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齐皇宫四周的灵气突然暴动,一下子惊醒了正在观星阁打盹的范闻道。
他循着方向很快找到姜夙月那里,见她周身气息变化,凡人之体竟一点点往外溢仙气,当机立断扔出一张符纸。
姜夙月随即晕倒。
“范天师?”
橙冬本来正为自家主子奇怪的状态而惊疑,没想到下一刻范闻道便出现了,还雷霆出手把人变回了原样,“范天师你来得正好,刚刚娘娘的眼睛好像变成了蓝色,她不会是中邪了吧。”
“皇宫大内哪来的妖邪,少在那里胡思乱想。”范闻道抱起姜夙月,“我先送她回宫。”说着身形一闪便失去了踪影。
“天师?”无人应声,橙冬想了想,转身朝珍月宫方向走去。
范闻道很快来到珍月宫的寝殿将人放下,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他十分疑惑。
奇怪,以前也不是没有仙人转世入凡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便是神仙本体下来人界,情况也完全不一样,她这是怎么回事。
范闻道运转灵力在姜夙月全身游走一遍,又重新推算了一下她的命格,并无任何奇异之处。
橙冬很快回到珍月宫。
见姜夙月安详地躺在床上,橙冬问道:“范天师,我们娘娘到底怎么了,刚刚你扔出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范闻道从沉思中回过神,告诉她:“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至于东西,那是一道上古符咒,据记载是可以封印神仙法力的,年月久远我不知它还有多少功效,但总归是有点用的。”
“神仙……封印?”橙冬弄不明白这些。
然而电光石火间橙冬忽然想到一件事,“等等,范天师你刚刚说封印法力,那,那是不是说娘娘她刚刚是要变回从前的大人物,拥有法力?”
“应该是吧。”范闻道随意应了一声。
“什么叫应该是?”橙冬这下可急了,“既然事情能有转机你怎么还打断呢,上回就是你拆散了她跟陛下,这次你又捣乱!”
“何来转机。”范闻道冷着脸,“就是她真的变回从前又能如何,对着病重垂危的陛下说其实我的心里也有那么点喜欢你,但最爱的还是萧木桪?”
“什么呀,娘娘之前有法力的时候就对陛下有好感,现在要是能完全恢复肯定不会再惦记那个宸王,你不是说我们娘娘前世可能是个神仙吗,说不定她还能治好陛下的病,就算只有十几年,不,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年,对他们两个来说也足够了。”
“神仙要真无所不能人间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平事!”范闻道厉声反驳,“就算是神仙也无法阻止凡人的衰老和死亡,她能做什么,除了两个人一起痛苦她什么都做不了。他们这一世绝无可能,陛下已然认命你们就别再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了。”
“那还有下辈子!”橙冬据理力争。
“下辈子他就不是萧素玄了,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没经历,平白承受一份高高在上的深情你以为很值得高兴吗?”
橙冬一愣。
范闻道继续说着:“仙凡从没有好结果,神仙不是完美无缺的,神仙也只不过是些修为高点的普通生灵罢了,本质上跟凡人没有区别,都是会趋炎附势,会恃强凌弱,会变心的!”
橙冬动了动嘴,然而到底没能说出什么。
范闻道:“海会枯、石会烂,将一生的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很不靠谱的事。”
橙冬不甘心,“难道真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这样就挺好,她下一世会回归天界,功德圆满,陛下来生会投个好人家,幸福安乐地过一辈子,谁也不用负谁。”
范闻道离开。
而橙冬,只能抱着姜夙月哭:“娘娘……”
——
姜夙月醒来后并不记得之前身体变化的事,心中所想全是萧素玄的病。
太医院的说辞还跟之前一样,治不好了,而范闻道那边,更是没有好消息。
枯坐一夜后,姜夙月让橙冬去太医院取了一样东西。
安居殿。
小磊子向长忠禀告道:“师父,皇后娘娘那边今日突然要了鸩酒。”
“鸩酒?她要这东西干什么?”长忠有些意外,但他也没深想,吩咐徒弟道,“陛下这边就够让人头疼的了,算了,你先找个人盯着吧。”
“是。”
——
范闻道虽然对着橙冬义正词严,但回到天师府后左想右想心里都不得劲。
辗转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范闻道离开了东齐皇城。
原中周境内有一座月老庙,听闻已经存在千年之久,因十分灵验,故而香火旺盛。
一大清早,月老庙还没有什么人,门前也安静得很。
忽然,范闻道一身黑衣满面煞气地出现在庙门口,对比满目喜庆的庙宇,看上去格外突兀。
范闻道走进大门,正堂内端端正正放着一尊庄严的神像,而一边的解签台旁,还有一个面目慈祥的老者。
范闻道一眼就看出了那老者的不凡,“神仙?”
