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过,杨娜的婚期将知,村里恢复成以往般的宁静没几天,又开始热闹起来。
从昨天起,村里的人都集中在她家帮忙。
陈青禾去医院复查,今天回来正好过元宵节。她坚持自己做汤圆吃,所以回家之前,提前去超市里买了芝麻,白糖还有面粉,花生带回来。
过了年之后,陈青禾的身体情况像是撞了太岁一样,一日不如一日。这几天才稍微好一点,气色也恢复成年前那样。
晚上,两人煮了一盘饺子,一锅汤圆,正吃着,厨房的门被急促地敲响。
安平平去开门,只见杨娜站在门口焦急地跺脚,散开的头发被晚风肆意地吹散,乱七八糟地拍打在脸颊两侧。
“青禾,帮帮我吧!”杨娜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进屋,“我妈他们疯了,硬要逼着我嫁给朱友。”
看杨娜急哭了,陈青禾安抚着让她坐下让她坐下,“没事的,你先别急,你说我能帮上什么忙?”
“借我一点车费。”杨娜说:“让我能买票离开就行。我妈他们把我的钱包,身份证,手机全拿走了,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帮忙的。”
杨娜说完,捂住嘴哭,生怕哭声把别人引来。
实际上,从她踏入木屋周边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从家里帮忙回来的人盯上了。
原本初三那天她是要走的,收拾行礼的时候她才发现父母在前天晚上就把她的包藏起来,带来换洗的衣裳也寻不着踪迹。她在家里闹了一天,父母直接把她锁在房间,不让出门,轮流在房门口守着,等婚期一到就逼她嫁人。
今天是因为家里人多,她趁乱跑出来的。
陈青禾没有多想,“你需要多少?”
“一千?”杨娜脱口而出,“不行,两千吧。我到四川安顿好之后,就会还给你的。”
“可是我身上的现金没有那么多啊,只有百来块。”
杨娜望向安平平,安平平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只有二十块。”
“这样吧,明天我带卡去银行里面取给你。”陈青禾话音刚落,门又被敲响了。
屋内三人同时屏住呼吸,敲门的人停下压低声音:“你好,我是杨立,杨娜的弟弟。请问我姐在这吗?”
杨娜的心脏跳得极快,拉住陈青禾的手拧眉摇头,让她不要回应。
陈青禾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下心,对门边说:“你姐不是早就去四川了吗?”
门外的人没有放弃,央求道:“青禾姐,我知道我姐在这里。你把门打开,我就是想把她的钱包还给她,里面有她的身份证。”
陈青禾将信将疑,杨立继续苦苦哀求,“我刚才在路上遇别人,他们说我姐姐在你家,你开一下门,我把她的包给她,带她去镇上坐车。”
杨娜看了陈青禾一眼,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把门打开了。
杨立一进屋,急得脸红汗冒,二话不说拉着杨娜往外走,“我跟我兄弟说好了,他的车在镇上的大十字路口那里等着,待会直接送你去高铁站。你的手机我已经给你充满电了,到省会的高铁票我只给你抢到今天晚上九点的,你现在走,时间足够了。”
陈青禾与安平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弟弟什么德行,杨娜心里还是有底的。姐弟俩的关系虽然不足以说是姐弟情深,但多年来也没有过嫌隙。
既然弟弟说要带她离开,杨娜心一横,跟陈青禾道完别,急冲冲地离开了。
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小,在余音里,陈青禾慢吞吞地坐下去,夹了一个饺子咀嚼者。
短短的五分钟,火急火燎的,总感觉发生了好多事。
安平平唏嘘道:“这年头还有父母逼婚逼成这样,这也太那啥了吧。”
“正常。”陈青禾咽下饺子,回想到读高三的那一年,自己初三的同桌因为没考上高中,被父母逼疯了,糊里糊涂地就被父母嫁给隔壁镇里的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因为被家暴,病情严重,跑回家又被父母赶回去,到最后直接把她嫁给另外一个老光棍。
某些人永远打着父母的名号做尽恶事,旁人劝不得。在没有文明,进化跟不上趟的村子里,这便是常事,常事即为正确。
正当陈青禾以为杨娜已经去了四川的时候,第二天中午,杨立又来找她了。
早上,路上的行人比以往不知多了几倍。
陈青禾拧开水龙头接水,杨立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青禾姐,你有空吗?”
陈青禾正想问杨娜的情况呢,“我现在没什么事,对了,你姐姐应该到四川了吧?”
说到这,杨立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我姐姐没有去成,昨天晚上被我爸还有大伯他们带回家了。”
“什么?”
原来昨天晚上杨母忙完,回到房间发现女儿的包和女儿都不见了。一时之间,跟个大喇叭一样,号召在家里帮忙的一群人一起找人。
一群人跑到街上,直接把人给堵了回来。
陈青禾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姐弟俩刚走没多久,随即屋外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响过一串脚步声还有三轮车的声音。
“我姐姐想让您陪着她,一起去杨家,你看你能帮一下忙吗?今天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今天不走,她就真的被困在这里了。”
杨立越说越急,陈青禾忙不上拒绝,“行吧,我收拾收拾一下。”
“好的,待会车到你家附近的时候,我摁一下喇叭,你上车。”
杨立从兜里掏出杨娜的钱包还有手机,手里的袋子交给陈青禾,让陈青禾去镇上的时候带上。
袋子里装的是女装,想来是给杨娜换洗的。
安平平从屋里出来,一脸懵逼,“姐姐,刚才那个人是昨晚来我们家的那个吧?”
