷子是竹子做的,所以叫做笋子。炒肉不是炒肉,而是打在人的肉上。大人们常用“笋子炒肉”吓唬小孩子。

相信在妈妈吵闹要吃肉的时候,竹溜子也曾听到过。

因为每次妈妈吵闹之后,外婆在一大早打开大门的时候就会在门槛边上发现两三只死老鼠。

外婆知道这是竹溜子弄来的,大概是叫他们也向大队交老鼠。但是竹溜子不知道,这几只老鼠是不够的。竹溜子在姥爹身边呆久了,确实能听懂一些人话,感受一些人气,但是要了解人的世界,它还远远不够。

所以,姥爹在听家仙说过那些话之后细细想过怎么让竹溜子离开这里。他认为仅仅是不给它烟抽没有多少作用,后来便想到用打老鼠这种话来刺激它。

外公哪里知道姥爹这些考虑?他帮竹溜子求情道:“不就是多分一点猪肉吗?我们不吃就是了。”

姥爹更大声地说道:“可是孩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是要补充营养,不吃肉怎么行?”

尚若然听到他们说话,从后屋走了出来,点头道:“哎呀,你可算是想通了!别人家都吃肉,就是我们家没有,我们大人能忍一忍,小孩子没有吃的多可怜?我早就想说了。”其实一家人里最想吃肉的还是她。外公还小的时候,她就常常驱使外公去老河里捞鱼捞虾。捞回来之后,如果姥爹在家,就勉强让外公上桌吃一点。姥爹不在的时候,她就关了房门一个人全部吃掉。那时候物质极度匮乏,她尚且如此,现在别人家有的吃,她吃不到,怎能不流出三尺的涎水来?

这些话可能憋在心里太久了,此时她如嘴里放鞭炮一般说了出来,又顺溜又响亮。

姥爹没想到尚若然会冲出来说这番话,愣了一下,赶紧点头说是。

外公叹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第二天一整天,家里人都没有见到竹溜子的踪影。

第三天也是。

姥爹认为竹溜子已经被气走了,便找到外公,跟他解释。外公这才明白姥爹是为了竹溜子好。

第四天早晨,外婆照常先于家里所有人起床,然后去打开大门。

外婆自嫁到画眉村来之后,几乎天天是家里人中第一个起床的。在外公姥爹尚若然还有妈妈起床之后,外婆的饭就已经好了。但是外婆很少跟家人一起吃早饭。她会自己先吃完,然后去禁锢了弱郎大王的对面的池塘里洗衣服。等家里其他人吃完,她就已经回到地坪里开始晾衣服晒被子了。

我小的时候,每次清晨睡眼朦胧地起来走到大门口,就会看到外婆在晾衣杆旁边晾衣服的样子。一个大木脚盆在她脚边。她从木脚盆里拿出衣服,拧干水,然后挂上衣架,勾在晾衣竹杆上。**的衣服便会嗒嗒嗒地滴水,将地上滴湿一大块,一些溅起的带着泥土的水便会落在外婆的脚面上,将外婆的鞋子点缀很多细小的泥印。无论那天的清晨是清凉的,还是温暖的,是满天阴霾,还是有些晨光,是有风还是没有风,只要没有雨,我都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外婆外公是不会在自己起来之后喊醒我的,他们认为我正在长身体,就是要多睡,从不打扰我睡觉。在自己家里我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妈妈只要起来了,就会大喊“亮仔,快起来!你看太阳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或者“你看人家的谁谁谁都起来了,你还不起来!”

