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由淡转深,像是人为的加了湛黑的墨色铺就一整片浓色天空。
微风徐徐吹过,旁边的树叶也发出细细的婆娑声,一切静谧又安宁。
唯有暗色之下,波涛汹涌。
林辞野V:「回应:
1:林辞野学历造假
2:林辞野奇怪味
3:奇怪味加盟商状告林辞野
4:林辞野欺压同组同事
5:林辞野潜规则新人女演员不成反陷害
6:林辞野为造人设让六旬老太雪地滑倒
7:林辞野嘲讽代拍主播
8:林辞野滚出娱乐圈
……
121:林辞野多品牌代言解约
122:全网等林辞野一个道歉
123:林辞野丧尽天良
124:失德艺人林辞野
125:林辞野假唱
126:林辞野上位记
127:林辞野为某娱乐公司女儿庆祝生日
128:林辞野被包养
129:林辞野父亲老赖
130:林辞野机场怒砸记者摄像机拒不赔偿
……
总结如上,如有遗漏,请林辞野黑粉来此专属楼补充。」
林辞野V评论:「与其等我证明是假的?不如各位努努力,证明它们都是真的?」
这话说的简直张扬的无法无天,又透着一种很欠揍的尾音。
不是要骂?那也不用为他一次次单开一条微博,省的浪费公共资源,至于路人想必天天开微博看到他也挺厌烦的,干脆就到这里。
他眼底神色坦荡又利落分明,像是无声讥讽,网络上沸沸扬扬,搞得声势浩大,实际上怎么样,他和眼前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林辞野掀唇,脸上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孤独:“怎么,难道各位只会道听途说、捕风捉影?”
他动作没遮掩,那几个人自然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只不过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社会里做事大家谁不顾及“体面”,即便是暗地里撕破脸,面上也会好的跟亲兄弟似的,有谁会像林辞野这般胆大妄为,肆无忌惮?
现在这种情形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林辞野步伐慵懒的拖着一个个肮脏的念头拉出来在阳光底下暴晒。
完了还站在一边抱臂凉凉嘲讽他们没本事活该?
“林辞野,你以后在娱乐圈可还是要和我们打交道的!你就不怕?”男人眼睛微眯,虽没说完,但语气里的威胁如同附骨之蛆紧紧将林辞野笼罩。
林辞野反倒笑了,却又很快将唇敛起,眸光渐渐深邃。
他在反思,是不是多年的打击磨平了他的性格,还是他伪装的太好,已经浸入骨髓连他自己都觉得习以为然所以别人也不把他当回事?
他看上去就那么好欺负?
他这个人从小便脾性不好没耐性,说话做事全凭心情,一股劲上来什么也不顾,别人敬他十分他回一分都是他兴致好,出了名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如今,竟然,人人可欺了?
在他刚想出手的前一秒,
“说话做事理应横尺有度。”裴旻站起身,挺拔的背脊让他整个人染上高不可攀的神晕,清俊的脸上肃穆而庄重。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无形之中撑起一座巍峨高山。林辞野忽然明白什么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只有长年累月被书本不停浸润才能拥有这样的气度。
不怒而威。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二百九十三条,追逐、拦截、辱骂、恐吓他人,情节恶劣的,破坏社会秩序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你们认为自己所作所为完全符合行业内的潜行规则,以奉行某种积淀的沉疴,为了迎合而趋同,再以此为盾,但你们别忘了。”裴旻顿了顿,一双清润无尘的眼睛看过去,声音坚定无比:
“中国法律凌驾于一切之上。”
“大庭广众之下,拦截、威胁、辱骂、恐吓。”每说一个词,裴旻的语气便加重一分,他在气,也在痛。
“你们违背道德,违背社会公序,违背法律。”
“所作所为,是当初对记者这个职业满怀热忱的你们自己的最大辜负。”就业的初心纯粹,可现在恐怕早已遗忘了,冠冕堂皇的以生存为名,连底线也早已被抛诸脑后。
裴旻理解在社会中的身不由己,但他不理解如此毫无缘由的倾轧和伤害。
林辞野第一次看到裴旻如此堪称锐利的疾言厉色,眸色越来越亮,这样什么也不问的一力维护,让他整颗心都泡的发软发烫。
好想亲啊!
