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烛火微微跳动,眉妆漫染,叠盖了部分额黄。鬓边发丝飘过,洁白的香腮似雪,轻挑着蛾眉整一整衣裳,慢吞吞意迟迟,对了镜子又对。红花与娇容交相辉映,换完妆的冯素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抹浅笑蔓延开来。
想起李兆庭的话语,让冯素贞不由得轻叹。一个人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
冯素贞越发觉得动摇了那颗原本的心,她没有任何经验与谈吐的对象,仅仅凭借着世交关系,就把李兆庭和自己的命运连在一起。
“这是我所追求的吗?”
思绪入神的冯素想起别有好感的闻臭。
“不拘小节,潇洒、热心,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少了。”
绽放的笑容再次因闻臭而扬起。
“骑毛驴、扮男装、甘蔗,分明是一女郎,同为女子的她却如此洒脱,样貌也是一等一的美丽,不用胭脂水粉也能如此动人……”
冯素贞愣了一下,遇见闻臭才不过一天,总是有意无意想起他,何况他是她,和自己一样。
不由得又想起救过的两个一面之缘的人,其中一位较小的也是男孩打扮,冯素贞自顾自地说道:
“实在是太巧了,不知她身在何处? ”
不愿多想的冯素贞正犯愁,从小就学文习武,难道就是为了强身健体?空有一身本领却得不到用武之地……
冯素贞享受救人的快乐,能帮助他人,冯素贞的内心感到快乐和骄傲。
比武招亲令冯素贞打了退堂鼓,可又不得不这样做。
“我想,我应该要去做些事……”
冯素贞再三思量,脸上从未有过的决绝!确切地说,是为自己而活!
冯素贞拜请父亲,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亲,她以为父亲会雷霆震怒。出其意料的是,不但没有责怪她,反而是尊重她的想法。
冯父语重心长地对冯素贞说道:
“素儿,从小你就不用爹爹操心,你娘走得早,爹爹唯一希望的就是素儿生活的快乐。爹爹让你学文习武,不只是希望你能明事理,更是希望你能做一个有用的人,能为百姓带来更多福祉的人。在爹爹眼里,公子与姑娘都一样重要,自古就有巾帼不让须眉,我的素儿文武兼备,爹爹也不希望你的才能被女子身份所束缚。”
父亲的豁达,推己及人的教诲着,冯素贞弯腰向父亲跪拜,心中无限释怀与感动。
夜静得像一潭水,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睡着,而冯素贞却百感交集,她彷佛回到幼时随师傅潜心学习的日子,一心一意读书、练武,为的是做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如今,有父亲的支持,没有束缚,如释重负的冯素贞象是重生了一样,彻底激发了她原本藏于内心的豪情壮志。
谁说女子不能大展身手、保家卫国,冯素贞就是那种不甘只做个织布女红郎。
“爹爹,那比武招亲的事?”
