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碎弥香 第3章 第 2 章探寻 续文

这院落已经非常老旧，只因距离新修的高速路较远，所以暂时还没有列入拆迁的范围，附近几条巷子，一大片类似的老屋，住着靠打捞、贩卖海产品度日的小商贩，靠修修补补为生的手艺人，他们的生活贫穷但却简单，他们的为人都朴实又亲切，他们当中也有一些人家的孩子书读的好，就陆续考学，找到好的工作，搬走了，剩下的人依然平静、和乐的过着他们的日子，这片老屋，有着淳于澈成年前全部的回忆。

“吱拗、拗”淳于澈推开院子的大门，虽然前两年淳于澈刚刚派人对这里进行了修缮，但因为他已经很少有时间过来，所以铁门已经生锈，发出异样的声响。

他踱进院子，窗前的海棠树有半棵已经枯死，另一半虽然还有发出枝叶，但在秋雨的摧残下也已经凋落。他打开房门，一股潮湿的气味扑来，“看来应该叫人经常来打扫的，”他这样想着，屋子里的陈设还是一如他读书时的样子。

他走到里间的书桌前，打开已经极其破旧的台灯，居然还能亮，应该是修缮的时候被换过灯泡了吧，他在桌前坐下来，不知道是自己已经长大，还是因为习惯了宽敞、阔绰的住处，他感觉这里好狭小，但是这狭小却让他感觉好像又是曾经的那个稚气少年了，淳于澈陷入深深的回忆里。

那一年，母亲病重，他正在读市重点高中，而且成绩优异，他的学费是校长特例给减免的，虽然他利用课余时间到处打工，但所有的收入勉强只够他和母亲的生活支出，却无法支付母亲高昂的医药费。

有一天晚上，也是在这盏台灯下，他给母亲煎好中药正准备看书，母亲却拿了一个木匣子走过来。

“小澈，妈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什么事啊妈？”

母亲打开木匣子，拿出一些陈旧的信和照片，淳于澈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是的，在每张照片上，母亲的身旁都有一个男子，他风度翩翩，身材颀长、挺拔，穿着西装，带一副金丝边眼镜，斯文且帅气。

“妈，这个男的是谁？”淳于澈问。

“是你爸爸”。

“哦？原来爸爸这么帅？”淳于澈半开玩笑的说，“那，他是怎么…死的？”他的声音又瞬间干涩了。

“小澈，你年纪还小，可能不知道，淳于拓言是商界很有名的大商人，他经营的产业涉及地产，金融等很多领域，当年，我专科学校毕业不久，在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的工作，那时候，有一个年轻人经常去看书、查资料，他长的很高，斯斯文文的，带一副金丝边眼镜，有一次，他看书太专注忘了时间，都该闭馆了我才发现他还在那里查一些英文资料，就过去叫他，当时，图书馆里大概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外面又偏偏下起了大雨，他没有带伞，只有我有一把伞，于是我们俩打着一把伞，他先把我送回家，又自己回去。后来，他还是经常来看书，只是他还我那把伞以后，就经常在我下班的时间约我出去，有时候会吃点点心，喝些东西，有时候就只是散步”。

淳于澈仿佛又看到那晚，昏暗的灯光下，母亲那虽然经历岁月磨砺和病痛折磨，却依然清秀美丽的脸上，散发出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光辉。

“和所有再平常不过的故事一样，我们两个相恋了，可是相处了快两年时间，我却从没见过他的家人，他也只说家不在本地，是来本市上学后留在这边工作的。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大概两岁大的小孩儿找到我，她请我到一家咖啡厅，哭得稀里哗啦的求我放过她的丈夫！我这才知道，这个淳于拓言是当时就很有声望的地产商，淳于家的独生子，他已经有妻室和孩子，这个打击对我来说太大了，因为那一天，距我知道自己怀孕还不到三天！”

“当天晚上，你爸爸也找到我，他当时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他向我发誓，他要和妻子离婚再娶我，让我等他，他说他的婚姻不过是父母包办的结果，他和妻子根本没有感情基础，他对我才是真感情…可惜，当时的我已经不敢相信他，我一想到他的妻子哭诉着哀求我的样子，想到那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无辜的眼神，想起他近两年来对我隐瞒着一切，我怎么敢相信他？我连夜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里，在异地你姨妈那里住了几年，生下了你，后来你外公生病我才带着你回来，但也只是住在这小镇上，再没回去市里。”

淳于澈有点糊涂了，虽然还只是个未出校门的孩子，但他隐约也好像听过淳于拓言这个名字，当时还想淳于姓氏这么少，真巧还有大企业家跟自己同姓，可是这个淳于拓言好像并没有死啊，如果他就是自己的爸爸，那么……。

