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完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今天是周三,星瞳报告表示这个点沈时迁还坐在军部的办公室里批文件,大概率今晚是住在军部不会回来了,风燃洗澡的时候摸到锁骨上的咬痕,想起了被她短暂抛在脑后的,那些似乎源于前世的记忆,才被罗勒哄好的情绪又低沉了下去。
洗完澡她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就出去了,她坐在书桌前,对着一片空白的光脑发呆。
她最近出现幻觉的频率低了很多,大概是记忆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的原因,但是还有很多空白的细节没能想起来,像是失去钩锁连接的散装火车厢,断断续续的,只能拼凑出大概的经历。
风燃想起那个来到沈时迁家前一晚做的那个噩梦,被毒素破坏身体组织的感觉现在回忆起来还记忆犹新,如果那不是单纯的噩梦的话,那她前世应该就是这么死的吧?居然不是因为她一直担心的神经坏损,感觉有些微妙。
前世她跟罗勒的关系没有沈时迁的插足,高中还没毕业就因为罗勒的安排订婚同居了,但她一边顺从一边反感罗勒的靠近,像个任人摆布的人偶,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上来恨但也没有爱,她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只能依靠罗勒的信息素安抚。
罗勒因为她放弃了保送去军事学院的名额,转头准备报考医大,而风燃虽然考上了首都军事学院,但因为风麟烨的从中作梗,她身体残疾的事情败露被调剂去了非战斗专业的机械系。
因为风麟烨替她开了一个糟糕的头,致使风燃的学院生活过得相当灰暗,被孤立,被剽窃研究成果,被当作异类,她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沈时迁,帝国的天狼星,所有人憧憬的对象,风燃也不外乎如此,因为印象太过深刻,即使后来变成了敌对的关系,风燃也觉得他跟帝国其他人是不同的。
她没能好好毕业,因为学院发生的事情被罗勒察觉到了,他专门雇人把说过她坏话的同学都打了一顿,然后心虚地躲在别墅里不敢出门。那个时候他们应该是互相喜欢的,但是罗勒霸道地控制着风燃的一切,其实不去学院也无所谓,风燃早就厌倦了。
她开始讨厌罗勒是因为他让她戴上了精神力项圈,那是罗勒亲手做的,内壁刻着名字,限制她使用精神力,这是为了缓解与避免神经压迫的治疗手段。这并没有什么,但风燃还是讨厌,不能使用精神力感知,世界陷入静默的感觉她很讨厌,甚至可以说是害怕,过去黑暗的记忆顺着静默而来折磨着她。
被打成通缉犯的原因风燃有些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大概是罗勒见她太过痛苦,终于放走了她,她一个人在星海中醒来,醒来失去了一切,虽然那一切她原本也没有真正拥有过。
因为成了通缉犯,她对于一切恶意的接受变得心安理得起来,甚至性格都开朗了许多,看起来有些疯狂,一个人流浪的日子很无聊,与帝国作对成了她新的消遣,因为星际战场的短暂停寂,追缉通缉犯的任务落到了沈时迁头上,每一次针锋相对,风燃都能认识到一点新的沈时迁。
直到曾经照亮她黑暗的一束光变成了指向她心脏的火光,沈时迁确确实实向她开枪了,但她活了下来。
她断断续续的记忆到此结束,一旦想深入回忆其中的细节,头就开始细细密密地痛起来,像是有针在扎。
很显然,前世的风燃并没有一个好的故事结局,她失去了一切,没有尝试与世界构筑新的联系,痛苦地一个人死去,但是要说感到后悔或者害怕吗?风燃理不清,因为死亡的痛苦只是肉.体上的,她临终时的想法是怎样的,她想不起来。
已经发生的,如同一比一复刻的重蹈覆辙的十六年似乎开始变得久远起来,她现在好像来得及做些什么,又好像可以什么都不做,因为故事的走向已经改变了,因为沈时迁的介入,把她从悲剧的单行道拉进了另一条分岔路里。
“我知道我接近你的时机与手段并不合适,但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注视着你,唯独这一点请你相信我,好吗?”