老者笑着拱手,“道友好眼力,在下乃是此方土地,兼任这月老庙的庙祝。”
“原来是土地公,失敬。”范闻道回礼。
“一介小仙不足挂齿。”土地公知道这种修仙之人通常是不会求姻缘的,便问他,“不知道友此来何意?”
“我想见月老。”范闻道言简意赅。
“月老?”土地公面露难色。
“我想请他斩断一份天定姻缘。”
土地公捋了捋胡须,道:“人界姻缘一向是由月老掌管没错,但有些事并不仅仅只牵扯情爱,既是天定,想必是由阎君或是司命星君所安排,这种人通常都是前世欠下的因果,今生来了结,不知道友是为何人所求?”
“是我人界之主。”
“是那位最近一统天下的齐皇?”土地公面露思索,“道友,恕老朽直言,我曾推算过,此人乃一生孤寡的命格,本无天命在身,虽不知为何能立下如此功绩,但这份福泽只能应在他下一世,既然这一世姻缘不得圆满,纵是月老也无可奈何的。”
范闻道可听不进去,他既然来到这里就是下定了决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份姻缘非但不公,而且实在蹊跷,他是月老,就算是断不了,也有责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都跟你说了,天定姻缘不归月老管,难不成你要他老人家为了这么件小事闹上司命殿甚至是地府吗?”
“小事?我人界之主的分量就这么轻,轻到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你也说了,人界之主,说到底还是一介凡人,寿数有限,我观道友已是半仙之身,难道不明白沧海桑田的道理,命轨已定,一切皆是定局,一旦更改牵一发动全身,何必为他把事情闹大。”
“什么叫一介凡人,月老也是凡人修上去的,不过是成了仙受了些香火就忘了根本吗!”范闻道顿时激动起来。
“我不是这意思……哎呀,你这人怎么还说不通了。”土地公没想到自己的话竟被曲解成这样,可想到月老,他又十分无奈,于是只能坦言相告,“得,实话告诉你,月老已经很久不曾现过身,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跑哪去了,纵是真有蹊跷也没办法,只能就这么着了。”
眼见范闻道一脸的不信,土地公只能又道:“要不道友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在下,我替你写封信上天界,问问司命殿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总行了吧。”
范闻道冷哼一声,“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天界回信什么都晚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月老确实不在!”
“不在?”范闻道看向堂中神像,庄严华丽,灵光满身,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说到底你就是想搪塞我,好,既然他不肯纡尊降贵,那我拉他下来便是!”
范闻道指尖忽然多出一张符咒,灵力运转,眼瞧着就要发动。
“降神符?”土地公大惊失色,“这玩意儿怎么还有?”
这降神符可不得了,很久很久以前,人界妖魔横行,生灵涂炭,凡人法力虽然低微,但稀奇古怪的想法却非常多,也不知是哪个怪才造出的这降神符,可以将飞升天界的神仙重新拉回人界。
一时间人界仙妖魔遍地,整个乱了套。
听说后来龙神下界历劫平定混乱,回去后这降神符的制作之法也被列为禁术,早就失传了。
范闻道为降神符注入灵力,“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月老!”
土地公心急如焚,“道友这是要违反天条吗?”
“我凡人一个,本来就不守你们天界的规矩。”
“冥顽不灵。”土地公无法,眼瞧着符咒即将生效,他只能提起全部法力挥出一掌,想要打断施法。
范闻道被这一掌击中,整个倒飞出去,越过大门,直接消失了身影,
土地公惊讶万分,“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看他周身灵息不弱,没想到法力这么低。”
范闻道狼狈地摔倒在月老庙大门前的一棵桂花树下。
默默咽下一口血,他正要起身继续去讨说法,可此时旁边有一个老妇人刚好拉着女儿经过。
范闻道本就一身黑,落在树下的阴影里也不起眼,母女俩没能发现他。
那女儿来到庙门口想要进去拜一拜。
可老妇人却劝道:“拜什么呀,这天下有多少人,一个月老管得过来吗?”
“人家是神仙,怎么管不过来,我听说这里灵得很,只要诚心上香就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别说傻话了,你不过给人家几缕香火,人家却要费心费力给你挑相公,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求人不如求己,你多用点心在女红上,多读点诗书,把自己变得德才兼备,何愁找不到良缘。”
女儿显然有点不甘心,可老妇人却强硬地拉着她走了。
待她们二人离开,范闻道忽地大笑起来,“我真是糊涂了,竟来祈求神仙帮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哈哈哈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