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三天的清暑节,陆询舟被迫跟着一众世家子女们游玩遍了避暑山庄的几乎每一处角落。
第一日宴上的表现无疑不让陆询舟一下子成为了小辈里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因此,我们的陆小山,不可避免地招来了好些桃花。
比如说像现在。
“小陆娘子扇子上的诗写得好生精妙,可否也为小生在扇子上提诗一首。”
“小陆娘子,本公子想向您讨教一下琴艺,共享钟期之乐啊。”
“小陆娘子,您看我这画技如何,可有栩栩如生之妙?”
“诶诶,小陆娘子,我家二妹说想和你解识一下。”
……
面前的郎君们神色恳切,各出言辞,一副讨教的态度或是故作温文姿态;衣着不一,青白赤黑玄一股脑挤在一起,鱼龙混杂地让人眼花缭乱。
陆询舟扯了一下嘴角,“啪”一声合上手中的扇子,没有接过那群人的话茬,而是婉拒道:
“哈,今天天气真好,我忽然想起家中大人找我有事,恕不奉陪,告辞!”
陆询舟利落地转身就溜,但听见身后又是某位郎君的大喊。
“等一下!”
正当她不知这位郎君要搞什么名堂而准备加快步子逃走时,那郎君却出乎意料地喊道。
“自古君子配才女,我愿以一首《凤求凰》换得四娘你的真心!”
陆询舟一听这话险些当场跌倒。
她再也不想听到“凤求凰”三个字了!一提到这首曲子,她立马想到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继而又联想到前夜长明湖上事。
她当时十分欢喜,出于榆木头特有的单纯心思就一下子抱住了殿下许久。
当晚上床睡觉时,陆询舟的大脑十分清醒地在那里沉思。
殿下的腰搂着还、还挺软的。
盈盈一握的诶,真的有人的腰会这么又细又软。
不过再软也没有胸前的软。
嗯,不对。
陆询舟!你在想什么!
纯情的她顿时一阵面红耳赤,直接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回到当下。
陆询舟虽然看着一副清瘦的文弱样,但这会儿跑得却飞快。
不久,在确定身后已经无人追赶后,陆询舟这才慢下步子弯腰喘几口气,然后直起身打量着现在身处的环境。
她好像误入了山庄里的某处小山里,四面草木葱笼,唯有脚下一条石子小路蜿蜒地通向远方。
晨时的林间静谧祥和,夏日肆意的阳光自茂密的叶缝间倾泻而下,在石子小路上汇成一个个斑驳的小光斑。耳边只剩几声空灵的鸟鸣的啁啾,以及晨风拂过婆娑绿树的“沙沙”声。
此间清幽怡人,倒是个觅静的好地方。
反正她陆询舟这会也懒于出去与那群郎君娘子们应酬,倒不如在这偷得半日闲,避避人世烟火,享浮生之清幽。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陆询舟再次“刷”的一声打开扇子,一边扇着风,一边悠哉悠哉地沿着幽径向前走着。
走了不出一会儿,渐闻水声潺潺,陆询舟看见远方隐隐约约有一处亭子依崖而立,而挂于嶙峋山壁之上的瀑布在风前摇曳出千尺影,疑泻银河一派。
亭中似有二人在对景品茗。
衣着一黄一白,矜贵与典雅,相得益彰。
“皇姐穿得如此庄重待会儿是要去相国寺祈福吗?”
李烬月用苍白病弱的手轻轻拂去茶面上氤氲的雾气。
“嗯,烬月想去吗?”