林辞野脑海中反反复复奔跑者同一句话,眼角一瞥正瞅见一群碍事的。
……心烦。
男人漆黑的眼眸一转,里面神采飞扬又狡黠,他趁着那几个人不注意拉起裴旻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跑。
既然找到了这里,旅馆肯定是不能住的了。那么索性就来一场与世界背离的放逐。
男人唇角勾勒笑意明快又洒脱,像是在天空肆意飞扬的野筝。
即便到了今时今地,他仍是笑着。
裴旻怔怔的看着他,随着他一起在大街上不顾体面的肆意游荡。
夜色深迷,他们是自由的鬼。
直到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林辞野才停下,却没放开裴旻的手。
男人抬起头,滚烫的热气从粗重的喘息中溢出,眼中神色比骄阳还要盛烈几分。
“好爱你。”
“裴旻,我好爱你。”林辞野唇边勾起慢悠悠的弧度,年轻而张扬的面孔上一片坦荡的真诚。
他笑意明显的入目可及,让人几乎轻易就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裴旻心里有点动容,心里的坚冰刚要融化一角,就听到林辞野稍稍有些扭捏的声音,“亲一亲,好不好?”
下一瞬,林辞野手臂箍住后脊,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区域,姿态利落而霸道,诠尽了**的占有,好像方才不确定的试探都只是裴旻的一场错觉。
裴旻没说话,也没有很激烈的推开他,他的嗓音甚至一如既往的平静,“林辞野,你真的懂我吗?”
他的问话无疑有些突然,但却是这几天日日夜夜藏在心底不停折磨他的问题。
爱和懂是两个字。
但懂却是证明相爱的必要条件。
他的眼神中蕴着复杂无声的情绪,像是整个人裹了一层悲伤的茧,从上到下密不透风,窒息感逐渐涌没。
两个人方才一个戳破假面,一个扫涤内心,搭档配合的无比默契,眼下却陷入了某种对立的沉默。
“我当然懂,我怎么会不懂,”林辞野握着他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像是害怕什么东西从掌心溜走,嗓音急切而慌乱:“就比如刚才,你在维护我我很高兴,但我知道其实你也想劝告他们回头。”
裴旻身上有一种为人师者的责任和柔软,那种就好像为人长者的魅力让他着迷,尤其是裴旻可能还要比他们年纪轻,就更添了股青涩的真诚。
“裴旻,你不要不说话。或者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可以改?”裴旻一直沉默的让林辞野无比心慌,他近乎语无伦次。
骤然的惊喜掩盖了这场变故中隐藏的危机,浮上水面之后只有无限害怕失去的紧张。
而沉默大概是最大的助燃剂,足以在最短时间内把情绪拔高到顶点。
“那你是觉得我刚才发的微博言辞不应该无所顾忌,太任性太张扬容易让别人更加针对我对吗?”
“还是我最近是有点疏忽你,让你不开心了?”
“你发的消息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是我不对。”
林辞野说了一大堆,恨不得把这段时间的每一件事都拉出来捋一遍,越说心里越急,理智跑了十万八千里,到了最后他控制不住的提高音调,尾音却有一丝丝发颤。。
“你说话啊!”
陡然的声音也拉回了裴旻的思绪,他刚才是在懊恼,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个话题让林辞野更加烦恼,显得这段时间的冷静的等待都毫无用处,却没有控制住。
“林辞野,你不要急。”清醒过来之后的裴旻看着那张蕴满焦急的脸茫然了一瞬,安抚的说道。
我不着急个屁!
林辞野心里淬骂一声,面部表情有一瞬间扭曲,深呼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着急,你说。”
裴旻不知道该怎么说,身体紧绷有微微的紧张,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但又深觉不对只好僵硬的杵在原地。
“不知道该怎么说?”林辞野恢复了理智,一看裴旻犹疑的表情就知道他有所隐瞒,还是和他有关但并不想告诉他的。
“……嗯。”裴旻点头。
“现在不想说。”
那意思是会跟他说了?只是早晚而已,这么想,林辞野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没事。
这么一松,他又想到一个问题,裴旻怎么会正好出现在他宾馆附近?
他记得这段时间他一直让许愿汇报行程来的啊,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裴旻的怀疑?