冯素贞好看的眉头微皱,冯父回道:
“素儿你放心,天大的事有爹爹在,爹爹自会安排。明天过后,素儿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切记护全自己安危,爹爹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安危。”
冯素贞的泪涌了出来,双膝跪地道:
“爹,素儿不孝。”
“快起来傻孩子,爹替你高兴。”
冯素贞认真的模样好似冬日里的暖阳,光芒万丈。
“素儿拜别爹爹。”
冯父望着冯素贞离去的背影,他的女儿如此得与众不同,自言自语道:
“素儿,你聪明、正直、才华横溢,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信心与相信,那股劲更是一般男儿不能相比的,爹爹祝福你”
残暴的阳光普洒在绿瓦红墙之间,突兀横出的飞檐,一张张惬意笑容的脸,高高飘荡的旗子在卖力舞动。天上的小鸟也唧唧喳喳地倾谈着今天的趣事。
擂台边缘人头攒动,都想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
一位身穿白色裙钗的女子,正高坐楼台内。面罩白纱,仅那半侧脸,都光彩照人,衣着华丽的外表,让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放心不下的冯素贞不知父亲如何处理这事,再一次男装,竟是在自己的比武招亲上。
“传闻天下第一美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貌更艳冠群芳,我闻臭大侠想一睹芳容,看看值不值得我大打出手把你娶回家。”
喜欢热闹的闻臭此言一出,冯父笑嘻嘻地说道:
“小女不才承蒙厚爱,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女个性怪异,又恰婚嫁之际,佳婿实难寻觅。今交上天安排,相信胜出者定是能人志士,做父亲的也就放心了。”
人群中的冯素贞只觉那女子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锣鼓敲响比赛开始,初上场的皆是一些名不经传的无名之辈,看乏了的冯素贞找了位置坐了下来,无法放松心情的她紧绷着神经继续观战着。
精彩激烈的比武在闻臭与刘长赢之间,一位是凑热闹,一位是慕名而来,双方都想赢得胜利,继而顺利过关与天下第一美人共享人生。
闻臭只单纯的想见识冯素贞如何的美。只见闻臭衣袂翩飞,招式如流水,手中甘蔗收放自如,招架不住的刘长赢处于下风,闻臭见此也并未趁胜追击,毕竟自己是来玩玩的。
比武就要分出胜负之时,楼台上弹着琴的冯素贞突然晕倒在地,无奈之下不得不中断比赛。
在冯父的一番歉意下,暂时遣散了比武之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大家纷纷唏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倒就倒。
人前人后地忙碌下,只见楼台上的人神色凝重,此时应叫冯绍民的冯素贞也不明所以,为探究竟,离开时闻臭发现了她。
“嘿姓冯的,到底还是来了,你也想娶那冯素贞吗?”
神情自若的冯素贞面对闻臭的问话,云淡风轻地说道:
“非也,昨日听闻闻大侠要来比武,特来为你呐喊助威的。”
“呃~我也只是来玩玩可不能真娶冯小姐,不然我父皇...是我父亲会打死我的。”
紧张结巴的闻臭差点说漏了嘴。
“哦~打死?不至于吧?莫非闻臭大侠有什么难言之隐?”
故意调侃的冯素贞心里倒是乐开了花,见闻臭天不怕地不怕,这种时候依然如此可爱,漂亮的弧度似乎只在闻臭面前展现。
心虚的闻臭不与冯素贞多说,只道:
“我不说,我得去看看那冯小姐怎么样了?”
闻臭趁机灰溜溜地跑了,冯素贞见她逃走的样子,又现上扬的嘴角,摇摇头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闻臭来到冯府却是扑空,冯父只道冯素贞患有罕见病症,闻臭也是与那冯素贞打了个背面。
“没想到,冯姑娘的命运如此可怜……”
“闻公子,小女生来便带罕症,若不是她师傅悉心照料,小女也不能苟活至今。”
“冯知府,我相信冯姑娘此次亦是能化险为夷,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探望冯小姐。”
闻臭离去,回到家中的冯绍民并未发觉异样,梅竹告诉冯素贞,若回来立马去见老爷。
来到后厅,见父亲正招待客人,其中一位年轻女子在侧,冯素贞定睛一看,竟是自己所救之人。
“是她?”
