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破镜重圆） 第1章 回国

秦铮回国的这天，宋秋言正跟徐彪他们在酒吧的包厢里喝酒，为他们之中一个即将结婚的朋友刘逸开单身派对。

主人公刚来就被一通电话叫走，半天没回来，徐彪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过去，只听电话那头有个女声，刘逸捂着手机解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徐彪打趣他是不是没处理干净那些小三小四，刘逸啪地挂断了电话。

一群人大笑起来，就是这时候，秦妈的电话打了过来。

宋秋言晃了下手机，说家里电话，离开了包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通电话。

“言言？”

宋秋言侧身靠在墙上，微微低着头，走廊上的光打在他的头顶，照出地上好多个影子。影子朦胧，他一动，这些影子也跟着动，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言言，你在忙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没有，今天周末，没上班。”

“哦哦，这样啊，那你现在有没有空呀，能不能帮阿姨一个忙？”

秦妈很少麻烦他，顶多是周末或者节假日的时候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要是时间合适，就会让他顺路去秦香记买两瓶牛肉酱和一瓶酱油。

宋秋言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啊，什么事？”

秦妈在电话那头短促欣喜地笑了一下，“言言，铮铮今天回国，你能不能去机场接他一下呀？”

宋秋言一愣，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让他有种陌生的感觉，好久才从尘封的记忆里将这个名字和一张冷淡的脸对上。

“你知道的，这五年锦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机场旁边修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怕铮铮找不到路。”说到这里她又笑了一下，是那种讨好的笑。“言言，你帮阿姨去接他一下，可以吗？”

话音落下，宋秋言的思绪还在神游，直到秦妈在电话那头叫了他一声，“言言？”他才回神。

宋秋言笑了，说：“他是二十六岁，又不是六岁，这么大的人不认得路还回不了家了？”

没等秦妈继续解释拜托他，宋秋言转了个身，离开了壁灯下。“好吧好吧，好在我现在闲得发慌，勉为其难去当个专职司机吧。”

“那就拜托你了言言，阿姨给你做你喜欢的麻辣小龙虾，今天你爸爸妈妈都要回来，咱们一块儿吃个饭。”

宋秋言一边往外走，一边歪着头继续跟电话那边的人说：“好啊，原来你们都知道了，这是要给我惊喜吗？要是我今天没空呢？”

“哎哟，是我的错，我以为铮铮跟你说了呢。”

宋秋言此时进了电梯，玻璃上倒映出他没什么站像地歪靠着，他抬头看见自己笑着跟秦妈故意拈酸的夸张神情，一个愣神，漏过了电话那头的一句话。

“嗯？我刚才在电梯里，”宋秋言从电梯出来，往车的位置走去，“没听清楚。”

“我说，你跟铮铮联系一下，别错过了，我早上的时候问他他说德国天气不好，可能会晚点。”

宋秋言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不到五点，他要是打算回家吃晚饭，现在飞机估计快落地了。

“哦，”宋秋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我知道了。”

“接到他给我打个电话，我好炒菜。”

“好。”

*

这五年里，锦城的机场重新修缮了一番，面积扩大了近一倍，地下停车场也是。宋秋言将车开进去后，绕了一圈才找到一个显眼又方便的位置。

他坐在车里，给秦铮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地是关机状态。过了半小时，又打了一个，同样关机。

就这么每隔半个小时打一个电话，打到第五个的时候，秦铮终于接电话了。

“喂？”声音还是那么冷淡。

“我在机场的地下停车场，B2区，你到了就直接下来。”没有一点寒暄，宋秋言简洁明了地将这番话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宋秋言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不耐烦地点着，想他还是这么磨叽。

“我打车了。”

噌的一下，宋秋言的火就冒了出来，“我给你打了四个未接来电你没看到吗！”

老规矩，秦铮等他的火落了，才不徐不疾地回应：“那是你的电话？”

宋秋言：“……”

宋秋言无话可驳，秦铮总是知道怎么语气平淡地戳他心窝，一如那些年里他也是这样一遍遍冷漠地回应他狂热的感情。

“让司机找个地方停下，我现在来接你。”

“不用了，我直接回去。”