后来外婆去世,每次我从床上起来,走到外婆家的大门口时,还恍惚能看见外婆在那里晾衣服。

再后来舅舅做了新楼房,老屋没了人气很快就倒塌了。我去画眉村之后只能在舅舅家睡觉,起床后再去大门口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恍惚的错觉了。

由此,我都不愿意在画眉村住。

年幼的我曾经问外婆为什么要起那么早。那时的我不懂柴米油盐,不懂生活艰辛。虽然我知道外婆起来后做饭做菜,洗衣洗被,但是我觉得那些不用这么早就做,睡个懒觉再起来做也是一样。

外婆回答我说,因为早上大门两侧有两个人站着,她一打开门就不见了。她早点开门,是怕别人早上来外婆家的时候被吓到。

我对外婆的话半信半疑。

尤其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外婆半夜就起床将大门打开。因为大年初一会有村里的小孩子出来拜年,并且天没亮就早早地起来了。“大人盼收田,小孩盼过年”嘛。

有一次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的时候,我半夜偷偷爬起来,悄悄走到大门后面往外瞧。外婆家大门的门缝比较大,能从里面往外看。有时候外公或者姥爹回来晚了,会将手指从那个门缝里伸进来,将大门后面的门栓一点一点拨开。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夜晚,尤其是那夜的风。我还没有走到大门后面去的时候,就听到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时发出呜呜的类似哭泣的声音,仿佛那是一个新生命诞生的通道,它挤出来时异常痛苦。

当走到大门后面时,我的脸被那风吹得生疼,仿佛被谁拧了一把。我不顾脸上的疼痛,将眼睛凑到门缝上朝外去看。

什么也没有看见。

就在我失望地要将眼睛挪开的时候,突然一片衣角从侧面飘了过来,然后又落了回去!

我吓了一跳!只有门侧站了人才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是我已经被吓坏了,不敢斜了身子去朝两侧看。我在惊恐之中保持了一定的镇定,告诉自己不能拔腿就跑,免得躲在门侧的“人”发现,也免得外公外婆惊醒。我轻轻挪动脚步,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然后朝睡房里退去。

回到床上后,我浑身发凉,仍然恐惧不已。我安慰自己,也许刚好一个小偷站在了大门侧面,小偷的衣服被风吹动,恰好被我看见。但是这个安慰并没有让我平静下来。

第二天我便发高烧了。不过有姥爹和外公在,我很快就退烧了。

我一直没有问外婆门侧站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者说,等我真的想问的时候,外婆已经去世了。

在竹溜子消失的第四天,外婆一大早打开大门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像我一样看到了门侧站着的两个“人”,但她看到了一只非常大的老鼠。

那只老鼠太大了,以至于外婆吓得叫了一声。

外公急忙起来,跑到大门口去看外婆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外公到了门口一看,门槛旁边躺着一只大兔子。

“老鼠!老鼠!这么大的老鼠!”外婆吓得心惊肉跳,抱住外公的胳膊。她确实错把兔子当做老鼠了。因为竹溜子有几次弄来了死老鼠,她便认为这也是竹溜子弄来的死老鼠。

“不是老鼠,是兔子呢。”外公轻轻踢了那兔子一脚。两只兔耳朵清清楚楚。但是兔子的脚上绑了草绳。那兔子是活的,还在动。

“兔子?”外婆稍稍安心,弯了腰朝兔子看去。

“嗯。”外公朝四周看了看。

“谁这么早送兔子到我家门口来?”外婆迷惑道,“莫非是章古?”

章古是村里的猎户,经常上山打一些野味,自己吃,也卖,偶尔也送人。那时候山上的兔子不少,是猎户最喜欢的猎物。

外公摇头道:“肯定不是他送的。”

“为什么?”外婆问道。

章古不是没有送过兔子给外公。章古的孩子曾追逐一只兔子在山林里迷失。章古找到他的孩子时,他的孩子正将脑袋往一个兔子洞里钻。章古把孩子背了回来。但是孩子总说自己是只兔子,要回到山上去,还说他的兔子洞在哪个坡的哪个洞,言之凿凿。后来是外公帮他治好孩子的。章古为了表示感谢,送了两只兔子给外公。妈妈吃饭的时候见了兔肉,还以为是猪肉,大呼小叫:“终于有猪肉吃啦!”

