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七月,万物疯长,也正是一年中最润泽的雨季。
向来充斥着名利是非与繁华喧嚣的长安,在那些阴雨连绵的日子中难得沉寂了些许。坐落在长安朝北腹地的森严皇城在风雨晦暝中肃然屹立着,任由雨水猛烈洗刷着高耸的朱墙,而它仍然以威严与不可侵犯的姿态睥睨着人间。
如果说宫外是风雨中的众生百态、辛酸苦辣,那宫内又不知是谁只剩下了高墙上的四角天空。
窗外雨幕微寒。
纷乱的雨水用力拍打着窗边的那棵梧桐树葱茏的枝叶,发出密集沉稳的“嗒嗒”声。
采薇起身关上窗户,心中感叹着这几日湿润的天气。
“嘶。”
李安衾眉间微蹙。
纤纤玉指上渗出一点晶莹的血珠。
采薇回头无奈道:“殿下其实不必亲自去学这刺绣活,实在不行奴婢也可以替殿下在绣一个香囊。”
“无事。”
李安衾面不改色地用手指轻轻地挤压出血。
采薇哭笑不得,自家殿下近来迷上了刺绣,每日处理完政务后便总拉着她学习如何在香囊上绣图案,她琢磨着殿下应是想给小陆娘子绣一个,让人天天挂在腰间。
自从上次陆询舟流完鼻血后,采薇就若有所悟,再结合两人相处时的一些细节,她直接被自己的结论给震惊到。
自家殿下居然有磨镜之好。
也难怪,陆询舟的确长了一张男女都爱的小白脸。面如冠玉,唇若点朱,不笑时是一股子世家的清冷矜贵气,一笑便是温柔至极的翩翩样,任哪个女子看了都会有点心动。
嗯,她采薇除外。
不过话说回来,让心上人腰间天天挂着自己绣的香囊,的确是一个不动声色宣誓主权的好方法。
可惜殿下堂堂一国公主文韬武略,却偏偏败在这小小的刺绣上。算上刚刚,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这已经是殿下第六次被绣针扎伤了。
陆询舟本端坐在一旁为今日书上熟读的一千五百字做批注,闻声抬起头,也轻声建议了一句。
“殿下,有些事情不必如此执着,刺绣一事还是交给采薇来做吧。”
“你可知本宫这香囊是要赠给谁的。”李安衾扭头对上陆询舟投来的目光。
陆询舟怔了一下,随即道:“可是国舅家的江二郎君。”
毕竟人家可是最佳驸马人选。
作为旁观者采薇此刻十分想扯住陆询舟的耳朵,然后对着这个木头脑袋大叫:
喂喂喂,榆木头,香囊是殿下要绣给你的,你这个时候扯到江鸣川是有多不解风情。
果然,李安衾原本温和的态度瞬间变得冷淡,她冷笑一声,转过头去拿起绣了一半的图案的香囊平静地反问。
“为何?”
“臣近来听了许多传闻,说是陛下打算下旨令江二郎君做驸马。”陆询舟说完还不忘在火上再浇一把油,“而且香囊不是赠给心上人的吗?我看殿下与江二郎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实在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金童玉女。照二殿下所说,臣想殿下的心上人就是江二郎君吧?”
李安衾原本刚捻起的绣针又瞬间放下。
“采薇,把案上的东西收拾好,本宫乏了,要去歇息一会儿。”
李安衾语气里带着点不悦。
直觉告诉陆询舟,她又惹殿下生气了。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相处,陆询舟直接放弃在自身找原因的步骤,直接跳到讨好李安衾的环节。
唉,这伴读也太难当了,主子阴晴不定的脾气真叫她不好琢磨。
“殿下这香囊绣得真好看。”她微微凑过去,假装赞叹,“这朵牡丹绣得真是栩栩如生啊!”
“你能看出来这是朵牡丹。”李安衾诧异。
“殿下绣技一绝,臣当然看得出来。”
其实她本来想说红色的母鸡来着,但她也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话一过脑子就觉得不对,当下出口时变随便改了个红色的事物说出来。
没想到还能歪打正着。
“又在贫嘴。”
李安衾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心里的失落却还是因为小伴读的奉承不禁少了一大半。
“臣说实话而已。”
陆询舟一本正经。
“咳。”一旁的透明人采薇为小声咳了一句,“殿下那案上的东西还要收拾吗?”
李安衾撇了身旁人一眼,已是知道她心里的那些心思,所以还是故作淡然道:“还是收了吧。”
殿下还在生气。
陆询舟突然若有所悟。
哪个娘子心悦的郎君被外人说出来肯定都会不好意思,她陆询舟如此大大咧咧地道出真相肯定触犯到了李安衾,人殿下现在肯定十分羞恼,恨她不懂察言观色。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赶紧转移一下话题吧。
“殿下,您说这阵子每隔一两天就要下一场大雨,这后日的陛下的举办的夏日诗会还能照常举行吗?”
陆询舟一面问着,一面悄悄地按住案上的香囊。
采薇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知道陆询舟在示意她。
“哎呀殿下,奴婢突然腹痛,可否先告退了。”
“退吧。”
李安衾慢条斯理地在案上有规律地敲着指节。
“本宫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正殿的门甫一合上,李安衾就意有所指地问道。
“是有点。”陆询舟不解其意,但还是附和道。
采薇,我对不住你。
陆询舟在心中向她道歉。
李安衾点点头,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父皇已经让钦天监的人查过了,后日天气晴朗,气温因为降雨会转凉。”
“那臣放心了,臣还要在诗会上大展身手呢?”
不过放心,聪明如她怎么可能全信了李吟霁的话,她到时候肯定要为江鸣川留个空子。至于其他的人选,肯定是要为殿下的爱情而挡一挡,她相信以江鸣川的才华,所做的诗肯定轻轻松松就凌驾于这些驸马人选之上。
李安衾失笑道:“陆询舟。”
对面的小伴读缓过神来,应道:“臣在。”
这个“臣在”由她对之心思不纯的小伴读说出来实在是令她心底生出隐秘的欢悦。
陆询舟是她的臣。
也只能是她一人的臣。
“你明知那是父皇的择婿宴却还偏生要听霁儿的话出风头,你到底是真心想帮本宫,在是说——”
“你想当本宫的驸马。”
她说的是陈述句,不带一丝疑问。
原谅我字数少没写到修罗场,我学校现在开学周一到周六都要上课,我只有周天晚上8点才能拿到手机码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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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