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渊何止 第135章 135

薄海飘去了，也当真如同那古怪神秘的陌生男子说的一般叫人吃惊。

他震惊于仙宗的存在。很早便以为世上的那些个宗宗派派已没有一个可以入得他的眼。如今所在的这过于神秘的仙宗，说是仙人之境都不为过。

他震惊于宗内聚集的强者。人数不能说庞大，但个个实力惊人。他本以为天底下实力能胜过自己的没几个了，此前已在找寻那能登上传闻中的天宫的路。

他震惊于宗内那些授业者的骇人实力。他才见识一次时就觉得那样的实力与天底下的修者相比简直不是一个层次，他以为世上再无有资格教训自己的师者。

与所有的修行宗门不同，这里的授业者不用长老、师父等的称呼，而用“导师”。而且他们的授业方式也非常特别，导师没有属于自己的、区别于其他导师的学生群体，有的是属于各自所负责的教授内容——简而言之就是这里所有的导师，教授所有的学生。

如此奇特的分门别类、精教细授，让他觉着这仙宗运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发展壮大宗门，而是一心一意为了……培养强者？

培养强者做什么呢？他猜以后答案必定会自动送上门来。

初来时不禁心生一种恐慌之感，不是畏惧那些强者，而是不敢承认自己是弱者。好在这并不能阻止他的脚步，假匠人说对了，换个环境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如鱼得水一般飞流直上，时光流逝岁月流转，他将身边人一个又一个超越，超越所有学生，甚至超越导师。

他没服过谁，纵使是师长他也可以超越，然后应该是别人服他。

待他超越了所有导师，宗内所有人见他像见了鬼一样。

于是那个答案就来了。

是一个人出现然后告诉他的。

之前他就猜过仙宗背后一定有个“主谋之人”，便是在所有导师之上的、未曾露面的仙宗之主。

大概率为实力超过导师的存在，该是怎样的人呢？能肯定的是对方为他人生此趟旅途最终要超越的目标。

没想到竟见过。

居然是那个给他指路的假匠人。

除了脸，几乎全新的样子让他差点没认出来。

有点难以接受，并且不能理解。

对方只先介绍了一个名字：轩辕丘漠。

“在后面的事情发生之前，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努力修行，是为了什么？”

丘漠坐着，薄海飘站着。

“变强。”

“变强了之后呢？”

薄海飘没有回复。

对视半晌，丘漠又道：“我收到过很多人的回答，都不是我想要的。你没有回答，或许……可以变成我想要的。”

……

细细轻风，淡淡青山，茫茫天，沉沉云。

站在天地之间，附庸于地，心往却是天。所以才总将头高傲地抬起吧。

“你知道仙宗给弟子设立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吗？”

“是什么？”

薄海飘循着丘漠的目光抬头望去，高远的天云之中，竟浮现出一座光芒万丈、神气十足的巨大宫殿，如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

“一步登天。”

薄海飘被天空中的那座光芒迷住了。

丘漠消失前对他说：“我在天上等你。”

-

九重天宫是建筑奇迹，在人界甚至全三界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地位。

天宫所聚集的强大群体才是真正的人界之最。

天下人把天神当做神话般的存在，信仰，供奉，依赖，为天神建立神庙、神像，祭拜与寻求庇佑；黎民百姓、王侯将相、门派氏族等等，无数人信奉天神。因为天神强大，天神普渡众生，天神能够实现人的愿望。

为追求那远在天边的神圣，许多人凭着天赋与努力通过漫长而艰苦的修炼来提升自身实力，这群人便叫做修者。

可惜又有多少人哪怕穷极一生到头来都无法触及到那心之所向？

经过修行而登天成神的说法自修者群体诞生时就是一个亦真亦假的话题，不少人质疑它的真实性，却又不乏一生为之拼搏的英雄豪杰。

而薄海飘则为那说法提供了实践证明。

他触及到了。

他脚下踩着的正是天宫的地面。

他真的到了仙境？

四周陌生的一切收入眼中，他有些发懵，第一眼便怀疑这其实是一场梦。

“欢迎，你是自古以来，头一位凭借自身能力到达天庭的修者。”看得出丘漠很满意，接着说，“我先带你逛一逛吧。”

