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重新划过天际线的那一刻,林辞野脑海划过很多东西,最后集中在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喜欢。
酒吧那晚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比起这个或者当时用重逢才更为贴切。
林辞野少时是个莽撞桀骜的脾性,身边总是跟着一群人,身上全是恨不得把骨子里每一寸都发挥出来的喧腾,不受管教唯我独尊。
后来,沉寂了很多年的南巷忽然住进一个和他同岁的少年,却和他身边所有同龄人都不一样。
但林辞野也不会去注意他。
可少年聪慧且敏锐,很快就发现裴旻总是在那个时间站在窗口,加上身边人一直说裴旻是个三好学生根本不会和他们混在一起。
他自然而然觉得他是不屑,长时间下来少年意气一时兴起让他直接用球砸碎了他的玻璃,回他更傲的挑衅,成功的吸引了裴旻的全部注意。
也许,当时就是不一样的。
“阿野。”
裴旻的呼唤让林辞野从回忆中回过神,骤然看见放大了很多的裴旻,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砸你窗户吗?”
“你果然是故意的。”裴旻一副早就猜到的语气。
“谁让你整天闷在那。”林辞野别扭的道,言辞之间好似还掩盖了什么。
裴旻也没有细究。
只有林辞野知道,也许是旁边人说他的次数太多让他也产生了一丝好奇。
病秧子,好看,学霸。这多矛盾。
也许是因为裴旻连续一周都没在出现在那个窗口。
也许少年不高兴,他看下去时看见的不止是他,所以他就要裴旻对他、印象深刻。
但总而言之,年少埋下的种子又因他骤然的离去而被掩盖,却会在再度重逢时复苏。
更或者,一见钟情太奇妙了不是吗?
林辞野抬起手时,右手无名指闪烁的碎光被玻璃反射了一下,简洁大方的素圈在交握的手上相互映衬,各自独立却又是一个整体。
“怎么想到在巴塞罗那教堂向我求婚的?”而且求婚,他也想的好不好!
裴旻调侃:“怕你又嫉妒那个摄影师合作伙伴。”
林辞野一股气到嗓子,恼怒道:“我都说了,我、没、有。”
他嫉妒?开玩笑。
他才不会嫉妒!!!
“因为想让你成为我的。”裴旻见好就收,一本正经的凝视着他。
不光是你对我因爱妥协,我也是。
林辞野接受到这个信息,心里瞬间乐开了花,面上却几次三番把扬起的唇角用力压下去,矜持的道:“知道了。”
丝毫没想到被某人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
教堂求婚的那天,是周日。
其实林辞野是有察觉到点不对的,比如裴旻的生物钟是每天早上六点,结果那天不到五点就起床了,比如裴旻虽然注意搭配,但也不会挑挑拣拣来来回回的换衣服,更比如他早上起床到出门的时候忘了“主动”给他一个早安吻。
但他也没往那方面去想,只是出门的时候也照了下镜子,凭着莫名的直觉戴上了从海滩回来那天裴旻送他的墨红丝绒手套。
戴上后,自己都觉得不搭在游玩时也不适合,但他也没有再取下来。
他没察觉,裴旻落在手套时目光多了一分温柔。
中古世纪时在绅士间有一个传播颇广的习俗,准新郎赠心上人手套表达爱意,也是为了稳定心上人的心,这是求婚中象征着爱的信物,然后约定周日共赴教堂,如果对方那时戴着那副手套,那么,就是答应他的求婚。
而这份习俗,也作为美好的秘密。
林辞野没有退出娱乐圈,却还是慢慢淡出了公众视野,他依旧写歌唱歌,却不会再参加各种群星云集的活动,一年中也只有新年晚会会出现一次,和粉丝被调侃为牛郎织女。
在某个寻常的夜晚,林辞野站在卧室阳台,沉默很久终于把在几年前就编辑好的微博发了出去。
林辞野V : 「大家好,我是林辞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给喜欢我的朋友们一个答案。
其实,我一直想回到过去。好像很多人都想回到过去。重来一次的话就会变得不一样。
我不算个好的恋人。患得患失,不肯直言,很多时候都要Ta去猜。幸运的是,兜兜转转。我们也还在恰好时候。
很多人说,我是什么气运之子,从出道开始就一路长红,但纵观我不长的一生,跌宕坎坷也占了一个篇幅。
喜欢音乐是我的坚持,一路走来或呐喊、或期盼,也曾同你们或许有个某个瞬间的共鸣。无论我在与不在,在那个瞬间,我们都是相交甚深的朋友,这点不会改变。
舞台上的林辞野光芒四射,舞台下的我依旧会坚持我想要的一切。在一段又一段的旅程,我们曾彼此相伴。一切也无需明言。
最后,在这里正式的和要奔赴下一段旅程的朋友说一声再见。
另外,下一首我的个人单曲《心率》将于除夕中午12:00免费上线,欢迎收听。」
他们之间不能明晃晃的放在台面,但林辞野也已经说了个彻底。隐晦的爱意有些时候更加令人心动和倍感珍惜。
关注他的粉丝自然能从他只言片语中得到答案,如果要走他不会挽留,毕竟这是他的决定。
而来来往往本就是常事。
“哈哈哈哈,不愧是林哥。”许愿看到最后一句,笑的乐不可支。
什么正式的说一句再见,果然林哥还是那个永远桀骜的林辞野,完全不肯低一点头啊。
这就好比你以为别人倾家荡产搞起了跳楼大甩卖,结果人家压箱底藏着一箱价值连城的古董!哈哈哈!
