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池屿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
一大群人在床头围着自己,个个看见他醒来神色从担忧转变成了安心。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宋醒立马扑上前说道。
“行了行了,人才刚醒,你就别折腾他了”宁静阿姨扒拉开宋醒,自己傾身向前,担心地问道:“小屿呀,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啊?”
还没等池屿摇头,一个人直接“啪”地一声打开房门冲了进来,拉开所有人走到他的床头,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
“小伙子你谁啊?干嘛凶我们家池屿?”宁静阿姨没好气地问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池屿本来脑子一团乱,但被问怵这样一骂,立马清醒了。
老房子常年失修,一阵狂风立马让本该紧闭的窗口大打开来,吹得人直抖擞。
一阵冷风将两个人都吹冷静了。
“我…”
池屿和问怵同时开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池屿示意对方先说,问怵才开口道歉道:“对不起阿姨,我是池屿的同学,刚刚是我太激动了。”
话虽然是冲着宁静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池屿。
宁静哼了一声,不开腔。
池屿脸色苍白,但是还是开口道:“谢谢,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这件事我有分寸。”
分寸
什么分寸?
问怵很想问问对方有什么分寸,明明都被人打了麻醉针扔地下室了,还有什么分寸?他到底知不知道窦羽是个怎样的人,又对他怀有怎样的龌龊想法?
问怵最终还是按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就在几个小时前,问怵看见池屿从演讲台上下来消失到了人群中,便翻天覆地地到处寻找他。等问怵跑上教学楼的天台时,只看见了窦羽熄灭的烟头。
问怵心道不好,赶紧提前了自己的计划,跑到警察局上交这几天自己整理的有关窦家贪污的有关证据。
问怵从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目的就不纯。
体验学院生活是假的,父亲交给他干翻窦家打开蜀都市场的回国历练任务才是真的。
但是计划的变数太大,问怵本想着在再多收集一点证据让窦家全家人直接判死刑,再无翻身的机会。
但邢军因为之前的事和自己反水了,池屿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
在池屿昏迷的那一瞬间,窦羽掐住云赭的脖子,单方面撕毁了协约。本该一同赴死的云赭和池屿,却只有云赭一个人被摔下楼顶,死无全尸。
如果云赭知道窦羽跟自己协约不是为了让池屿去死,而是让他被囚禁,她就绝对不会相信窦羽是真心想要和自己合作的。
三个月前,窦羽在云赭被欺负时给了她一把伞,告诉她自己要和她合作,让欺负弱者的人都去死。
但这把伞的名字却叫做"Si seulement il y avait un si"(可惜没如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赭输在了人心。
因此问怵不得已提前了自己的计划,报完警后立马给“熟人”打电话,组织人营救。
好在池屿没事,不然窦羽绝对活着走不出家门。
“问怵,我在未来给你留了份大礼。”
窦羽满身狼藉地被抓后,恶狠狠地对问怵这么说。
问怵站在风里,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起了他的大衣,整个人就像在风里震翅的蝴蝶。
他说道:
“你尽管来。”
窦羽笑了。
池屿的话将问怵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只见他缓缓开口:“我这几天感觉不对劲,便买了录音器和定位仪,在上天台的那一秒便开启仪器了,如果我五分钟内没有出来,定位仪就会在叔叔阿姨的手机上一直振动提醒……我真的不会有事,对不起。”
怪不得能这么快找到池屿
问怵想摸摸池屿的手,但宋易叔叔却咳了咳嗓子,无奈之下问怵只能说让他早点休息,自己过几天再来看他。
问怵走后,整个家的人终于顺了口气。
宁静阿姨热情地招呼池屿出来吃饺子,说自己包了好多饺子。而宋醒也赶紧搀扶着池屿起床去客厅吃饺子。
但温馨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我不吃带韭菜的!”
宋醒一坐上桌子就开始控诉自己不要带韭菜的。
被宋醒这么一顶撞,宁静也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而劳累冒火了起来,把筷子一摔,吼道:“爱吃不吃,不吃就滚!”
原本温馨的氛围立马变得诡异了起来,宋易赶紧安慰道:“老婆你别生气了……他还小,不懂事嘛。”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宁静听到这句话火气又冒上来了,吼道:“他还小?他都十八了还挑食,还不是怪你把他宠成这样!他奶奶的,把我肚子上都气出一个包了!”
宋易赶紧抱住自家老婆,嘴里一直说道:“都怪我,都怪我,老婆你别生气了。”
从刚才开始,宋醒就一直没说话。
豆粒大小的泪珠顺着碗沿流下,宋醒只是低着头,报复性的将好几个韭菜饺子塞入自己的嘴巴里,一边吃一边闷声哭。
池屿见此,赶紧把他碗里剩下的几个韭菜饺子挑到自己碗里,又将自己碗里几个宋醒喜欢吃的饺子放入他的碗里。在桌子的格挡下,池屿牵起了宋醒的手。宋醒抬起头来,看见池屿对自己微微一笑,用口型说着没事的。
宋醒哭得更凶了。
池屿:……
等这一顿“断头”饺子终于吃完的时候,宋醒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脸,像是要把自己闷死。
池屿无奈,只能扯开宋醒的被子,让他看着自己,轻声说道:“我以前也跟你一样。”
在很早以前,池屿一家住的还不是小区,而是名为“宋家院子”的平房。
在院子里,房东阿姨经常组织院子里的人聚餐。
有一次聚餐,池屿因为只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菜而拒绝了母亲的夹菜。母亲却突然站起,将池屿的碗直接摔在地上,筷子也被打飞了。
池屿不敢再惹母亲,只能低着头一味流眼泪。
母亲看到了却更加生气,随便折了一根树枝就拖着池屿向一旁走。
“黄金条条”一次又一次挥在他的身上,池屿根本来不及痛呼。
“哎呦,你别打他了嘛,只是小娃儿不懂事而已。”
池屿抬头看了看帮他劝架的阿姨。
她正端着一只碗,斜着靠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道,比起劝架,更像好像在看什么好戏。
池屿痛苦地闭上了眼,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妈,你别打了。”
姐姐护着池屿,不让母亲再打,可自己身上却多了几道条痕。
见母亲一直不停手,姐姐只好去求在院子外打牌的父亲。
父亲一手捏着牌,一手掐着烟,瞥了一眼姐姐,淡淡说道:“怎么不该打?男孩打了才懂事……欸,三带一!”
池屿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姐姐和父亲的对话,一声不吭地将自己蜷缩地更紧。
等母亲终于打完的时候,池屿拒绝了姐姐的搀扶,自己一个人捡起为数不多的自尊,慢慢站了起来去洗澡。
淋浴头的水冲刷着池屿的伤口,火辣辣的感觉袭来,不少伤疤已经变为青紫色,滚烫的泪水顺着温暖的的水流一起流入地漏里。
池屿接过姐姐递来的衣服,沉默不语地穿上,陷入了恶梦。
梦里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儿,被人折断翅膀扔入大海,从此溺死在海底,再也无法飞翔。
令池屿没有注意到的是噩梦的延续是现实。
第二天自己穿的是短袖短裤,出现在教室里时不少小学的同班同学都笑他昨天挨了打。
池屿低着头没说话。
孩子的恶意总是最直白的,池屿再也没有穿过短袖短裤。从此,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小孩。
回忆总是痛苦的,宋醒的表情从不可置信转变成了心疼,一把抱住他说:“从今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把他打个片甲不留!”
池屿摇摇头,说没必要。
宋醒却拍拍铺盖说:“怎么没必要,我是哥哥,哥哥保护弟弟天经地义!”
家里的暖气又热了,池屿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