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不欺 第14章 北邙诡画4

浓稠墨色里，甘悦莘的身影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往昔画面走马灯似的轮番上演。

一会儿是甘悦莘身着月白长袍，在暖阳下手把手教甘悦橙习剑，眉眼温柔，剑招行云流水；转瞬间，却又变成了边界之地，被邪祟操控的甘悦莘，面容扭曲，张牙舞爪扑向甘悦橙，指甲如利刃，寒光闪烁。

“小橙，好好练剑，将来保家卫国。”温和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紧接着便是甘悦莘毫无感情的嘶吼：“去死！”

这一正一反的画面交替闪现，好似两把利刃，反复剜割着甘悦橙的心。

甘悦橙捂着脑袋，痛苦地蜷缩在地。

“别……别再演了！”他声嘶力竭地呼喊，可那些画面仿若被施了咒，依旧在他眼前疯狂轮转。他想逃，

“悦橙，随我走吧，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安宁。”甘悦莘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那些破碎的回忆，一点点侵蚀着甘悦橙的意志。他的眼神逐渐迷离，理智的防线摇摇欲坠。

哥哥，要带我走吗？

就在甘悦橙即将再次沉沦之时，一双弯刀不知从何处飞来，裹挟着凛冽劲风，直直朝着那如幻影般的甘悦莘射去。

“铛——”一声巨响，弯刀精准地击中甘悦莘的幻影，刹那间，火花四溅，那原本蛊惑人心的画面如被利刃划破的画卷，瞬间扭曲、破碎。

甘悦橙猛地一震，眼中的迷离瞬间褪去，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强行拽回了现实。他大口喘着粗气，视线随着弯刀飞来的方向望去。

陆羽诚站在不远处，头发披散着，手紧紧握着一字巾，喘着粗气盯着甘悦橙。“这不是真人，你仔细看！”

甘悦橙顺着陆羽诚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甘悦莘的幻影虽被弯刀击中后变得虚幻，但仍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周身散发着诡异的黑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甘悦橙声音颤抖，满心疑惑与愤怒交织。陆羽诚紧了紧手中的一字巾，沉声道：“恐怕是此地的邪祟利用你对兄长的思念，幻化出这等迷障，妄图将你引入歧途。”

话音刚落，那由邪祟幻化的甘悦莘猛地伸出双手，十指瞬间化作尖锐的利爪，裹挟着滚滚黑气，如闪电般朝着甘悦橙咽喉抓去。

甘悦橙瞳孔骤缩，本能地侧身躲避，不慎崴脚，那利爪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丝血痕。

还未等他站稳身形，邪祟攻势又至，双腿一蹬，如鬼魅般欺身而上，周身黑气凝聚成无数狰狞鬼脸，张牙舞爪地扑向甘悦橙，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陆羽诚面色凝重，眸中寒芒一闪，手中毛笔紧握，恰似握住降妖除魔的无上利刃。刹那间，他舌尖顶上颚，一声清喝：“乾坤借法，墨箓镇邪，破！”

手中毛笔如剑，笔锋一抖，幽蓝灵力仿若决堤的洪水，从笔尖汹涌倾泻而出。眨眼间，那灵力在空中幻化成无数锋利的羽箭，箭身闪烁着凛冽蓝光，箭羽灵动，似有灵性。

紧接着，陆羽诚手腕快速翻转，口中念咒，羽箭如离弦之矢，带着破风之势，密密麻麻朝着邪祟射去。

“噗噗”几声闷响，羽箭射中邪祟，溅起黑色的烟雾，邪祟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攻击打得措手不及。

他本能的胡乱发起进攻，陆羽诚自知灵力不足以彻底根除这邪祟，趁邪祟被羽箭打得身形不稳之际，冲着甘悦橙大喊一声：“走！！”说罢，他左手快速结印，将两人隐藏于烟尘之中。

