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 第3章 第 3 章

MZ公司总部从早上开始就没安静过，都在小声讨论办公室里的情况。

“果然有些人能当老板都是有原因的，周总到现在还在设计稿子。”

公司的运营一直都是罗严在经手，见过这位创始人的几乎都是最早进公司的那一批人，在新人眼里，创始人基本上就是属于传说级别的存在。

周赐鲜少来公司，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新人一直都听说公司的顶梁柱是个年轻的男人，但看这公司那么大的规模，想来也不会年轻到哪儿去，估摸着最少三四十岁。

如今见到了真人，不得不感叹，那是真年轻。

二十出头的样子，为人却十分稳重，话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长得很帅，和他的脾性一样，很内敛的那种帅，气质十分惹眼。

“小姑娘们别看了，周总不是你们能驾驭得了的——”

“小赵啊，看来你今年的设计已经可以拿金奖了啊。”

“……”

罗严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拍了拍几个相熟男人的肩膀，又将视线扫回众人。

“今年的新款都设计出来了？觉得自己已经很牛了是不是啊？别家都在赶着上新，你们一个个的还有心思闲聊，都不想干了是吧？不想干就卷铺盖走人！”

罗严平日里爱和大家开玩笑，发起火来也确实是吓人。

一个个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迅速噤声，溜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别人怕罗严，但和他同一时间进公司的赵聪却不怕，“老大，你说周赐这是怎么了，有点反常啊。”

罗严白了他一眼，“他的事你少管，回你的位子上去。”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方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罗严扫了一眼垃圾桶，里面堆满了设计的废稿。

“心不静就不要碰设计，来了公司也没用。”

罗严扯过周赐手上的设计稿，拧眉看了一眼，“你设计的这什么鬼东西，驴头不对马嘴的，你要是这个水平我就该跳槽了，想挖我的公司多了去了，哪里就至于和你一起开公司了。”

周赐看着左手上戴着的那条红绳，握着笔的右手青筋突起，全程一言不发。

从罗严认识周赐的那天起，周赐就一直戴着这个没什么设计感，看着也很廉价的手绳，一刻也不没摘下过。

唯一摘下来的一次就是昨天与木倾迟见面的那几个小时。

罗严是个情场老手，几乎是从他看到木倾迟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是周赐的旧情人。

周赐的作品一直都很矛盾，给人一种极致生命力的同时，又有一种即将焚烧殆尽的毁灭感。

和木倾迟给他的第一感觉一样，美丽又危险。

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木倾迟就是让周赐迷恋的本源。

—

很多年前，周赐的高中是和木倾迟在同一个学校，那是市里的二中，唯一一所建在高架桥附近的学校，学校的绿化分布不太好，种的大多数也都是四季常青的绿植，鲜少有盛开的鲜花。

而木倾迟比学校里少见的鲜花还要惹人眼。

木倾迟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美艳皮相，经常有高年级的男生换着花样地讨她开心。

她在外校也是个十分出名的美女，放学的傍晚会有一群染着花花绿绿头发的男生守在门口对她吹口哨。

她不以为意，大多时候都会和对面一中成绩最好、长得最帅的那个男生去肆意玩耍。

她有固定的社交圈子，是别人挤不进去的纸醉金迷、犬马声色。

似乎在所有的男生眼里，能泡到她都是一种很长脸的事情，因为难度大，所以即使是没追到也不丢人。

她脾气坏，为人处世更是怕麻烦，拒绝了一次还不死心的，她也就随他去了，给人一种欲擒故纵的感觉。

用当时大多数男生的话来形容——她是个很带劲的女生。

在男生眼里她有多招人爱，在部分女生的眼里就有多招人恨。

因为不喜欢来回拒绝，所以经常给自己惹一堆麻烦。

乌龙闹多了，久而久之她的名声也就臭了，身边的女生除了宋佳佳也没什么正常人。

木倾迟脑子很灵活，是个聪明人。

起初大多数人都认为她学习不好，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现实打了众人的脸。

她学习很好，排名从不会跌出年级的前十名，理科方面的天赋更是让老师赞不绝口。

一直到毕业，木倾迟给人的印象都是学习好、脾气大、长得漂亮，所有人都不喜欢她，所有人又都想成为她。

中考前几个月，成绩大幅度降低的木倾迟让不少看不上她的人出了口恶气，报考二中也就成了情理中的事。

二中的分科比起别的学校慢了很多，到了高二才会彻底定下学文还是学理。

理科加强班的女生很少，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木倾迟做同桌。

班主任是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中年人，学校里关于木倾迟的传言他也略有耳闻，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将她放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木倾迟个子高，生活也似乎十分忙碌，总是逮着时间就睡觉，后排也算是适合她。

