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碎弥香 第29章 第七章 抉择 末节

晚上9点30分，记者会结束了，各路人马渐渐散去，只还有几个淳于家的故交，以及和淳于澈比较知近的朋友，仍然在会客厅里攀谈着，淳于澈依旧是那副一贯的淡然神色，虽然经历了整整一天紧张的会议议程，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惊心与忧虑，但他看起来却还是精神饱满、风度不变，这一天的会议对于淳于澈和清源集团而言都还算圆满，至于那些网络新闻，公关部已经在处理了，虽然网络效应很难操控，但经过协调，几个大的、权威网站已经停止了转载。

晚上10点30分，一辆黑色大众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褚瀚家前面的巷子。

几分钟后，王子安和李强峰驾车离开了。

夜渐渐深了，雪花飞舞着，时而大，时而小，但冷冷的空气却让人感到倍加的清明和干净，心中的杂尘也被这份清冷涤荡着，一颗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路灯下，沉静的夜仿佛正一点点睡去。

芮珏一直没有从褚瀚家出来，黑色大众也一夜没有离开。

这一夜，芮珏和褚瀚聊了很多，包括对专业理想和现实差距的失望，包括淳于澈访谈全过程里主编所扮演的角色，包括对两代“私生子”之谜的分析，包括对人生、事业的迷惘和困惑，虽然经过了褚翰的再次表白，令芮珏在言谈间又多了几分慎重，但芮珏对褚瀚终究是亲近的，也是信任的，褚瀚聪明、理性、温和、宽容，一直都是芮珏倾吐心声的最佳对象，只是芮珏总是忽略了，褚瀚的温和和宽容，是源于对她的爱慕。

这一夜，熄了火的大众车里有着彻底的寒冷和清静，夜那么长、那么疲惫，淳于澈是明知道芮珏不可能出来的，王子安和李强峰也向他汇报过了，房子附近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漫长的一整天的劳顿，其实已经令伤势还未痊愈的淳于澈越发憔悴，可是，他依然无法不守在屋外，因为在这一整天的各种波澜起伏中，每一次，淳于澈都希望能守在芮珏身边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只能无力的等待着电话，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所以此刻，当他终于可以顺从本心做一会儿真实的自己时，他怎么会放过这短暂却弥足珍贵的机会呢，他只想就这样守着，至少，这一刻，她就在他可以保护的范围之内。

清晨，一辆红色奥迪车驶入褚瀚家的巷子，径直停在褚瀚家大门口，车上走下来的女孩身材适中，举手投足间透着爽利和干练，她按了几下门铃，旋即进了褚瀚家的院子。淳于澈判断，这女孩应该就是林筱雨。

林筱雨走进房间时，芮珏和褚瀚正在吃早餐，早餐吴妈准备了西式的三明治和牛奶，再搭配几个小菜。昨天褚瀚的再度表白，虽然没有得到芮珏的明确回应，但却反而让褚翰看到了希望，所以格外有了斗志，而眼下的芮珏正是心理上非常脆弱的时候，加上这一次褚翰为了她堪称出生入死，危急关头的依赖感配合上真切的感动，也使得芮珏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温柔，于是，好伙伴林筱雨一进屋就嗅到一股暧昧的味道。

褚瀚温柔的帮芮珏夹了两样小菜，芮珏也是神色从容的接受，并且还帮褚瀚试了一下牛奶的温度，然后把杯子放到褚瀚手边，这在外人看来完全是一副浓情蜜意小情侣的样子，即使是如此了解他们的林筱雨也不禁暗自思忖：想不到自己出去采访了一个月，这俩人终于修成正果了！

“小珏，在褚瀚家休息的好吗？”林筱雨故意带了几分戏谑的口气，让客厅里的空气流动起来。

“褚瀚家的客房自然条件很好！”芮珏当然明白林筱雨的画外音，于是刻意强调了“客房”二字，然后故作生气的正色道，“倒是你，竟然不顾好姐妹的安危，一个人跑出去躲清闲”，芮珏悄悄转移了话题。

“人家是有工作好不好，这不一听说你有事我就赶紧回来了吗，”林筱雨说着一下子坐到芮珏面前，捧起芮珏的脸认真看了看说“让我看看，褚瀚这家伙有没有趁我不在欺负你”。

“唉，你讲讲道理好吧，你看我这样子还能欺负谁啊”，褚瀚赶紧指着自己的伤腿给林筱雨看。

“嗯，也是”，林筱雨看一眼褚翰的腿，她本来也不是那种温柔的性格，再加上心想：他还有精力在这儿打情骂俏，可见也没什么大碍，所以完全没有惊讶或问候，反而略带嫌弃地说“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保护不了我家小珏了，那小珏就交给我吧”。