母亲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充满歉疚的说：“小澈，是妈妈不好，可是妈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是的，你爸爸他并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富商，妈这一生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十几年过去，爱或恨都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妈觉得很对不起你，让你无辜的跟着我受苦，从小过着没有爸爸的生活，现在，妈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我想告诉你，你爸爸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当时应该也是有苦衷的，我知道这些年他到处找过我们，而且听说在我们还在外地的时侯他就已经离婚了。所以，日后，我不在了，而你还这么小…”

“妈，不许你乱说”。

“小澈，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又很有思想，很优秀，坦白说，你很像你爸爸，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恨你爸爸，要是他日后找到你，和你相认，你就…”

“不，妈,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好好的在一起,等我大学毕业,好好工作,妈,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不需要他来认我!”

窗外又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窗子上,冷冷的，年少时倔强的声音就在这屋子里回荡，坚定又空旷，淳于澈抬起头,看到模糊的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却已经是今日，而立之年的模样，不知不觉才发现眼眶已经湿润。

那一天之后不久，母亲就因为病重不治离开了，淳于澈变得更加沉默，他不停的打工，拼命的读书，他希望疲惫的生活可以让他不再去想，可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天母亲给他看过的照片，那一对沉浸在无限幸福中的男女，是他的父母，还没有结婚就再没有见过彼此的父母!他常常想，爱情是不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为什么那么美丽的相遇，最终却只是欺骗和伤害，只是让所有人承担这么苦涩的结局？！

两年后的夏天，高考成绩发榜，淳于澈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重点建筑大学，一天晚上，他打工回来，就在院子外面的大柳树下，他看到了那个人，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看到他——淳于拓言。

他还是像照片里一样，高大挺拔，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儒雅、绅士，虽然身体微微发福，但还是保养得很好。他坚持要进老屋里看一看，却被淳于澈挡在了门外，他恳请淳于澈能原谅过去的事情，回到他身边，淳于澈用生平最冷漠的表情回绝了他，那晚，他看到这个男人，一向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男人，那么无奈的离开，心底里有酸酸涩涩的痛快。

后来，淳于拓言又有几次找到他，无非是说一些懊悔和恳求的话，淳于澈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可以这么坚硬，他并不觉得恨这个男人，他只是觉得这个人与自己无关，和母亲一样，他从来没有从他那里得到过什么，以后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

淳于拓言则一直劝他去美国读商科，因为他成绩优异，可以去读最好的学校，学校方面都已经联系好了，只等他点头同意。可是人常道：年少轻狂，更何况淳于澈又是这么优秀、自尊心极强的年轻人，他毅然决然的去读了自己考取的国内建筑大学。

四年的大学生活，淳于澈不仅学到了丰富的专业知识，更使自己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一个内心成熟、外表俊秀的优秀青年。

由于成绩优异，他的奖学金可以抵减大部分的学费，其他学业和生活开销就主要靠打工的收入，由于从小家境贫寒，淳于澈早已习惯了这种艰辛的生活。不过大学生活毕竟不同以往，建筑学的学业很辛苦，各项开销也都比在家乡时候大，淳于澈又担负着学生会的工作，所以也常常累到一筹莫展。

这期间，是他的教授，给了他非常多的帮助和鼓励，教授是一位年过六旬，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帮他申请减免学杂费，介绍打工的工作给他，还经常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开导他，自从母亲去世后，淳于澈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么亲近过，他和教授已经不知不觉成了忘年交。

当然，在最能滋生浪漫的大学校园，淳于澈无疑也成为众多女生仰慕和追求的目标，外型帅，成绩好，能力强，又自食其力，这不就是女生最向往的交往对象吗？在众多追求者中，甚至不乏许多名媛千金，不过，淳于澈总是在第一时间，以最巧妙的方式全身而退，他莫名的抗拒爱情，是的，他对爱情有着莫名的恐惧和怀疑！

当然，这四年中，淳于拓言也从没有放弃过对淳于澈的关心，他不停的派人到学校看他，想各种方法希望从经济上给他资助，自己也几次赶过来，不惜大费周章的和他见面，当然还是少不了劝他回到自己身边，继承淳于家的家业。但是淳于澈始终保持冷漠的态度，他没有接受父亲的一分钱，也极力回避和他见面。

“过去的事情，无论错与对，都让它过去吧，我16岁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未来也不想被它影响，我有我的人生，你没有资格来破坏它！”这是淳于澈在校园的小路上对父亲说的话，这之后，父亲果然再没有来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