裴旻在书房却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来自英国,他的母亲。
裴旻捏着手机的指骨泛白,盯着手机的界面,沉默很久,在铃声即将熄灭时还是选择了接听。
“裴旻,今年回来过年。”薛女士叹了一口气,华丝渐满的脸上浮现深深地无奈和倦色。
“我。”裴旻听着母亲的声音,心里深深地愧疚,不知怎样开口,可回去过年,这次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带他一起了。
“带他一起吧。”
“什,什么?”
可薛女士却挂断了电话,虽然松了口,但到底还是难以接受的。
裴旻看着挂断的电话沉默了很久,半晌才重新直起腰,拨打了另外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是一道低沉的男音。
“屹泽哥。”裴旻艰难的唤道。
“小旻,你姐已经睡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不。”
听着他反常的语气,陈屹泽蹙眉起身走到阳台 :“小旻,有什么事?”
“我,妈知道了?”
他说的不清不楚,陈屹泽却了然了,但却很惊讶:“怎么,你不知道吗?”
听着他的叙述,裴旻才知道从两年多前开始,林辞野一有时间就去伦敦,到他家门口也不说话,就那么跪着,直到他父母下班才发现。
初时是惊愕,后来就懂了,愤怒,不可置信,怨憎都朝他而去。
拒之门外甚至不顾体面的捶打慢慢演变成了冰凉的漠视。
可他坚持了两年,风雪无阻。
直到裴旻回来,原来他以为的林辞野外出工作其实是他去了英国。
求。
怪不得,他对他竟然真的用“求”。
裴旻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胸中涌动的情绪几乎把他整个人伤的彻骨。
可他的痛,他的疼,又怎么抵得过林辞野的决心。
他什么都不清楚,只是为了有可能,他有可能会因此而放弃他的原因,而去努力,固执的,愚蠢的妄图用这种方式,去换他回来的一个有可能。
“哈哈哈哈,可笑。”
却那么让人痛。
林辞野听到裴旻的声音,从隔壁卧室急冲冲过来,“裴旻?”
“站在那,不许动!”裴旻疯狂一般的大声呵止,电话早就在无声中被挂断。
看着他的模样,林辞野担忧的拧眉,小心的开口:“好,好,我不动。”
“林辞野,我问你,”你就那么爱我吗?爱到放弃自己全部的自尊和骄傲!
受人围观,被人议论。也受他父母冷眼,指责。
可他凭什么值得他去这么做?
可他又哑口无言,他又怎么能去仗着他的爱去质问,逼他去把自尊再次被人轻贱重碾?
他真的,凭什么啊!
裴旻深呼吸一口,眼底发红数不尽的情绪暗涌,面色却端的沉稳冷肃,薄唇吐出几个让林辞野极度震惊的字眼。
他说 : “做不做?”
林辞野缓慢的摇了摇头,他现在情绪不对,现在,不适合。
可谁知,他下一刻就被一股大力推在地上,背脊砸在柔软的地毯并不疼,他惊魂未定中抬眼。
裴旻扯了扯端正的领带,手指轻动却快速的解了下来,衬衫最上面禁欲的纽扣掉落,他却越来越冷静。
男人弯下腰,左膝强势找出间隙,右膝跪在他两腿之间,西装裤随着动作绷出剪裁利落的弧线,浓稠的夜色开始漫延。
裴旻上身的白衬衫不知何时被解开挂在腰际,在月光下后背光滑如美玉凝脂,纤瘦漂亮的蝴蝶骨又带着坚执的力量,上下起伏间动人心魄。
吹皱一池春水。
“真的让我来?”林辞野的嗓音嘶哑又包含着箭在弦上的急切,额头隐忍的汗意渗透鬓发,一滴滴砸进地毯消失不见。
裴旻的手腕被他折在耳侧动弹不得,迷糊中清醒一瞬,稳了稳呼吸,嗓音微乱的回他。
“让你也做一次赢家。”
从开始到现在,林辞野给裴旻的备注一直是“赢家”,也许是不大好听,就换成了“winner”。
他这个人天性不服输,唯一一次退让就是裴旻。先爱的人总是输,可那又如何?他心甘情愿这一生都把他捧成“赢家”。
可现在,他也同样愿意让林辞野成为胜者。他能感觉到裴旻沉静而汹涌的爱意,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这个认知,几乎让林辞野前功尽退,忍不住含糊不清的咒骂一声,再忍不住的和他融为一体,被镌刻火种的脚链在男人细白的踝骨不受控制的滑动,一下下叮铃作响。
被束之高阁的名流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天色渐白,裴旻恍惚要陷入沉睡之际,恍惚听见远处有歌声响起。
“慢慢契合的,
相同的心率,
遥远的誓言
你侧耳听,
存在的证明。
有关重逢的约定。
……”
偶然想到一句,很适合阿野,送给大家。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来源《世说新语·品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0章 第 10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