李安衾撑着下颚,忽然美眸微垂,朝着不远处勾勾手指。
“过来。”
陆询舟要抓狂了,自家殿下耳聪目明得很,她刚看清了亭中人正要匆匆转身离开就被叫住了。
她就是再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请安。
“臣陆询舟见过长清公主、安乐郡主二位殿下。”
“询舟见外了。”李安衾面色已不同前夜舟中的温柔,这会儿十分平静自如,“怎么本宫哪都能碰见你。”
我也很好奇。
陆询舟严重怀疑老天都在给她这感情上缩头乌龟推波助澜。
“缘分吧。”
陆询舟笑笑。
李烬月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温声道:
“本郡主体弱,这几日未曾赴宴,可也从霁儿那听了几耳□□娘子的风光。”
陆询舟恭恭敬敬道:“殿下抬举臣了,不过是些拙才罢了。”
世人皆知,安乐郡主是长公主与第一任驸马所生,也是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因此生的宠爱。郡主聪慧过人,更有温婉端庄、知书达理的美名在外,可惜是个早产儿,自幼便是泡在药罐子里的病秧子。
陆询舟倒是没有想到,安乐郡主会拖着病躯来参加今年的清暑宴。
“坐。”
李安衾言简意赅地指指身侧的位子。
待其入座后,又为她斟上了一杯茶水置于她前。
“皇姐与□□娘子的感情好好啊,虽然皇姐面上冷淡,但烬月还未曾见过皇姐行为上待哪个伴读如此之亲近。”
李烬月偷笑着揶揄。
“你莫不是也被霁儿给带坏了,嘴贫得很。”李安衾捧起茶杯,难得失笑着摇摇头,“话说回来,你可愿同我们去祈福。”
“烬月想去,可阿娘怕是不会答应,本来这次跟着大家出来就已经是烬月在府上央着阿娘许久了。”
李烬月眉间微蹙,轻轻叹了口气。
“无妨,本宫自有办法。”李安衾扭头望向身侧极力压低存在感的那人,将手覆在她的膝上,“待会儿我和皇兄他们要去附近的相国寺祈福,你也去可好?”
陆询舟一愣。
“为何是我?”
她不解风情地问道。
而她的殿下只是浅浅地饮了一口茶,淡淡地说出了意有所指的话语。
“本宫说是你,就是你,哪来那么多’为何’。”
既认定你了,一辈子就只能是你。
.
坊间传闻,先皇当年为聚拢权力,甚至不惜弑夫,后又于梁京长安发动政变,带八千铁骑踏破宫门,直取北梁帝后项上人头,之后又在半夜的倾盆大雨里的长安城中对朝中敌党进行了一夜杀戮。
天明时,长安的朱雀大街上已然血流成河。
第二日先皇颁布假诏书扶持了一位幼年皇子做傀儡皇帝,自封顾命大臣,并改国号为“晋”。又令长子李促任丞相一职,而次子李邺任太尉一职。
后来的十几年间,先皇整顿三军,带次子李邺南征北战,而朝中事务则全权交给李促。
母子三人内外专权,数年之间,大晋的疆域版图已然庞大到无可匹敌。
至此,那位可怜的傀儡皇帝,北梁王室的遗孤,在更改国号的第十一年,万般无奈之下,含恨一把火烧了早朝大殿,又咬破食指留下血书一封,之后便在火光冲天之中,于含元殿自缢。
血书已随着成王败寇的结局湮灭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但其中有十六字至今流传甚广。
黄粱一梦,倾厦而醒。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一]
李安衾抬眼。
由上好的万年楠木精雕细琢而成的笑嘻嘻的大佛,面容慈蔼,边缘泛着金光,无不流露出鲜华的贵气。
佛在看她。
她闭目,虔诚地将头压到最低,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相触,长拜许久。
佛也在笑嘻嘻地看着世间的水深火热。
然后闭目无视在炼狱人间苦苦挣扎的世人,笑曰:
“吾爱世人。”
她睁眼。
佛前两边粗大结实的朱红柱子上各刻了七个猷劲的金字:
以仁养天下万物。
以道济天下万世。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真是如此吗?
按大晋风俗,每逢清暑节的第三日,皇室中的小辈们要去相国寺祈福今年的风调雨顺。
大晋皇室明面上尤为崇拜神佛,也极为忌讳巫蛊之事。
正因为高祖皇帝,就是先皇,原是前朝乱世中北梁政权的一位亲王妃兼皇后同父异母的妹妹,靠得是不义之举夺得皇位啊!