外公道:“章古是拿铳枪打兔子的,一打就是一把子弹,像沙子一样。打到的兔子都是血淋淋的。你看这兔子,皮毛都是好好的,怎么可能是章古送的呢?再说了,我最近又没有给章古做什么,他为什么无缘无故送兔子来?”

“那会是谁?难道这兔子自己用草绳绑住了脚送上门来的?”外婆说道。

这时,一阵吱吱吱的声音响起。

外公外婆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正朝这边爬来的竹溜子。竹溜子嘴里叼着一根草绳。

“竹溜子?”外公惊讶道。

外婆高兴道:“原来是竹溜子捉了兔子回来!它是见我们家好久没有吃肉了,又见章古送过兔肉来,就去山上捉了兔子回来吧?”

外公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原来它没有离开,而是上山去捉兔子了。它听姥爹说孩子要吃肉,又因为自己而让家里人没有肉吃,所以心怀愧疚,去找可以吃的肉来。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姥爹发现桌上有一碗肉,但他不相信家里可以弄到肉菜,便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嚼,惊讶地问外公外婆道:“怎么有肉?这个菜是哪里来的?”

妈妈高兴地嚷道:“啊,有肉吃啦!”

外婆勺了一勺兔肉到妈妈的碗里,笑着避重就轻回答道:“这是兔肉。”

妈妈急忙将兔肉往嘴里扒,吃得啧啧响。

姥爹道:“我不是问这是什么肉,我问的是这个菜哪里来的。”

外婆道:“竹溜子弄来的。”

姥爹一惊,说道:“竹溜子不是被我气走了吗?”

外婆拿着筷子指了指房梁,说道:“它又回来啦。你看,它在那里呢。”

姥爹仰头看去,看到了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那是竹溜子的眼睛。它似乎很兴奋,很自得。

姥爹顿时想起他年轻时在四川旅馆里的那段记忆。竹溜子为了讨好他,给他偷来了苹果、金簪子还有钱。

几十年的光阴,半辈子的时间,转眼即逝。

在这半辈子的光阴里,只有这竹溜子陪伴他的时间最长。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竹溜子给予他的要远远多于他给予竹溜子的。他本有许多感激的话要说,可是现在他却要找这种气话来驱逐竹溜子。

可是不驱逐它离开这里的话,竹溜子无法得到更高修为。

姥爹突然勃然大怒,将手上的筷子朝房梁上扔去,大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还记得在四川时偷的苹果金簪子和钱吗?我那时候就跟你说过,不要做这种鸡鸣狗盗的勾当!又损害你的修为!现在你又弄这兔子来敷衍我!你把灵智都用在这种无用的东西上,将来怎么能修得大成!你这无用的东西!给我滚!”

筷子朝竹溜子飞去,准确地打在竹溜子的身上。竹溜子或许是没有想到筷子会真的打到它,所以毫无防备,被筷子打得吱吱乱叫。它疼得一脚没有抓稳,从房梁上跌落下来,恰好跌落在桌上的汤碗里,将汤水溅出。溅出的汤水还带着温度,落在妈妈的脸上。妈妈立即被烫得哭了起来。

姥爹当时非常担心汤水太烫,会将竹溜子烫伤,但见竹溜子立即从汤碗里爬出,而一旁的妈妈被烫之后并没有出现烫红的印记,便知道汤水的温度不算太高。他继续唬着脸,捡起身边的汤勺朝浑身**的竹溜子打去,继续大骂:“好好一碗汤被你弄坏了!还烫到了我孙女儿!你看看你要为我们家带来多少麻烦!”

汤勺并没有打在竹溜子身上,却是如勺水一般将竹溜子勺了起来,朝门口抛去。

竹溜子浑身汤水,看起来非常落魄。它眼睛里的精光消失了,露出一丝哀怨。

外公外婆见姥爹发这么大的火,不敢多劝。

“滚!滚啊!”姥爹对着竹溜子吼道。

竹溜子滚爬起来,两只前爪扶地,学着人样朝姥爹磕头,磕了三下,然后转身朝门外蹿去。

自那以后,外公再没有见过竹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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