陆羽诚简直要被吓死了！他从原身心魔那边好不容易逃出来，刚找到甘悦橙就看见他要伸手随那邪祟去了！

两人在烟尘的掩护下，猫着腰，脚步急促而又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黑暗中。

陆羽诚紧紧背着甘悦橙，那力道好似生怕一松手，甘悦橙就会被黑暗吞噬，其中一只手则随时准备挥动毛笔御敌，掌心已满是汗水，呼吸也因紧张和疾跑而变得粗重又急促。

甘悦橙：“放我下来。”

陆羽诚充耳不闻，脚下步伐愈发急促，泥水飞溅，溅满了两人的衣摆。“别说话！”他闷声喝道，“好不容易救你出来，别给我惹事！”

甘悦橙心中又急又恼，伸手捶了捶陆羽诚的肩膀，“我自己能跑。”

陆羽诚也是来气，见已经察觉不到邪祟的气息，陆羽诚将甘悦橙重重地放了下来。他转过身冲着甘悦橙吼道：“你能跑你跑个我看看呢？”

甘悦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想要反驳，陆羽诚一下捏住他刚崴到的地方。甘悦橙吃痛得闷哼一声。

陆羽诚：“你跑啊？不是能跑吗？”

甘悦橙没话说了。陆羽诚蹲下身子，动作利落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果决。他将手中那弯刀一横，刀刃寒光闪烁，“嗤啦”一声，锋利的刀刃划过一字巾，布料撕裂的声音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裁断一半后，他随手将弯刀插回腰间，双手轻轻抬起甘悦橙脱臼的脚踝。甘悦橙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本能地想要往后缩。

陆羽诚眉头微皱，低声道：“忍着点，马上就好。”他手法娴熟地将裁好的一字巾，一圈又一圈轻柔却又坚定地缠绕在甘悦橙的脚踝处，每一圈都贴合紧密，动作虽快却有条不紊。

“这一字巾或许能帮你缓解些疼痛，还能稳住关节。”陆羽诚一边包扎，一边嘟囔着，“等出了这鬼地方，再找个靠谱的大夫给你好好瞧瞧。”

甘悦橙：“谢谢。”

陆羽诚：“谢什么谢，别再想着逞强乱跑就行。”

“你怎么出来的这么快？”甘悦橙问，一般来说，这个邪祟喜欢映射出一个人心中最过不去的事情做文章。应该没那么容易破除才对。

可是陆羽诚为什么能这么快赶过来，甚至救了自己。

陆羽诚随便收拾了一块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内心强大，对面无从下手呗。”

而实际情况是：邪祟映射的是原身的心魔，关他这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什么事。

不过他为了击败那邪祟差点脑袋都掉地上了，还好只是断了几捋头发。

想到这儿，陆羽诚拿出刀，将自己有点参差不齐的头发给简单修整了一番。几缕发丝簌簌飘落，混进脚下泥泞。

甘悦橙坐在地上，抬眸望向陆羽诚，“你的双刀，看着不凡，叫什么名字？”

陆羽诚握了握刀柄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眼中闪过一抹不羁与戏谑：“这把，叫无忧。”他把刀往前递了递，“你要不要看看？”

甘悦橙手指轻轻抚过刀身，“只是这名字……为何叫无忧？”他抬眸看向陆羽诚。

陆羽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靠坐在一旁，双手枕在脑后，神色慵懒却又透着几分深意：“这世间烦恼无数，大多因邪祟作祟、人心难测。我得此刀，便盼它能斩尽邪祟，让往后日子少些波折，落个清净无忧。”

这装杯算是成功了。真没想到我也有机会说出这么装的话。以前在二十一世纪，哪有这种场景和机会，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耍帅！！！！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把刀上：“再者说，每次拔刀，刀光一闪，敌人胆寒，烦心事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可不就无忧了？”

彼时，周遭雾气氤氲，似有若无的邪祟气息仍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萦绕，甘悦橙轻声吐出“谢谢”二字，那声音裹挟在夜的静谧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动容。

陆羽诚一番言辞，或故作不羁，或神色慵懒，然甘悦橙心中清明，自是知晓，这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皆是陆羽诚特意为之。