宋秋言冷哼一声，“你以为是我要来接你吗？是你妈让我来的，不然我放着周末做什么不好在这儿等了两个小时！”

秦铮没有立即回应。

扳回一局，宋秋言认为。

接着，宋秋言听见他在电话那头叫司机停下，然后对电话这头的宋秋言说：“你过来吧。”

宋秋言发动车子，车灯亮起，说：“定位发我。”挂断了电话。

隔了五年重新出现在宋秋言聊天记录第一行的秦铮发来了一条久违的消息，宋秋言点开定位，余光无意间瞥见他发给秦铮的最后一条消息——我们分手吧。

视线扫过，很快移开，钝痛只一瞬便消失。

宋秋言的车停在定位的地方，这里前方停了两辆出租车和一辆私家车，不知道哪一辆是秦铮的。

“下车，我到了。”

“哪一辆？”

这下宋秋言彻底怒了，加着刚才的怒火一起爆发，手指紧紧攥着电话，压得指尖发红。

“我的车你不认识吗！迈巴赫！95509！”

他俩上大学时，宋秋言经常换着车开去接秦铮，秦铮偏偏对这辆不算那么起眼的车最在意。后来宋秋言就每次都开它，就停在他们商学院的门口，靠在车门上，接受他们系师生经过时投过来的‘注目礼’，微昂着头，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为了这辆车，他们不知道吵过多少架。宋秋言一步都不肯退让，绝不换车，以致后来他们系的人总问秦铮：迈巴赫又来接你了？

电话被挂断，宋秋言看见一辆出租车后车门打开了，秦铮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拖着朝迈巴赫的方向走来。

车窗明明紧闭，宋秋言却觉得自己听到了行李箱的轮子在沥青路上滚动的声音，渐行渐近。

秦铮将行李箱放好，走到副驾驶上车时，宋秋言嫌弃地上下扫了一眼他那身没品味的冲锋衣，丝毫不掩饰自己一张不耐烦的臭脸。

安全带咔哒扣好，宋秋言发动了车子。

秦铮从上车就没个好脸色，脸阴沉得仿佛宋秋言欠他八百万。他的视线扫过车内，看见一包拆封了的烟，不禁皱眉，脸更冷了。

这时，徐彪打了电话过来，刘逸解决完事情回来了，他问宋秋言跑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手机连了车上蓝牙，包厢里嘈杂的声音充斥了车厢，宋秋言调小声音，对徐彪说：“家里有事，你们玩吧。”

“我们刚才一人罚了逸子三杯，你不来不便宜他了？”

刘逸凑了过来，对着电话说：“小宋总，你喜欢的那个Jason和frank都在，我专门给他们叫过来陪你，”说着，他往旁边招呼一声，“来给小宋总打个招呼。”

“宋总！”两人齐声叫了一声宋总后，Jason接着说：“我都好久没见您了宋总，想你了。”

“啧！”宋秋言眉头拧紧，“刘逸你有病吧！”

刘逸有点喝多了，全然没听出宋秋言语气里的生气，大着舌头接着说：“你不喜欢他们？没事，最近来了批新人，都是你喜欢的类型，徐彪说其中还有一个长得像你初恋……”

徐彪听到这里一把抢回电话，先是骂刘逸，“狗屁初恋！那他妈是黑历史！”说完又对宋秋言打着哈哈：“他马尿喝多了尽放屁，那什么，你家里有事就算了，你那三杯我帮你灌他。”

宋秋言连一声嗯都没回答，挂了电话。

车内再次静了，只有轻若不可闻的空调在徐徐出风。

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但宋秋言知道，自己输了一局。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秦铮的。

“妈……嗯……晚了一个小时……是他……刚出发十分钟……不急……”他笑了一下，“我什么都吃。”

宋秋言静静听着秦铮跟秦妈通电话，秦妈絮絮叨叨，秦铮一一耐心回答，语气温柔，神情柔和。秦铮这个冷心冷脸的人所不多的温柔全数倾倒给了秦阿姨，旁人分不到一星半点。

“我妈问你，”秦铮举着电话朝着宋秋言的方向，“怎么没给她打电话？”