正式分班的第一天，班主任搞了个形式主义，让所有的同学自由交流熟悉彼此，周赐转了转笔，淡淡地看了眼一旁睡了许久的女生。

女生将脸埋在臂弯里睡地香甜，他来得晚，被临时安排到了这个位置，也不知道这个女生是谁，从坐下来开始就没看到过她的脸。

只是似有似无的香气让他想起了一个熟悉的人。

前面的一排空了一个位子，只坐一个女生，女生转过身，有浅浅的梨窝，笑得阳光开朗：“你好，新同学，我叫宋佳佳，请多多指教哦。”

他微微点头示意。

宋佳佳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女生，皱了皱眉，而后俏皮地凑到了女生的耳边大叫：“木倾迟，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

旁边的女生动了动手指，一两秒后懒洋洋地歪过了头，露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鲜艳的红唇一张一合，白皙的手从袖子中伸出了一点，“你好，我是木倾迟，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周赐，赐予的赐。”

她漫不经心地问：“你虎口的这颗痣是天生的吗？”

周赐回答：“嗯，从小就有的。”

她眼睛弯弯，笑着说：“真好看。”

教室里的声音不绝于耳，盛夏的风轻柔又燥热，笔尖的黑色墨水渗透纸张，他的世界静止在那一刻。

做了同桌周赐了解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木倾迟，她和别人口中形容的高度契合，却又感觉没有一处相似。

木倾迟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她也懂得怎么打扮自己。

她会在课间掏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薄薄地涂上一层，上一秒还很喜欢，下一秒又烦躁地擦掉。

她不喜欢扎高马尾，因为那样会疯狂掉头发，影响她的美貌。

她确实是很聪明，大多数时候都一点就通，同时也足够勤奋，她的练习题刷得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她也确实是脾气不好，班上的男生经常会向周赐借东西，借了就不还，次数多了她就会气势汹汹地赶走所有人，然后就会霸道地将他即将借出的东西占为己有。

过了几天，那东西又会回到他的桌肚里。

班里除了前面坐的程置和宋佳佳，剩下的人都怵她，和她坐同桌的周赐就理所当然的成了被同情的那个人。

周赐是班上学习最好的，每次考完试都有特权第一个选位子，可是他依旧是坐在那儿，一直到高考结束，他哪儿也没去。

或许是方便睡觉，木倾迟也始终停在那个位置。

木倾迟很喜欢拍照，也很擅长捕捉，凡是她喜欢的都会被拍下来，然后印刷、塑封，永远地留在她那本厚厚的相册里。

记不得那是哪一节体育课，周赐拿着一本习题册去了对面教学楼。

这栋教学楼荒废了许久，除了晚上会有情侣在这儿见面，其他时候基本上都没什么人，楼梯口传来的女声让他脚步一顿。

这个声音日日都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他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高个子男生穿着微微泛黄的足球鞋站在木倾迟的对面，将人抵到墙角，威逼着木倾迟和他在一起。

“你花边新闻层出不穷，还听说是个卖酒女，做我女朋友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男生的手去碰她的脸却落了个空，还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木倾迟气得捏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眼睛里的愠怒藏都藏不住。

“你他妈的贱人，打谁呢。”说着就要打回去，一本书猛地砸了过来，力道不轻。

周赐缓缓走了过去，一脸的认真：“同学，这里是有监控的，被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阳光透过窗户，她站在背光的角落里，周赐迎着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紧握的双手逐渐放松。

趁着男生愣神之际，木倾迟猛地踩上了他泛黄的球鞋，捡起地上的习题册就拉着他的手一步两格阶梯地下了楼。

风在二人之间呼啸而过，空荡的楼道里回响着急促的脚步声，僻静的小道上就他们两个人，没有别人的打扰，短暂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一瞬间。

木倾迟平日里不爱运动，跑起步来脚下生风，脸喘得通红。

“你没看到他那肱二头肌多吓人吗，你打得过吗？就冲上来？！”她红着脸，对着他一顿数落。

见他不说话，于是又得寸进尺补了几句：“还有，你猜为什么那么多情侣在这儿嘴对嘴老师都不知道，笨死了。”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反驳。

木倾迟有点理亏，毕竟她是被救下的那个，顿了两秒，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仍旧昂着头死撑，“看什么看，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你说的都对。”周赐忽然轻笑出声，“还有……”

“还有什么？”

“其实我也不算是很弱。”

视线相交许久，这人似乎不是开玩笑的，木倾迟忽然偏头笑了出来，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他的手臂，接着又是打量全身。

少年高高瘦瘦，肩宽腿长，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白皙的皮肤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血管的走向。

嗯……，好像确实不是很弱鸡。

“行了，教学楼应该是去不了了，你换个地方写吧。”木倾迟将习题册塞回了他手里，走出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周赐。”

他闻言应声抬头，那一刻，他被定格在她的相机里。

她晃了晃手上的相机：“我从来没拍过人物，你是第一个。”

“还有，谢谢你。”

阳光大好，连风都偏爱她，乌黑的头发被吹起，她眉眼如画，穿着老式的纯白校服，站在他青春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