那就逛逛，在一位真正的天神的带领下，逛这云上天宫。

途中薄海飘看见了不少修者，没错，是修者，来往行色可见他们还对这里十分熟悉。

“这儿有修者？”

第一反应是质疑，他不是看不出，那些修者实力与下面仙府的弟子相比都相差甚远，有的甚至实力低微到令他鄙夷。

“有的，”丘漠耐心地解释，“天族中并非所有都是强大的天神，实则分作两类，一类天神，一类非天神，后者大多为修者，主要是天宫的作业人员。

“你以为天宫只有强大的天神么？”他轻笑一声，“强大的天神，不会愿意做那些所谓的‘低等’的琐事，正如我若让你登天上来专门给我端茶倒水，你愿意么？若那些事人人都不愿做，天宫又该如何运行呢。”

薄海飘这才注意，不远处那些来往的修者的确是在做着各自的活儿，相当于凡间府宅中的下人。

又一次被丘漠的话点醒。

是自己的眼界高了窄了么，总不能留意到太多东西……

随着行进深入，看到的人逐渐增多了，不免遇上路人，而那些路过的仙娥或天神遇见丘漠时，无一例外，都会停下来，然后朝着丘漠行简洁的礼，低头唤他一声：

“主上。”

薄海飘初来乍到并不清楚天族人之间的称谓，而能让所有人都恭敬，且称谓中又有一个“主”字的，只能猜出一个人了。

“你是……昊天？”薄海飘惊色溢于言表。

昊天上帝，天神之首，历代帝王与君主衷心信奉的神明……

竟是眼前之人？！

丘漠淡淡一笑，坦诚道：“正是。”

薄海飘当即作揖，于情于理这个礼是必须要行的，他甚至连下跪磕头都想到了。毕竟在凡间，帝王君主祭拜昊天神明时都得与万千子民齐拜……

“无需多礼。”丘漠说，“继续走吧。”

薄海飘注意到，丘漠对于他人的行礼，几乎都会以点头或眼色应答。

另外让薄海飘惊奇的是，作为一个初来者的他不敢自诩强过天上的神，然而身为天帝的丘漠居然甘愿与他平齐而站，亲自带他观览天宫，而不是派其他人。

再回想起在凡间相遇时的种种，丘漠这个人在他心里的认知是愈加神秘与难以参透了。

思考细腻深刻，能纡尊降贵……

是因为对方身份与经验异于常人的缘故么？

还是说，这便是他同对方之间的差距……

路过一座仙府，宏伟又气派，薄海飘看过去时发现那建筑造型有些熟悉，丘漠留意到他目光，神色微妙，显然是别有深意。

“那是……”

薄海飘眸光一凝，他想起来了，那不就是初遇丘漠时在凡间看到的那座由众多普通匠人建造的大房子么……

“不错，那座仙府是由凡人建的。”丘漠侃侃道来，扫视四周，“莫说这一座仙府，脚下整座天宫，最初便是在凡间也几乎都由凡人打造而成。这里同地面，不过是差着九重天。”

人界最伟大的宫殿，是由凡人建造的……

“我以为……”薄海飘处在震惊当中。

“以为什么？”

以为不出来。他就没想过。

“所以天宫是在地上建好后再从地上‘搬’上来的么？”薄海飘问。

“对。”丘漠道。

“为何是在地上？”

“用于建造的人力与原料就在地上，建造强度与耗费时间也非常之大，难道先在地上建成再将成品运至天上不会更好么？”

“……的确。”

昔事久远，丘漠至今回忆起来时，依旧感慨，“万事万物非凭空而生，事物变迁与运转皆循着自身真理。若能参破那妙理，并加以一定的运用，所得成效是无穷尽的。”

薄海飘记住了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