“嗯？”宋秋言看了一眼秦铮，很快转回去看前方，“哦。”

想了想，宋秋言往电话那边靠近，大声说：“秦妈！他不接我电话，不肯上我车，非要我三请四催！读了个博回来就给我摆派头呢！”

此时想撤回手机为时已晚，宋秋言的话一字不落地被秦阿姨听了去。

秦铮握着手机不住对电话那头解释，说他没有，说是误会，说不是故意的，只是错过了，没有这样，也没有那样……

宋秋言心情大好，嘴角噙着笑，差点笑出了声。

两个多小时的等待，输了一局的下风又被掰回来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亲妈，秦铮挂断电话时，宋秋言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

宋家的别墅不在市区，宋秋言嫌平时上班住家里不方便，早早搬去了离公司近的地方。这地方僻静，反倒离机场不远，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就到了。

宋秋言一进门就喊秦妈，秦妈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看见宋秋言身后的儿子，脸上笑开了花，却站在原地不往前。

宋秋言不打扰他们母子叙旧，直接往客厅走，他爸宋威山在客厅看报纸。

“我妈呢？”

宋威山的报纸放低，露出半张威严的脸，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了点，宋秋言走过去帮他扶了扶，靠坐在桌边，又问：“我妈呢？”

“一回来就找你妈，你就没事找你爸吗。”

“哦，爸，我妈呢？”

“……你妈出去买东西了，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听见秋钰女士的声音，“我回来了——”

宋秋言连忙从桌子上起来走出去，秦铮在跟她打招呼。

秋女士递给秦铮一个袋子，说：“尺码是问的你妈妈，不知道合不合适，穿上试试吧？”

秦铮推手不要，“秋阿姨，这太贵重了。”

“拿着，你如今回国也得开始上班了，上班得有一套像样的西装。”

秦铮还要再推，宋秋言走过来说：“你怎么不给我买！谁才是你亲儿子啊！”

秋钰眼把他一横，说：“你看看你整天穿得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你那一柜子衣服我都不想说。”

“我今天又不上班，穿那么人模狗样干嘛？”

秋钰伸出手指将他额头一戳，训道：“说什么呢！”

转向秦铮时，她又恢复笑脸，“秦铮，你去试试吧，不合适再拿去改改。”

不想听他们一堆推辞来去的客套话，宋秋言钻进了厨房，秦妈正在烧他喜欢吃的小龙虾。

“怎么是蒜蓉的！”

“你妈妈说了，你胃不好，不能吃辣的。”

“我中午都没吃饭就等着这一顿呢，这样还让我怎么吃啊！不吃了！”

宋秋言气得抬脚就要走，秦妈一听他中午没吃饭，心疼得不行。

“怎么老是不按时吃饭，”秦妈拉住他，给他塞了一盘蜜瓜，“先垫垫肚子，饭马上就好了。”

宋秋言端着‘没滋没味’的蜜瓜，叉了一块放进嘴里，晃晃悠悠又走出厨房。

一抬眼，秦铮换好西装出来，也是不经意的一抬眼，他看见了吃着东西，一边脸鼓起来的宋秋言。

同时，两人转开视线。

“不错不错，”秋钰满意地拍了拍这身西装，让秦铮转了个身，“刚刚好，不用改了。”

说完，她转过身，对着靠在厨房门外的宋秋言问：“怎么样？”

两个人同时看着他，看得他蜜瓜也不吃了，半块还在口中，分泌着口水。

秋钰笑着，秦铮则因她在身侧，周身气质没有那么冷漠得拒人千里之外，此刻看着宋秋言时，倒像是真的在等着听他回答，而不是假客气。

“……人靠衣装。”

宋秋言含糊着说了这半截话，秦妈从厨房里出来，一手夺过他手里的蜜瓜，又重新递了个盘子给他，说：“拿错了，这个是我要来做菜的，你吃这个。”

“怪不得这么难吃，一点儿味儿都没有！”他将这个盘子也一推，“不吃了！我去洗个澡！”

“洗什么澡啊，马上就要吃饭了！”秋钰在他身后喊，宋秋言充耳不闻，噔噔蹬地跑上了楼梯，留给众人一个急匆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