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鸣的周一永远是最忙的,尤其是碰上了每月一号的周一。
宽大的办公室里只听见步履匆匆和键盘劈啪作响的声音,每个人的手上、办公桌上,全是满满当当的文件。
“叮咚~”
自动玻璃门的声音响起,总裁办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来人。
玻璃门上的挂钟刚好指向九点钟。
“早啊。”拎着KFC早餐的青年笑意温柔,对于踩点到岗的极限操作没有任何紧张与局促。
“陈秘书!!!”
“陈秘书你总算来了!”
“陈秘书你快救救我们吧!”
所有人猛地站起来,像最近经常在电脑弹窗广告里看到的丧尸一般奔向青年。
青年登时后退一步。
他瞪大眼睛,双手往后背,抓着自己热乎乎的早餐道:“怎么了?你们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哎呀哎呀,让我一下!”一个小个子男人从后面挤出来,好不容易总算冒了个头。
“吴庭淼,你说。”青年抬抬下巴,示意小个子说话。
吴庭淼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忙不溜开口:“上个月的总结报告我们刚才导出来,可是仔细一核对,才发现研发部少了一份实验数据,市场部少了两份背调档案!”
“今天各部门都忙,我们打了好几通内线电话,人都下去了几波,他们愣是说给过了,没时间帮我们找!”
各部门的总结报告可是连总每周都要看的档案,这要是缺了什么,其他部门倒是可以推到他们身上,他们总裁办可就惨了!
青年迟疑一瞬,随即又笑起来,“这点事,你们慌成这样啊?”
他走到最里面,一个看似不常用,桌面都落了点灰的办公桌前,施施然坐下。
他一边走,总裁办的所有人就跟在他身后,活似跟着鸭妈妈的小鸭仔,忐忑又无措。
青年打开电脑,调出过往的系统文件,随手发了个邮件给文件缺失的部门,然后拿出手机,播出电话——
“何工,是我陈寻,我记得你们研发部做了个实验数据自动上传的系统,可是上周五电工季度检修,临时断电了半小时,我这正好缺一份,是不是系统断电,没上传成功啊?”
电话那头的人讲了什么,直讲得陈寻眉开眼笑,“你喜欢喝,那我再给你做,那个买不到的,我陈记养生铺,可不是说说而已啊。”
接下来的市场部更加轻松。
陈寻一反温柔常态,而是严肃地将刚才导出来的历史邮件发给对方,随意地发了一句微信语音——
“刘总,你们市场部一整周都没有发过这两家公司的背调报告,如果再不发的话,今天的例会上,这两家公司将作为文件缺失背调单位退出承包商名单。”
严肃的表情只持续了几秒,陈寻勾起嘴角,“我知道你们市场部压力大,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了公司的利益着想,我也只好做一回恶人了呢。”
放下手机,陈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邮箱,将刚收到的三份邮件发给众人。
他冲众人晃晃手机,“搞定,开工。”
“哦哦哦!!!”
“不愧是你啊陈秘书!”
“陈秘书,你是我的神!”
众人欢呼一片,整个办公室都炸开了锅。
吴庭淼作为总裁办除陈寻外资历最高的员工,也不得不佩服陈寻拿捏人的手段。
那个何工,是从中科院退下来的老干部,技术到位,就是这脾气太差,简直就是块硬石头,绝情绝爱,没人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刘总监就更不用说了,老油条一个,市场部的,最会油腔滑调,每次明明是他错了,却偏要说成事别人太计较,多少人都在他手上栽过跟头。
偏偏这两个人,在他们眼里视如猛兽,在陈寻手上呢?
乖巧的跟小猫咪一样!
“不愧是你。”吴庭淼整好文件,凑到陈寻身边夸了一嘴。
奉承话陈寻听多了,他只是了然一笑,拍拍吴庭淼的肩,“你来你也行的。”
趁着例会还有半小时,陈寻拿起早餐袋起身往电梯间走去。
没有按往会议室的下行电梯,而是按了向上的按钮。
众所周知,总裁办的上一层,就是蔚鸣CEO——连旭风的办公室。
吴庭淼跟随的脚步戛然而止,呆若木鸡,退避三舍。
陈寻反应过来,笑得捧腹,等电梯到了,才想起什么,赶快对站在外面机械性摆手的吴庭淼道:“今天有个新员工,在人事部办手续了,你来带吧。”
“保证完成命令!”吴庭淼一个标准的敬礼,等电梯关上,才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只要不让我跟连总对接,怎么样都好啊……”
*
总裁办公室,位于蔚鸣大厦30层顶楼,是全市最高的建筑,俯瞰城景,远眺江景,视野辽阔。
陈寻拎着KFC早餐走进总裁办公室,顺手敲响了里面的门。
“咚咚”两声,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陈寻疑惑地皱起眉头,扭动门把手,试探性地开口:“连总?”
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陈寻坐在落地窗前。
真皮的办公椅显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阴郁几分。
长腿一拐,男人便转到陈寻面前。
“你才回来?”
连旭风起身迈开腿,三两步走到陈寻身边,接过他的KFC早餐袋,“不是说私底下别叫我连总吗?”
“怕你办公室有人。”
指尖相触,陈寻不自觉地抽回手,牛皮纸袋差点掉落,被连旭风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怎么了?”