冯素贞望着那白衣着身的女子,皮肤白皙,朱唇榴齿,眉眼半弯。
“绍民你来了,来,这是花老爷与花小姐。”
男装下的冯素贞一身月牙白的长衫,修长的身材束起的黑墨长发,眉宇间英气非凡,光洁白皙的脸庞,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高挺的鼻,薄而红润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见过花老爷,花小姐。”
冯素贞适时才看清女子,原来是花易聪。为何她会在此?冯素贞见父亲与花老爷象是相识故人,为何不曾听说过?冯父看出冯素贞的疑惑便说道:
“花兄,这是义子冯绍民,自幼跟随世外高人在外闯荡,不久前才回来,今日多亏花兄与令嫒化解难题。”
原来冯父冒死请来老友解围比武招亲,以冯小姐旧疾突发生命垂危,忍痛宣布暂缓比武招亲。
再次见冯素贞的花易聪,更加看清这少年过分俊美的模样,花易聪向冯素贞回礼道:
“见过恩公。”
冯素贞回道:
“花小姐不必多礼,路见不平定当相助,况且你一娇弱女子,在下又怎会袖手旁观。”
回过座位时,花小姐脚下不慎,就在要摔倒之际,冯素贞眼疾手地护住花小姐,一副郎才女貌的画面。花易聪脸泛红晕微底下了头,近距离看到的冯素贞更是俊美无匹。
花老爷见冯素贞相貌堂堂仪表非凡,摸着胡须笑意盈盈地点头。
“当心。”
“多谢公子。”
一个人怎能生得如此迷人,不论身材、外貌、举止、谈吐,叫人不心动实难做到。
一场以冯素贞身体抱恙,而无法进行的比武招亲嘘唏下落。
晚饭后的冯素贞立于廊前,对月寄托心思。比武招亲,冯小姐身体抱恙,必会引来诸多争议,而这冯素贞定然是要躲藏于某个角落,或是就此香消玉殒?
“爹,接下来您又如何交代?”
冯素贞明白爹爹的用心,今后就要以义子身份出现的冯素贞,既欣喜又难过。
“冯公子,有心事?”
花易聪走路轻盈,冯素贞未发觉有人靠近,急忙回神,回道:
“抱歉,花小姐。”
“无事,见公子似有心事,不知能否帮上一二?”
“多谢小姐关心,怎不在里堂多坐会儿?”
在花易聪的印象里,冯绍民是那样出色的人,心思细腻、不平凡之感,深信此人将来必有所作为,回道:
“父亲与冯伯父在叙旧,我在旁怕影响他们,见公子在此便来看看。”
冯素贞笑了笑说道:
“义父与令尊的交情令人称羡,在下很久未见义父如此开怀畅饮了。”
“冯公子时常在外?”
“嗯。”
二人零零散散的你问我答,冯素贞再道:
“在下即将要出远门,便不能时常陪伴义父,而今,义妹之事又麻烦小姐来解围,在下是在担心义父。”
花易聪也不曾见过冯家小姐,说道:
“听说令妹貌比西施且才华横溢,这倒让我忍不住想见一见那冯小姐。”
冯素贞叹着气回道:
“她哪有那么好……夸大其词罢了。”
“我听伯父说,冯小姐不同寻常女子,她满腹经纶有抱负,我倒是挺羡慕她。”
冯绍民看了看花易聪,花易聪再道:
“不论冯小姐出于什么原因,这比武招亲对她来说本就不公,我倒是希望冯小姐能在阳光下灿烂地笑。”
冯绍民露出一丝微笑,除了父亲之外,她是第一个支持自己的人。
“对了,公子方才说要出远门,可见公子应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而心生愁绪?”
“姑娘慧眼,在下确实有所愁绪。”
如果他是因为怕他义父孤单,自己便可时常来陪伴他义父,离他的距离又近了一点。花易聪的心里如是想着。自第一次被冯绍相救,便深深被其吸引,像漩涡那般,出不来。
“如果你义父嫌烦的话,我可以时常过来看望他老人家,冯伯父与家父偶然机遇下结拜,听我父亲说起,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那时我还小。”
与冯素贞月下长谈的花易聪,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刻,感受冯绍民独特的温暖与魅力。
“不知冯公子要去往何处,何时归来?”
冯素贞见她如此待自己待父亲,心里无限感激,回道:
“如果真是像姑娘所说,冯绍民替义父谢过姑娘。”
冯素贞望着月亮出伸,说道:
“此去也不知何时回来,不过终究会回来,毕竟这里才是我的家。”
月色下,二人相谈甚欢,有些人只需往旁边一站,都会是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