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之间,话多的从来都是林辞野啊。
裴旻忽然弓起身,右手紧紧抓着心脏前的衣襟,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却只是因为……心疼。
他怎么就这么,让他心疼,让他不知所措,让他觉得既生气他不懂得爱惜自己又无可抑制的让他心软。
林辞野,这三个字,当真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难题。
很久,久到许愿都以为他等不到回答的时候,后面传来四个字,很轻,带着某种温柔而坚执的力量,让人迷醉。
他说,“我会管他。”
“他会活到一百岁。”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裴旻淡淡勾唇露出一个笑意。
显然,许愿也和他想到了一处,同样露出一个不言而喻的微笑。
“让他休息两天可以吗?”裴旻临下车的时候问。
许愿想了下,觉得没什么大事,于是便点了点头,“可以。”
“那好。”裴旻应了声,然后便要打开车门。
许愿有点不放心:“一连休息两天,林哥会同意吗?”
裴旻温和的朝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只有极为了解他的人才能知道,裴旻此刻云淡风轻面孔下的笃定和……动气。
“这里?”裴旻指着面前的白色房门。
“嗯,对。”
“要不要我先敲门?”
“不用了,我们等下开他车走。”
“那我先去忙了。”许愿说了声,然后又回头看了两眼,才下了楼,顺道把裴旻行李寄存在一楼,然后交代等人下来交给他。
裴旻在门口默了一瞬,才抬手敲门,敲第一次没人应,第二次里面才传来不耐的一道男声:“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吗?”
“林辞野。”裴旻站在原地,淡声叫他的名字。
下一刻,里面传来一道匆忙的脚步声,然后门被应声打开。
露出里面汗湿了碎发、气喘吁吁的男人。
看见裴旻,林辞野呃的笑开,弯了精致漆黑眉眼:“我还以为我幻听了,裴旻,你回来了。”
裴旻看他不住的喘气,身子也停的不那么直,紧紧的蹙眉,打断他:“先别说话了,我陪你慢走一会。”
“好。”林辞野应声,招来裴旻警示性一眼,他顿时闭紧嘴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开口了。
两人在舞蹈室里慢走了十分钟,裴旻才让林辞野慢慢坐下。
“有橙子吗?”裴旻忽的问,似乎他觉得问的有些突然,他解释。
“我查过,激烈跳舞后不能大量吃糖,但可以补充含维生素B1的食品,而橙子也是。”
既然说了,就索性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一遍:“还有,跳舞后,不能立即洗澡,冷水热水都不行,会诱发疾病。也不能立即坐下来休息,……”
他说了很多,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听着就诸般约束,而这种意义的重复其实很容易让人觉得啰嗦和反感,尤其是林辞野这种天性自由的人。
可现在林辞野看着他蹙着眉担忧不已却又一本正经的教导他的样子,只觉得……
更爱了。
他在裴旻不解的目光中,执起裴旻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然后唇瓣在他白净的掌心无规律的移动。
在人体上面,有许多因不用而被忽略废弃的暗码。
例如,以唇为笔。
林辞野此刻把碎发全部捋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额角还有未干的湿意,男人张合着濡湿的薄唇在他掌心写着什么,但裴旻此刻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酥酥麻麻的痒意伴随着过电般的触感从尾椎骨直冲脑海,淹没了裴旻的理智。
他写到最后一笔时,总是习惯性的往上提勾,软肉带着明显的湿热抵碰在裴旻掌心,那种强烈的触感随着颤栗猛烈的传到大脑皮层,身体渐渐不受控。
可偏偏那个恶劣的罪魁祸首,此刻低垂着眉睫,表情虔诚而庄重,身上还透着丝丝缕缕茫然的无辜。
他写的是——我乖。
林辞野抬起头,眼尾洇开一小片湿痕,漆黑的眼眸里睫毛轻眨,如同蝴蝶将栖未栖,像是含着道不明的旖旎。
裴旻回过神,条件反射般快速收回手,只觉得手心的烫传到心尖,无措的很。
“你,你做什么?”
林辞野唔了声,指了指嘴巴,你没让我可以说话呀。
“……”
“你故意的。”裴旻语气肯定,如果忽略他耳廓上的微红,一定会让人轻易相信他和语气表现出来的一样云淡风轻。
林辞野挑眉,——所以你让不让我说话?