甘悦橙望着他，刹那间，往昔兄长甘悦莘的身影竟毫无征兆地与陆羽诚重叠。让他久违地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找回了一些被他丢弃四年的喜怒哀怨。

陆羽诚道：“现在先好好歇着吧，等你好点，咱们再试试看怎么破了这阵法。”

甘悦橙没有回应，陆羽诚看过去，只见甘悦橙已然睡过去了。也许是累坏了。

这邪画能映射出人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陆羽诚将无忧横于膝上，守在甘悦橙身旁。他深知，他们必须尽快寻得破阵之法，否则，就算是他，也没办法继续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甘悦橙悠悠转醒，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脚踝，虽仍有疼痛，但已能勉强行动。

“醒了？”陆羽诚问。

甘悦橙抬起头，目光与陆羽诚交汇，眼中还残留着几分刚苏醒时的茫然，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嗯，睡了多久？”声音略带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揉了揉还有些发昏的脑袋，努力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发现还是身处那片危机四伏的黑暗，只不过暂时没了邪祟的踪影。

“我不知道，不过要想破阵，就必须由本人击散心魔。”陆羽诚将甘悦橙扶起，“能站的住吗？”

甘悦橙道：“可以。”

陆羽诚拍了拍甘悦橙后背：“没事儿，站不起来也别勉强。”

“这心魔……我该如何下手？”甘悦橙道。

陆羽诚沉吟片刻：“心魔源自内心深处的执念与恐惧，旁人无法代劳，唯有你自己直面内心，寻得那根源所在，方能将其击破。”他顿了顿，抽出上回甘悦橙送给自己的那支笔晃了晃，“我虽不能直接帮你对付心魔，但我定不会让它们伤你分毫，放心吧。”

甘悦橙望着陆羽诚手中那支笔，心中虽存疑虑，但陆羽诚之前迅速破阵来救自己的举动，又让他不得不对眼前这人多了几分信任。

甘悦橙深吸一口气，周围的暗流开始涌动，甘悦莘的身影在他意识里再次浮现，依旧是那两种极端的画面交替闪现。温暖的教导与狰狞的攻击，话语与嘶吼交织，如汹涌的潮水试图将他再次淹没。

陆羽诚在一旁紧紧盯着甘悦橙，他帮不了他。

“你，好烦。”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陆羽诚耳朵里。

陆羽诚皱眉，他环顾四周，周围除了甘悦橙以外就在也没有第二个人了。陆羽诚抿了抿唇：“谁？谁在装神弄鬼？”

“你，好麻烦。”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陆羽诚见状不妙，挥舞手中的笔，将灵力注入其中，在周围画了一个圈将两人护住。

前方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他站在陆羽诚对面，诡异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辈。敢坏我好事。”

说着，他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个幽绿的光球，内里似有无数怨灵在挣扎嘶吼。他轻轻往前将光球一推，瞬间膨胀数倍。其表面骤然裂开无数道缝隙，缝隙中，一只只枯瘦如柴、指甲尖锐如钩的鬼手争先恐后地伸了出来。

鬼手呈青黑色，皮肤褶皱，青筋暴起，仿佛浸泡在千年尸水之中。猛地朝陆羽诚发起进攻。

陆羽诚心头一紧，手中的笔险些滑落。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调动体内灵力，注入手中画笔。笔锋划过之处，金色的符文如繁星般闪烁，瞬间在身前编织成一道防御屏障。

鬼手与符文屏障碰撞的瞬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陆羽诚试图抵御鬼手的进攻，可鬼手却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地冲击着屏障。

有些鬼手甚至突破了符文的防御，尖锐的指甲险些划破陆羽诚的衣衫。

不好！陆羽诚心中暗道。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打湿了陆羽诚的鬓角。他深知这屏障坚持不了多久，而此时甘悦橙正深陷心魔缠斗，根本无法援手。

陆羽诚咬牙道：“天杀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