在经历了近一段时间的各种事件之后，芮珏的心里尽是满满的沉重和压抑，而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三个人还能习惯性的调侃几句，芮珏看着眼前的这两位好朋友，心里有一点点满足、一点点感动。

言归正传，三个人大概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一致认为，芮珏在自己主稿的新闻项目上临阵脱逃，虽然最终没有造成太严重的新闻事故，但还是应该尽快回社里表明态度，如果等到被领导来找就更加糟糕了。褚瀚则强调，霍主编原来授意芮珏进行的新闻调查方向与事实相悖，是造成这次新闻事故的直接原因，应该对这次临场变故负主要责任。

“好了，小珏，我陪你回报社”，林筱雨说着拉起芮珏就往外走。

“褚瀚，你赶紧叫人来送你去医院”，倒是芮珏还惦记着褚瀚的腿伤。

“哦，对啊，少爷快去看病，不然万一以后腿瘸了还怎么保护小珏”，林筱雨说着，在大门口留下一串爽朗动听的笑声。

“你乱说什么！”芮珏嗔怪着。

“你就咒我吧！”身后是褚瀚的抱怨声。

淳于澈看着刚才进去的女孩子拉着芮珏走出褚瀚家，坐进红色奥迪车，然后驶出巷子，渐渐走远了。一股深深的忧虑又无助的感觉笼罩着淳于澈的心，无助，这是他很少会有的感觉。

这时，淳于澈的电话响了，“淳于先生，今天是改选大会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也是新清源股票上市第一天，所以，上午的晨例会需要您来主持，另外，海外部的经理一早就过来汇报工作了，和洪兴贸易公司的那个合同今天上午要签订，还有…，”王子安在例行汇报淳于澈当天的工作日程。

淳于澈虽然一夜未眠，但在这个清冷的早晨，脑子却也异常的清醒，他一边听着王子安的汇报，一边启动车子向着清源总部的方向驶去。

芮珏和林筱雨一进报社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迎面走来的几个同事都是点个头就匆忙离开了，他们的眼神里要么是同情，要么是冷漠，芮珏去找行政主管，秘书小刘说主任正在开会，芮珏试着去敲主编的门，然而主编的门紧锁无人，听说社长也正在开会，他们是在研究怎么处理自己吗？芮珏只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待，漫长的等待，连一向开心果似的林筱雨此刻也安静了。

上午10点40分左右，芮珏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行政主管程主任，“芮珏，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主任”，芮珏神色有点黯然。

“小珏，你整理的那些主编给你的资料都拿着呢吗？”林筱雨急急的问，“记着，一定要解释清楚，你没有按时供稿，完全是出于对新闻真实度负责的考虑，一定要说明啊”，林筱雨叮嘱着，芮珏默默点头，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然而，没过多久，芮珏就回来了。

“怎么样了小珏？”林筱雨一下子从椅子里跳起来，关切的问。

“我跟主任解释了，资料也交给他了，主任说，刚才开会已经决定让我暂时停职反省，不过对我说的情况，他也说会调查清楚并向领导反映，让我先就新闻事故部分写一份检查，其他的事等他通知”。

“这算什么呀？明明是你们那个主编搞鬼，你坚持了正义不表彰你也就算了，还要写检查？我去找你们主任去！”林筱雨说着就要冲出门去，但是被芮珏拦住了。

“筱雨，你别急，昨天的事差点造成新闻事故，的确是我的责任，写检查也是应该的，我们先回去吧”。

“小珏，你怎么，你怎么现在这么委曲求全了啊，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敢作敢为的芮珏啊！”林筱雨一边说着，却已经被芮珏拉出了报社大楼。

返回的路上，芮珏没有任何抱怨或惆怅，对于林筱雨说的话也不作回应，只是一直陷入沉思，末了，只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林筱雨因为刚去外地做节目回来，手头还有一大推工作要处理，所以只把芮珏送回家，安慰了几句，就先匆匆离开了。

芮珏回到家，找出之前留好的关于淳于澈访谈节目全部资料的复印件，一页一页重新翻看起来，一边看着，脑海里一边不停回放着整件事情的经过，于是越发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