再换个角度想,那是不是关于他的事其实裴旻早就知道了?只是隐忍不说?
所以他说的他不懂他?是在伤心他的隐瞒吗?
一瞬间林辞野什么都明白了,他神色有点不安的抬眼:“裴旻,你……都知道了吗?”
“嗯。”裴旻点头,声音沉霭,眉目之间有一点点歉疚:“对不起。”
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让你在事业陷入低估的时候还要去面对情感的纠结。
“你向我道歉?裴旻,你向我道歉?”林辞野瞪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你向我道什么歉?”
“我撒谎欺骗了你,你不骂我不打我,不生气你还向我道歉?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意我?”
“你一点都不生气?”林辞野不死心的问道。
他之前那个摄影,因为不经常陪女朋友或者有一点疏忽都会挨骂然后去哄,还很乐在其中。
纵使在同事面前抹不开年嘴上说矫情其实对于女朋友如此在意他比谁都高兴,因为那是爱啊。
可到了他这,不仅不生气,还反过来了?
裴旻刚要张嘴就被林辞野打断,现在时间太晚了他不想和裴旻吵架,更不想浪费好不容易见面的这点时间只顾着生气,爱都来不及。
“我们先不说了。”林辞野向前一步倾身抱住他,下巴抵在裴旻肩胛,紧的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揉碎进他的身体。
“好想你。”男人嗓音沙哑,黑发垂落遮盖住了精致锐利的眉骨,而显出几分乖巧恬然。
感知到他的疲惫,裴旻回抱住了他,目光露出浅浅的温和和疼惜。
“裴旻,你回家吧。”林辞野安静的透过拥抱来汲取温度,他有些软弱的想要崩溃,想要去骂,去憎恨,可却又归于平静。
现在谁和他待在一起都容易被牵连,他身边到处走人跟着,连安全都是个问题,更不能把裴旻牵扯进来。
越想,林辞野越是怕,连周边的阴影里他都觉得可能会突然窜出来几个狗仔。
“不行,你快走,我不能送你。”林辞野推他走入光里,而自己却仍然站在黑暗中,这种情形在黑白的界线下渲染成孤独的身影被深渊席卷吞没的悲壮和惨淡。
被推出去的一瞬间裴旻的心急速往下坠空,瞳孔猛地震了震,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清润的嗓音微紧:“那你呢?”
“我啊。”林辞野不在意的勾起一个弧度,眨了眨眼,“当然是回我家了!”
裴旻眸光顿了顿,里面写满清晰明白的含义——他不信。
“好吧,开玩笑的,我是去闫铭那,他是个律师,正在办我的案子。”林辞野漆黑的眼眸一片真诚,看上去十分的纯良,语气也很正经,所以裴旻相信了。
“那好,那我先走了?”刚走一步,他又不放心的回头叮嘱:“你也快点回去。”
“不然我们一起去路边打车?”
林辞野笑了,“这么点距离不用了,你走吧。”
“我看着你走。”
裴旻坐上计程车,对前面的司机交代了地址:“去最近的地铁站。”
然后打开车窗冲着林辞野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回去。
林辞野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在裴旻的目光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裴旻安心了,关上了车窗。
等他的车走后,原地又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直到完全看不见,林辞野才收回了目光,还真的又走回了律师事务所。
在闫铭疑问的目光里,林辞野无比坦然的道:“给我找个住的地方,要求嘛,也很简单。”
“周边清净,落地窗大平层最好,别墅也凑活,打开窗能看到海,阳光要好,安全设施一定要到位。”
“里面一定要干净。一尘不染。”
“我就先勉强住上一周左右吧。”
“哦,对了,清洁的时间固定定在上午九点。”
“水果要空运过来的,新鲜,一样来一点,模样精致点的。”
“早餐晚餐清淡点就可以,至于午餐一定要营养,毕竟你也知道我最近劳累,心理又受了大刺激,必须得好好调养。”
“我不吃蒜,不吃海藻类的所有食物,不吃胡萝卜等辛辣类蔬菜,不吃即时类产品,早不吃根类菜,晚不吃水生菜,荚果类少食。”
闫铭冷肃的一张脸上越来越黑,这还是简单点的要求?那不简单是什么样?