“对。”陈青禾点点头,“平儿,换身衣裳,咱吃席去。”
整个过程,陈青禾都是模棱两可的。
自己到底能帮什么忙啊,为什么杨娜会把最后一根求助的机会放在她的身上。
村里少部分的人思想顽固封建到极致,村尾姓杨的那一大家子就是典型。村里的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在外面打拼,只有杨天林的几个孩子不是守在家里,就是呆在镇上的政府里打杂。
养儿防老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在他们眼里,儿女是自己的私有财产,自己可以任意摆布。儿女长大了就应该拴在自己身边孝敬自己,否则就是不孝。
什么婚姻自由,恋爱自由,于他们而言就是笑话。
杨天林这老东西,真的是旧社会留在村里的一个毒瘤。自家孩子祸祸成那样了,还要盯着别人家的不放。
滴!
几辆车相继开过去,约定的喇叭声音终于响起,马路边停下一辆黑色的车,陈青禾与安平平一块上车。
“我姐姐他们的车已经走了,待会到酒楼的时候,你就假装是我姐的同学,尽量争取与她共处的机会,好让我姐姐把衣裳换了。”
陈青禾点头,“我尽量找机会。”
办婚宴的地方是在一家酒楼里,镇上的酒楼算不上大,此时正要开宴,因为楼里人多,所以还有部分宾客没有进去,守在酒楼外面,等着吃第二轮宴席。
安平平以为只是来简单吃个席,直到陈青禾铁了头似的往酒楼里挤,她才发现不对劲。
明明可以等第二轮的呀。
“姐姐,你是要干嘛啊?我们在外面等一等不行吗?”
“去找新娘子。”
安平平停下来,手指着二楼的方向,“新娘子应该在那吧,刚才我瞅见一群小孩在那要喜糖。”
陈青禾眯着眼睛向上看,“来的忙,忘记戴眼镜了。”
两人勉强挤到楼上,此时新娘子的房间门口乌泱泱地围着一大群人。
陈青禾高举手里的袋子,在人群里蛄蛹,“不好意思,这是新娘子的敬酒服,我带过来给她试试。”
周围的人都是看热闹的,管不上什么敬酒服不敬酒服的。最后,在陈青禾的一嗓子惊吼下,都自觉退让两旁。
陈青禾走进屋,把门反锁住。杨娜像看见救星一样,一看见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青禾,你不知道,我都想从这楼上跳下去了。”杨娜紧紧抓住她的手,陈青禾顾不上废话,让安平平守着门,把手里的衣服交给杨娜,“你先换衣服,你弟弟就在酒楼后面那里,待会儿我们从厨房那里离开。”
“我不走。”杨娜一反常态,陈青禾纳闷了,这个计划不是她说的吗?
“我要是走了,岂不是所有的锅都让我还有我弟弟背。”
“啥?那你让我来干嘛?”
只见杨娜从陈青禾带来的衣裳口袋里掏出手机,播放出一段视频。视频里赫然是朱友与猪肉铺老板女儿杜微搂肩搭背进宾馆的画面。
陈青禾愣住了,杨娜坚定地说:“这婚我要是逃了,我就成罪人了,凭什么。”
杨娜又说:“我喊你过来其实是想让你给我当个后盾,我爸妈靠不住,没有上镇上来。我一个人,我真的有点怕。”
陈青禾苦笑,“没事,我要是能帮上忙,我尽量。”
她还以为自己是来助杨娜逃离这个地方的。来个金蝉脱壳,暗度陈仓最后远走他乡的戏码,看来是自己想得太多。
杨娜卸了妆,换穿好陈青禾带来的衣服,戴上帽子,再与陈青禾安平平一道去楼下。
楼梯口现在的人比较少了,陈青禾到楼下的时候,脚被狠狠地踩了一下。相比于疼痛,白网面的鞋子上,黑色的脏污已经渗透进去,十分突兀,令人不快。
陈青禾抬眼,迎对上杜微淡然一笑的眼眸。对面没有任何歉意,相反,眼底布满了挑衅的意味。
“哟,还是阿迪达斯呀!不过没事,脏了也好,反正都是假的。”杜微耸肩一笑,若无其事地上楼。
安平平见过这人,猪肉铺老板的女儿。
陈青禾同她讲过小时候被霸凌的事。去市里复查那天,俩人在街上等车的时候还与杜微撞了个面,杜微当此时还故意嘲笑陈青禾读了大学没出息只能滚回乡下。
安平平不知道这女的对陈青禾的近况为什么那么熟悉,此时她还在楼梯上,可不能看着姐姐被接二连三地被欺负。
杜微的注意力全在陈青禾身上,正得意忘形,迈上第二层台阶,只见前方一个身影蹦跶下来,直对准自己。
“我艹你妈的。你妈*”杜微疼得大叫,左脚被人蹦跶下来踩住,这还不够,一个晃神,眼睛又被那人斜飞的胳膊肘划了一道。
“对不起哦,反正你这眼皮也是割的,假的要死,看啥都是假的。”
安平平无所谓地跳下楼,陈青禾愣在原地,这小家简直是杜微的克星,每次遇见她都要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