连旭风抬起头,直视陈寻漆黑的双眼。
陈寻不算是普世意义上的Omega,他既不柔软,也不娇气,更没有倾倒众生的美貌,与其说他是Omega,倒更像是一个Beta。
认识二十几年,连旭风知道,很少有事情能让陈寻失神。
他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或者是,什么人?
那双锐利的鹰眸审视地观察着陈寻的眼睛。
剔透的黑琉璃珠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陈寻屏住呼吸,退后一步,用尽全力挤出一抹笑容,“昨天睡得太晚,快吃饭吧,不然例会要开始了。”
他疾步走到红木办公桌前,趁连旭风不注意的时候深呼吸调整面部表情,缓慢地把咖啡从袋子里取出来。
一杯热美式,什么都不加。
一杯冰美式,加了两大份香草糖浆,还有一份浓缩牛奶液藏在角落。
“你怎么还是点美式?”陈寻喝了一口热美式,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热的还是没有冰的好喝。
“你不是喜欢喝吗?我尝尝味。”连旭风无所谓地走上前,塞给陈寻一个鸡肉帕尼尼,“这么苦的东西,也就你喝得下去。”
陈寻没有讲话,一边偷瞄连旭风把牛奶加入咖啡,团起脸喝下咖啡,一边在心里无声叹息。
总得喝点苦的,才能让自己清醒地活着。
连旭风三口解决帕尼尼,勉为其难地把自己的全糖美式喝光,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
“下次你搬我那去住,天天从老宅过来,开半个小时的车,累都要累死。”
“没那么久,而且老爷给我安排了司机。”陈寻看着自己的美式笑笑。
青年的侧脸透着一股柔和的气息,饶是看习惯了的连旭风,也不禁一怔。
他猛地喝了一口水,散去嘴巴里咖啡的苦味,不满撇嘴,“有忠伯在,我爸安排的人你敢用?”
“少爷……”陈寻无奈抿唇。
难得从他嘴巴里听到这两个字,连旭风老大不高兴地瞪着陈寻。
“我看你就是跟忠伯学坏了,什么少爷少爷……”他忽然伸出长手,一把拐过陈寻的脖颈,把陈寻揽入怀中,又低下头吓唬道,“还敢不敢说了?”
炽热的呼吸打在脸上,男人的嘴唇近在咫尺。
陈寻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转过头,就会吻上连旭风。
蓬勃的心跳声在叫嚣着吻上去。
可他不敢。
沸腾的细胞蒸腾了脸颊,陈寻竭力克制着和连旭风对视,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连旭风吓了一大跳,马上松开手,双手按住陈寻的肩膀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陈寻到底是个Omega,他刚才是不是太粗鲁了?
连旭风的心慌得不行,摆弄着陈寻的手臂想看看是不是弄痛了他。
“没事。”陈寻双眼闪烁,努力扬起一个平静的笑容,“例会要开始了,走吧。”
连旭风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突然间,男人转身迈步,拉开办公桌中间的那一层抽屉,抓了一把,迅速走向陈寻。
“什么东西?”
陈寻虽然疑惑,但还是摊开了手,接住连旭风手心东西——
是一堆巧克力。
用青蓝色的糖纸包裹起来,圆圆一颗,是本地老牌的糖果产商生产的。
“吃颗糖定定神。”连旭风从陈寻手里拣起一颗,剥开糖纸,塞进陈寻殷红的唇。
一股清凉的甜味从舌尖蔓延,是一颗薄荷巧克力。
陈寻突然想起了十八岁的那个晚上。
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乌云将夜晚的月和星遮得严严实实,蝉鸣声闹得人彻夜未眠。
他和连旭风睡不着,就猫在房间里,偷偷借着月光玩桌游。
正当他想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的时候,对面的连旭风却突然抬起头,双眸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朝他爬来。
“寻寻,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没有呀?是不是房间里的香薰?”
“不,不是,是你身上的味道……好像……薄荷巧克力……”
记忆和现实重叠,陈寻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连旭风,“你怎么有这么多?”
“上次买了一堆。”连旭风又从陈寻手里拎走一颗,美滋滋地放进自己嘴里,“我就喜欢这个味道,好吃。”
连旭风只是单纯地喜欢吃甜食而已。
一股酸楚涌上陈寻的喉间。
那一颗含在嘴里的巧克力,竟然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甜味。
他侧过脸,尽力遮掩自己遗憾的表情,把巧克力放进裤袋,轻声催促:“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连旭风看陈寻略微泛红的脸颊,这才彻底放心,“走。”
陈寻默默跟在连旭风的身后。
他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想起刚才自己的惊慌失措,默然摇了摇头。
怎么会控制不住呢?
都十年了。
他爱上连旭风,已经整整十年了。
十八岁的夜还有后续。
是他和连旭风同时分化为Omega和Alpha。
整个房间都是信息素的味道。
连旭风的信息素和他本人一样,是一股阳光洒在被褥上,晒足了几个小时后暖烘烘的味道。
那是陈寻第一次闻到连旭风身上浓烈的信息素味道。
也是最后一次。
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天生就有匹配度,匹配度越高,两方就越会被对方吸引,爱上对方,结婚生子。
匹配度越低,双方的信息素就会产生排斥,就算勉强要在一起,也无法长久地生活在一起。
陈寻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心却紧紧地揪着,一顿一顿地疼。
喜欢有什么用?爱有什么用?
他是连家管家的养子,连旭风是主家的少爷,身份本就是天堑……
就连信息素的匹配度,都只有可怜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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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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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