“还有吗?”闫铭面无表情的问。
林辞野淡然点头,虽然他不挑剔,但没办法,现在也有人惯着,那他娇气点也没什么。
他继续。“我的饮用水的水温要控制在37℃,这是科学研究出来人体最适宜入口并且对健康有利。”
“还有,我喝水有专用杯,你去派人从我住的地方取过来,如果准备下午茶的话,要有蛋糕店专用的塑料叉。”
“洗漱用品我有专用的牌子,其他的我用不惯,也可以去我住的地方一起拿回来。”他一副很体谅闫铭的表情。
“我睡的床纱支要选用100以上的高支贡缎,枕头高度7.13cm。”
“室温23℃,空气湿度62%。”
……
“嗯,大概就这些了,想到我在补充。”
闫铭抬头,平光镜映着一双冷漠严肃的眼睛,“你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
两人相识在费城的广场,那时候林辞野是最落魄的时候,全身上下没一分钱还背着巨额债务,孤身一人流落在国外,几乎是什么能赚钱只要不违法他全都做,至于脸面那玩意他更是早就没了。
可因为是外国人,没根基没背景经常被欺负,那次林辞野好不容易打工赚的一些钱就在一个小巷子里被一群早就盯上他的土著堵了。
“想抢钱?”林辞野眼底压着狠厉,把刚拿到的工资从口袋拿出来,在对方陡然发亮的目光中洋洋洒洒的扔在了巷子中。
他嘴角勾着张扬刺目的笑,甚至有种视钱财如粪土的疯狂。
这种动作成功的激怒了那些人,令对方感觉到了十足的羞辱。
那时候的林辞野打起架来几乎是不要命的,看着那伙人拎着手里的棍棒冲上来,他也迎上去。
打到一半,巷子的另一头忽然窜进来一个人,还带进来追着他的黑衣人,那个人就是闫铭,林辞野双目充血,一拳比一拳狠,理智在断线的界线不断绷紧,几乎是怀着同归于尽的心,眼见来了人,反倒邪气的舔了舔唇角的血迹,轻轻笑了,“要打就一起来。”
男人只简单的穿了件黑色套头卫衣,此刻上面染了乌黑泥土的印迹,右侧拳头那滴出一滴滴的鲜血,像断连的线,笑声在空寂的巷子里游荡,让他看起来极为阴森可怖。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
林辞野没顾忌的又反身去打,闫铭愣了一瞬没有在逃,也跟着一起出手,两个人一个狠一个专挑弱点下手,在重回寂静之后,闫铭就看到那个少年在原地好像回不神来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慢慢的矮下身,一言不发的把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捡了起来。
闫铭问了句话,少年却一字未答的走了。
第二次见面林辞野在路边弹吉他,闫铭路过往他琴盒里扔下了钱包里所有的钞票,大约五千美金,算是感谢。
他没想到当时看上去无比冷漠的少年,居然扬起一个笑容朝他一见如故似的笑嘻嘻开口:“谢了,不知道老板还爱听什么,随便点。”
闫铭有些意外他的格外热情和熟稔,“昨日我们见过。”
但你并不是这个态度,林辞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在意的摆摆手,道:
“英雄也为三斗米折腰嘛。”
不管他这些钱是感谢还是打赏,到了他手里那就是他的,谁也别想抢。
林辞野眼睫微动,在闫铭眼前动作麻利的把钱踹在了上衣口袋里,还怕掉的拍了拍,一副爱财的市侩样。
“我叫闫铭。”他莫名的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名字,也许是因为少年随意的态度,也许是他身上如刺芒张扬的性格,也许是因为他阴差阳错的和他一起对抗过那些人。
也许,是因为他毫不虚伪。
“我嘛,一个无名小卒耳。”他说话语调拉长,像是玩世不恭却故作谦卑的二少爷,端的一副风度翩翩,其实对人间十足轻慢。
闫铭从回忆中抬头,陡然穿过时光对上林辞野这张更加张扬却轻松了许多的面孔,种种复杂的情绪交叠。
“嗯。”
他答应了。
“先说好,我身无分文,不付钱。”顿了顿,林辞野又大方的直言补充:“以后也没有。”
“行,”闫铭捏了捏眉心,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冷了脸:“在多说一个字,就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