为了让谋权篡位变得名正言顺,先皇请来一众包括相国寺的住持在内的高僧向世人证明,大晋的每任皇帝与太子或太女都是“神佛入尘,救赎世人”,身上流的都是纯正的天人血统
太子或太女是“神佛”下凡,天人血统纯正,自然是其他皇子公主“半神半凡”的血统难以匹敌,所以其他皇子公主又在辈分上依律不得与太子或太女并列。
这就是为什么李安衾身为太子李玱之妹按理来说应该称呼为二公主,但实际上却被叫做大公主,并且皇室对外也称其为嫡长女。
“贫僧见过诸位殿下。”
相国寺的老住持与方丈躬身一拜,那方丈托着一方木盘,盘中呈着七个精致的平安符。
住持一一将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分发给庙内的各位皇室小辈。
当她走到李安衾身前时,他低首又是一拜,不同寻常地献上了两个平安符。
磨挲着其中一个平安符,她心中难得起了几分波澜。
众人从跪垫上起身,安静且恭敬地走出佛堂。
“桑桑多出的平安符可是要送给江二郎的?”
李玱出了佛堂对着妹妹一阵打趣。
“嗯。”
李安衾嘴上惜字如金地应着,手中却已经将两个平安符如护宝贝似地用绸缎包好。
“皇兄,你个局外人就不要妄加揣测啦。”
李吟霁一下子挤到二人中间,语气调侃道。
李安衾同李玱无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拍拍李吟霁的脑袋,异口同声道: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李吟霁不服,正欲争辩一番,李烬月开口劝道:
“还在庙里呢,三位殿下还是要多注意点。”
兄妹三人顿时肃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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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本是皇室小辈们的是,这倒令陆询舟和林南渟两位跟来的异姓人得了空可以在寺里四处逛逛。
林南渟身为太子妃曾经跟李玱到过这几次,此刻她摇身一变成为21世纪金牌导游,带着陆询舟到处参观。
“这是相国寺庭院的后墙。”林南渟指了指不远处斑驳陆离的石墙,笑道,“古往今来,失意文人多爱在这挥毫献作一首,本宫知你小陆娘子满腹经纶,你可知这满墙墨水中哪位绝佳?”
“小臣愚钝。”陆询舟笑笑,随即好奇道,“这满墙文字杂乱无章,小臣如何辨得清,太子妃殿下可否告诉小臣吗?”
“且随本宫来。”林南渟神秘兮兮地朝她招招手。
两人行至一处杂草丛生之处,在一颗苍劲古朴的槐树边上,陆询舟得以见到这“冠绝”之作的真迹。
“本宫从前等太子殿下时闲逛到此处,无意间发现了此诗,这诗人有趣,不与他人一通题在一目了然的庭院中央,倒是另辟蹊径题在这等清冷地方。不过此诗也因此很好的保存了下来。”
林南渟不顾墙上的潮湿的青苔,爱怜地抚过诗迹。
陆询舟定睛一看,心下不禁诧异了几分,细细读来更觉不对劲。
无题
卯言安
三尺微命,岂敢留恋。
蜉蝣一掠,尽是圆缺
苍穹不老,人间半阙
身世寸微,何敢退却。
万尺河山,危仞千叠。
落笔肝胆,以昭冰雪。[二]
这笔迹,怎同阿娘的如此之像?
[一]前八字出自《枕中计》,后八字是范仲淹之言。
[二]某音乐软件上音乐《人间蜉蝣》评论区网友闫琪的评论。
下一章应该可以互通心意了,我是指明白对方的心意,但不戳破那层窗户纸。(微笑)
新晋人物李烬月是个关键人物,卿李线一大助攻!
(回到日常生活)
我们学校国庆就放四天,啊啊啊啊啊,我要抓狂了,还是先放三天,然后这周五再放一天,中间四天都要上课啊!
周一下午最后两节课我们段长拿去开月考表彰大会了。
本人破天荒年段第五(平常考年段三十左右)但她是段二(苦笑)。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如此优秀的暗恋对象了(抓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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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 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