裴旻认输又无奈:“你说吧。”
“这里没有橙子,只有水。”
“我记住了。”
“跳舞后不能立即坐,不能立刻洗澡,不能吃糖。”他一条条说着,按照裴旻问题的顺序认真回答。
“我会乖。”
所以,你要不要多喜欢我一点。
“…你还有别的事吗?”裴旻撇过头,看向别处,手藏进大衣口袋微微蜷缩,似乎无法适应刚才那样的热度。
“没有啊。”林辞野运动鞋踩灭裴旻拉开的界线,凑近他仰头直视他双眼,似回答似宣誓:“你去哪,我去哪。”
“去穿衣服,然后送我回家。”裴旻态度骤然严肃,有点冷硬的开口。
林辞野表情惊愕,变脸变得比天气还快这个技能真的是天生的?
连裴旻也无法避免?
“不走?”
“走。”林辞野下意识呐呐点头,然后茫然的转身,没避着裴旻,直接把黑T恤半袖兜头脱下,露出线条流畅的背脊,漂亮的蝴蝶骨因为动作或突起过收缩,带来一阵阵引人遐想的弧线。
裴旻下意识背过身,脸色顿时白皙透红,心里又默念起了他的清心经——《中国建筑史》。
“你,你怎么。”
“裴旻,我对你从来都是身心如一,从无隐瞒,更何况,我们早晚都要。”
“——赤诚相见。”
“不是吗?”
他故意押着一种暧昧的隐喻,像是勾着夜色不见人的旖旎,却坦然的理直气壮。
穿好衣服后,他伸手随意捋了把弄乱了的头发,黑色发丝如浪流退去,不羁又一派风流。
“换好了,转身吧。”林辞野立在男人身后道。
“真的?”裴旻有点不确定,毕竟林辞野实在有很多“前科”。
“我永远不会对你撒谎。”
永远这个词遥远的让人看不见,裴旻不想去想那么远的未可知,他能做的,只有珍惜。
所以,他沉默着,率先朝外面走去,林辞野抿抿唇,跟了上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沉寂,林辞野小心的觑着裴旻的神色,试探性的道:“为什么不开心?”
“你说呢?”裴旻瞥他一眼,这种语气就像是耍脾气似笑非笑的反问,总而言之,一点都不像裴旻身上会出现的情绪。
他没有让林辞野猜,而是直接道:“林辞野,你说你要活到一百岁,却不懂得珍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现在每次对过度劳损的不在意,就像是在玻璃上刻下一道划痕,看着干净透明如新,却是无法修补的暗伤。”
“……嗯。”
“喜欢,热爱,为之夜以继日没有错。”
“但林辞野,你要注意限度,可以吗?”
不等林辞野说话,裴旻忽然垂下眼睫,声音很低,温润的眉宇之间带着陷入回忆的怅惘,发苦:“生命从来都是不易的。”
林辞野顿时便心疼的无以复加,慌忙的倾身抱住他,试图宽慰,连连保证:“我一定会注意自己,一定不会在彻夜不休的练,”
“你不放心,就找人看着我,让许愿给你打报告,好不好,你,你别难过。”
“嗯。开车吧。”裴旻依旧垂了眼,沉默着不说话。
可从车窗折射瞳孔上来看,他哪有半分伤心,里面分明是如旧的清润温和。
裴旻拿自己放在天平作为砝码,就知道自己会一定会赢,可当他真的得到林辞野的承诺,却发现自己松了口气,也许他也不是那么笃定,但这个结果终究是让他心里涌上脉脉暖流。
林辞野。
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三个字,只觉得比他做什么研究论文都棘手。
却又如宇宙未探明的星系一样让人心动。
建筑中,价格结构的差异导致有许多材料都可以被代替,而效果也大体相同,但林辞野是不可代替。
他的存在就如同田野上燎原的火种,光是存在就足够让他惊诧。
“林辞野。”
“嗯?”
“你的眼睛很好看。”
没头没尾的一句,却让林辞野骤然想起来自己当初别扭讨要情话而不得的遗憾,他知道,凭自己当初那遮遮掩掩不肯明说的架势,裴旻当时不可能反应过来,而现在说了,说明对方一直反复琢磨,也就说明,他,有将他放在心上。
这个答案,让林辞野顿时感到被满足的喜悦,像是他在某个时刻一时兴起连自己都不在意的小想法,都有被对方温柔回馈。
真是,显得他多矫情似的。
至于嘛。
话虽然这么说,林辞野嘴角咧开的笑容却怎么都收不住。
“路,不对。”裴旻看向车窗外的景色,蹙眉。
“裴教授。”林辞野调戏或者卖惨的时候,就会故意拖着尾音,形成一段令人遐想的余韵。
“不行。”裴旻目视前方,严辞拒绝。
“这么坚决冷漠的吗?”林辞野塌了肩膀,可怜巴巴的。
“嗯。”
“……”
这次哑口无言的终于变成了林辞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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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