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考试结束我已经被考的七荤八素头昏脑涨。反正我尽力了,yeah。
回到家打电话给老母亲:“妈,我考完啦!可以出去玩啦! ”
李元香并没有传来我想象中高兴的声音,反而过了十几秒,在电话里哽咽道:“欢欢啊,恭喜你考试顺利…妈,妈又跟你爸吵架了,我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
“妈妈你先别慌啊,怎么回事啊你跟我说。“我焦急的询问。
“我已经离家出走了,现在在安春,一个人在旅店里。”
“我现在给你定张来临海的机票,妈妈你赶紧过来,有什么事咱们见了以后商量。”
“也好。”
当天晚上,下着大雨,临海气温骤降,十分萧瑟。我在机场接了李元香女士回到我的小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我记事以来就是一个人住单独的卧室,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岁的半大年纪,爸妈没有抱过我,我也没有撒过娇。跟我妈睡一张床我应该会不适应。
这个公寓只有一个卧室、一个客厅。我坚持要睡在客厅沙发,让妈妈睡我的卧室。
热水洗漱完毕,我们各自躺好,卧室和客厅的门打开,互相说话都听得见。
“你奶奶最近住在我们家,生活都是我在照顾的。你侄子林宏磕到了脑袋,你奶奶怨我没照顾好,我生气跟她吵架,你爸爸却站在她那边,跟着她一起数落我。”
妈妈声音几度哽咽。
“我被他们娘儿俩孤立,崩溃之下说了离婚,你爸却说离婚你就滚出我的房子!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这个家我是一点也不想呆了。”
我惊呆了。我知道他们感情一直不顺畅,却没想到奶奶的到来让这个问题升级到要离婚的地步了。
我这才想起来爸爸还不知道妈妈在我这。我发了条讯息“爸爸,妈妈在我这住段时间,在临海到处玩玩,我会照顾好她的。”
爸爸回复:“好的。”
爸爸是一个封建大男子主义思想浓厚的人,对长辈也是“愚孝”那一套,爷爷去世的早,爸爸对奶奶更是百依百顺。我知道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并不会因为我的劝诫就改变思想。
“妈,你别听他胡说。你们结婚时一穷二白,财产都是婚后才有的。即使离婚,我们家在金川有三套房子,一套给了林晖,你还能分得一套,你不会没地方去的,而且你有稳定的退休金,你还有我。”
妈妈定了定神,好像没那么慌张了。
我并不是想劝她离婚,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她并不是没有离婚的能力。如果这段婚姻真的让她痛苦不堪,那么解脱也不是一个坏选项。
从小我就知道他们两个的婚姻是一地鸡毛,但没想到有一天也是有离婚的可能性的。我又想到了亲生父母,不但离了婚,还双双抛弃了孩子。
婚姻真的是让人感到可悲。
“妈,我想不明白一个问题,我的亲生母亲因为要重新嫁人抛弃我,那我的亲生父亲呢?他为何这么狠心送走我?”
妈妈那边有着震惊的沉默了几秒。
这是我第一次挑明我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这个问题在家里似乎是一个“秘密”,他们决不会主动向我提起。
可作为一个已经五岁的孩童,是能够知道自己的来历的。
过了片刻,妈妈回答我:“林欢,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出身,是吗?”
“嗯。”
“哎,我们跟你的亲生父母没有联系,但是跟张大友也就是你表叔,有过几次交流。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也许对你是很残酷的。”
“妈,你说吧,我都成年了,有承受能力。”
“杨志刚跟他表哥张大友说过,你亲生母亲怀上你的时候,他在外地没回来过。也就是说,他一直怀疑你不是他的孩子。“
我不禁哀叹:“那我岂不是一个野种!…”
我又悲痛:“杨志刚也是可怜,妻子怀孕两次,都不是他的种。为何我的亲生母亲是个这般放荡形骸的女人?”
我为安小婉感到不齿,也暗自嗟叹自己身世的不堪。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我的身世,包括我上学时的好朋友,包括秋芳,包括沈云森。
为什么要包括沈云森呢,真晦气。
我想在结婚之前把沈云森介绍给我的父母,可惜走不到这一步。所以我的父母并不知道沈云森的存在。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母亲并没有因我跟她询问我亲生父母的事情生气,反而此后我们更像是亲密的朋友,可以无话不谈。她甚至鼓励可以去尝试找找安小婉。
我以前没有想过去寻找亲生母亲,因为我恨她为了自己的利益抛弃我,也不想打扰她现在的“美好生活”,但我想过要去找杨志刚,当面问问他当年为何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我此刻,觉得没有必要了。杨志刚根本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还找人家干嘛!
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这两周,在工作之余,我带妈妈在临海到处吃喝玩乐,去了很有名的仙鹭公园,还去了蔚蓝的海边。她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我请了一周的假期,亲自送她回金川。她说我现在真是长大了,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了,我很欣慰。
金川已是深秋,瑟瑟的冷意让刚下飞机的我打了个寒战。道路被梧桐叶铺成了金黄色,已是不同于临海的北国风光。
回到家里并没有看到奶奶,爸爸只跟我打了招呼,并没有跟妈妈说话,我暗自叹气。
“你奶奶前几天回乡下的老家了,说是以后都不来咱们家受气了。”
妈妈听了火气上来,正欲争辩,我扯了扯她的袖子。
奶奶现在不在也好,家里的气氛也能缓一缓。
晚上我拉上爸爸去附近的小广场散步。
“爸,自古婆媳有矛盾也是正常,我妈除了脾气急,说话不好听之外,其他方面做得还是不错的。你也体谅一下她的不容易吧。”
“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孙子她没照顾好,我妈说几句也是应该的吧,她说话那么难听,哪里有半点温柔贤淑的样子!平时做事情也都是毛毛躁躁的,家里收拾的邋里邋遢东西摆的到处都是,哪里有个家的样子,好好的日子被她过成这样!”
得得得,我不说话了。冰山非一日之寒,非我之力所能融化。
这次回来我得知了一个噩耗:三舅妈得了乳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
我连忙打车去医院。看到三舅妈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她眼窝深陷,瘦削苍白,戴了顶毛线帽子,似乎老了十几岁,不再是我记忆中那般红润结实。
“孩子,回来了,来舅妈这…”她挣扎着坐起来。
我赶紧上前扶住,“舅妈,别乱动,欢欢过来陪你。”
三舅和舅妈是我在这个家体会到的为数不多的美好之一。
对比其他亲戚的客套冷漠,他们每次见到我都像见到自家孩子似的亲热,当年送我的文具、画笔给我孤独的童年增加了一丝绚烂。
我不忍问为何到了晚期才发现,现在再去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伤悲。
我叮嘱舅妈放宽心情,积极配合医生的嘱咐进行定期放疗和化疗,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我在假期的最后几天,都在医院陪舅妈。临走之前,我叫了三舅去病房外面,给他塞了一个红包,里面有我毕业这半年攒的五万块钱,叫他千万不要推辞,尽力治疗舅妈的病。三舅含泪收下。
我知道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