回想起沈时迁说的话,这一刻风燃觉得心脏不可遏制地绞痛起来,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欺骗,画面从春暖花开的向阳处瞬间开始崩坏溃烂,她一路坠毁,狠狠地摔在了寒冷刺痛黑暗的洞窟中。
沈时迁所谓的爱与注视全都是骗人的,他只是跟自己一样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一切而已,所以转头回来立马就用最温和的方式来抹杀她的犯罪而已,该说他为了帝国的未来居然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风燃应该敬佩呢,还是因为被蒙在鼓里被耍的团团转的人是自己所以觉得格外厌恶恶心。
他明明有那么多方法可以干预,明明有大把机会可以直接杀了她,却偏偏要用这种方式,他想囚禁我吗?用蹩脚的婚姻关系,像前世罗勒做的那样。
精神力透支造成的神经压迫在这一瞬间已经远超她原本的损伤炎症,风燃觉得自己大多数的感官系统都在逐渐报废,氧气被抽成两半卡在胸腔跟咽喉上不去也下不来,互相扯着末梢让她喘息的时候浑身都痛,头像是要炸开,眼睛也刺痛得只会不停流泪。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幻痛还是神经压迫导致,尤其是心脏,在她想起前世的事情之后这颗心脏变得尤其脆弱,沉闷的束缚感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前世的种种并不是她的臆想。
显然沈时迁并没有对得起他在风燃眼中的特别,他跟帝国其他所有人一样,轻而易举否定了她的一切又别有用心地接近她,为了什么呢,她手上实在有太多值得被帝国惦记的筹码了,她隐约记得前世帝国也是一直想活捉她的,但具体是为了哪些她现在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被背叛了。
天狼星再怎么明亮耀眼也只是属于帝国的,他的光芒并不公平,能把风燃单独排挤在外。比起上一世所有信念被粉碎时只能陷入无尽的痛苦跟绝望,风燃此刻感觉那些痛苦跟绝望从骨肉里抽离了出来,烈烈燃烧着变成了延绵不绝的恨意。
为什么她要这么痛苦?都是沈时迁害的,眼泪流干了之后视线勉强恢复了聚焦,光脑的屏幕熄灭,漆黑倒影着风燃此刻乱糟糟的脸,没有任何生气,苍白平静的脸。
风燃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智能摄像头捕捉到面部表情变化屏幕又亮了起来,她在书桌前僵坐了太久,手脚都变得冰凉。
她不相信沈时迁为他准备的这条岔路会通向什么美好的结局,不过是互相纠缠互相蒙骗,那就看看他们谁更技高一筹吧。
风燃在柜子里找了一把剪刀,起身又重新向卫生间走去,她死的时候是几岁来着?不记得了,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区别并不大,尤其修剪完刘海露出眉毛跟额头后,这张精致立挺的脸显露出一种攻击性,跟秦欣的下垂眼不同,风燃的眼尾更加上挑,笑起来明媚动人,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很有压迫感。
风燃露出一个笑容,她刚刚犯病情绪抽干了现在看起来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惊悚感,但还是有些期待见到沈时迁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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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风燃发现眼睛有些红肿,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要解释应付起来麻烦,她干脆就不去学校了,反正今天也没有她的项目。
她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又迷迷糊糊想了很多事情,她的记忆回想起来的部分并不全面,空白的地方似乎可以从沈时迁那里窥探一点补充,而且沈时迁似乎也并不是完全大义凛然地在骗她,至少之前假性发情的时候,叫她名字的样子不像是演的。
但现在要她重新思考沈时迁是怎么看待她的,她很排斥也觉得没必要,毕竟她不可能会原谅他就是了。顶多就是压下了当面对质的打算,再耐心地演演戏看他的反应,暗地里作乱的手段还是很多的。
风燃到别墅的时候,弗兰似乎熬了个大夜被机器人按着打了安眠药还没醒,像尸体一样横七竖八地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
她在旁边盯着看了一会儿,确定对他没有什么别的印象才稍微安心下来,在恢复了记忆之后,她迫切地想要接触产生一些与前世不同的变数,这样仿佛就远离了灰暗的记忆,能让她有点零星的安全感。
凭借着超强的意志力,弗兰在安眠药的作用过去之后,在浅眠三小时之后,扭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抬眼看到风燃,觉得是自己还没清醒,抬手拍了拍脑门。
风燃微微嫌弃:“别把脑子拍傻了。”
不是梦。
弗兰惊喜地站起来,憔悴苍白的脸色称得他眼里的光亮更漂亮:“你怎么一大早上就来了,不去上学吗?”
弗兰对她有什么心思风燃很清楚,她都不知道是该感叹弗兰的脑回路清奇能毫无芥蒂地原谅她这个施暴者,还是该羡慕他能诚实地忠于自己的感情。
除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之外,弗兰其实挺不错的,简单纯粹,也不失为一种选择,甚至看起来跟她旗鼓相当的短命。
风燃:“不想去就翘了。”
弗兰:“那确实,高中的课程有什么好听的,你去给他们当老师都绰绰有余。”
毕竟风燃是天才,是天生就被赋予“睿智”的强大的独一无二的珍贵的Enigma。
风燃还是挺受用弗兰这种恭维的,像是被拉进同一战线,简单幼稚像过家家一样的细小乐趣。
风燃:“是这样的,我打算救希尔德他们出来了。”
弗兰脚底打滑了一下:“你同意拿他当实验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