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 第10章 至少还有你！

“哈哈，这点破事儿受刺激啦，以为你想得开呢……别生气了，请你出去喝酒……”左安一边穿衣服，一边歪着脑袋幸灾乐祸。

“不是想不开，我是气不过！再说了，不是你说的，不能对她完全置之不理吗？”为了压制不停抖动的手指，来凯哆哩哆嗦点了一支烟。

“好啦，拿住一点把柄岂不更好。你也不吃亏呀，事业爱情双丰收。”说完凑上来，俏脸红唇嘟嘟着，吐露香艳的气息，“要不，我们再玩一把……”

来凯闻言，望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和路菲完全不是一个类型。金窝里养大的娇公主，凡事不必自己争取，自有人捧着饭碗喂到嘴里。

谁知怎么看上这家事业单位，当年空降过来的时候，履历应景的很。这种事情，大领导不追究，人力资源不过问，谁也不会刨根究底。

来凯和她搞在一起，还是花了些力气的。光看出她对自己的好感可不够，表忠心的手段一样都不能少，这些他没在路菲身上试过。

他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是把眼前这个女人哄高兴，不然到手的果子也能飞，可确实提不起劲了，便柔声说道：“乖，我累了，洗个澡，等下出去吃饭。”

浴室喷头恣意飞洒，烦闷的心情稍许平复。他和路菲的感情，没有大学时你侬我侬，但远没到离婚的地步，仍然是可以一起生孩子的节奏。

有一点想法，或许他们是共通的。婚姻里患了“感冒”，没必要当“绝症”治，偷摸外面吃点药，没准儿好转了呢。

翻云覆雨的时候，想不起来对方。风平浪静的时候，难免良心发现。一个越洋电话回来，本是问候和安抚，结果如惊雷一般炸裂。

若知道，大洋彼岸午夜电话另一端，疯狂“狩猎”的来凯也没闲着，路菲真不晓得自己干出点儿啥。无奈，总是自觉理亏的时候英雄气短。

来凯和左安地下情四年了。说起来不过陈词滥调的办公室恋。可是，披上姐弟恋外衣，左安又是上司，“小奶狗”意味，渲染了这层情势的功利色彩。

三年升任工程技术部主管，在单位已是公认的火箭速度。这次又被“意外”选中，和几个比自己多十年资历的前辈，一同前往加州理工作访问学者。

这一切，左安使了很大力气，可以说功不可没。来凯刚走半个月，她又把自己送来前线当慰问品了。

来凯不乏被追求者，包括学校遇到缺爱的路菲。女孩子主动送上玫瑰，近在眼前哪有不摘的道理？

说他没有仰慕的类型，谁信啊？可是他懒！追女孩子需要花力气。毕竟十八线小城市考上来，家里条件并不富裕。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

嘴边的饭，嚼多了不香，可也不想白白送进别人碗里。尤其年轻夫妻，无论男女都不确保管得住心思，难免揣测对方，也和自己情形差不多。

这段时间，路菲和夏平正忙海外投资的案子。主要他们回来后，还想搭上协会组团的快车，参加明年三月举办的国际服装博览会。

为了抢手的主展馆C位，先要拿出老外喜闻乐见的创意。国外兜一圈，镀了金荣归故里，方便在协会“邀功请赏”。

没日没夜的加班，每天熬到后半夜。

一边加班，一边发烧。接连两周的“后遗症”把路菲折磨得够呛。这年冬天，果然冷啊。大雪过后，骤然降温，与跌至冰点的心情不谋而合。

事实上，自从闹了那一晚之后，来凯再没打电话回来，连日常报备的环节也省略了。彻底，不闻不问。

她更加心慌。19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似朋友，似亲人，超过男女之情的东西似乎更多。不管事实怎样，路菲希望，哪怕被对方伤到体无完肤，也好过因自己的过失主动伤及“无辜”。

次年二月美国之行，奔着纽约时装周去，与来凯不在同一个州。想到踏上同一片土地，路菲依然紧张发抖。

见她想推掉纽约之行，夏平不慌不忙捷足先登：“我可以不去。高兰，Zoe，选一个陪你去。”

决定来得突然，却说中了路菲心思。放她自己去美国，工作之余全是福利。她可以去北卡罗来纳探路茜的亲，也可以去加州理工探老公的班。

高兰明显不是符合要求的人选。

Zoe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正舟集团两年内纽约开设旗舰店的规划，正好落在张副总的管辖范围内。作为他的特别助理，对等出席前站活动，Zoe的职责和身份恰如其分。

这样没有争议的事情，为什么要路菲自己选？稍加思索，她给出了答复：“高兰和我一起去吧。”

“语言不要紧吗？那边没有接应。”

“我姐姐在呢，当地找个翻译，应该不是问题。”

夏平没再继续追问“高兰为什么合适”。也幸好他没问，因为路菲实在给不出像样的答案。她只是隐约觉得，夏平希望她这样选。

离出发还有一个半月。没听见电话铃！这种低级错误，实在需要好好思考如何应对。与来凯不闻不问相比，夏平太不一样了，总能在她拿不定主意，有些话不方便讲时，搞定为难的部分。

高兰在大雪封路那晚，不得已留宿办公室，让他想到了完美的解决方案：三菱小菲“失踪”！

12月7日，京城突如其来的暴雪，在许多人记忆里无法抹杀。难忘的不只其剧烈程度，还有它带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全城交通瘫痪！

两个月的换岗招聘，终于在年底之前杀青。晚上十点，收拾好凌乱的桌面，高兰站在公司楼下候车。将近一个小时，一辆空车没有。

于是，迎着漫天飞雪，步行了整一站地。其间动过搭乘公交车的念头，然而不是挤在路上进不了站，就是卡在车站开不出去。

这个情形，第二天清晨也到不了家。继续走下去沉没成本更高，似乎也只能掉头回到出发的地方。

公司夜间值班电话，原是“滴声后请留言”，可巧那晚高兰住进公司，成为拯救整件事的突破口。

独自守在漆黑的办公室，正不知如何熬过去，来凯送上门了！她当然知道如何应对。然而事后，她有义务将此事作为极其特殊的突发状况向老板汇报。

有据可查，人尽皆知暴雪那一夜，原则上可能留宿任何地方。但这也只是躲过了家里电话没接这一劫。只要手机还在身边，没有整夜失联的道理。

来凯电话打进来，北京时间凌晨十二点左右。美国那头恰是正午时分，看到未接电话回拨，不存在时差障碍。不联系的唯一理由只能是，手机在那个极度混乱的夜晚，由于各种不可控的因素遗失了。

路菲为此，第一次在夏平面前流泪。不只一部手机这么简单，它是一个不可替代的信物！三菱小菲暂时由办公室抽屉保管，并且申请了另一个号码，作为他俩之间唯一的暗号。

难过的是，刚刚到手的心水之物，一天中至少三分之一时间见不着，而且常常是和给自己带来不安全感和不愉快情绪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唯一的慰藉和牵挂，甚至不允许象征性地存在。

接下来，路菲拒绝了夏平的好意，坚持自己买了一部市面上最便宜的诺基亚。既然只是“替身”，随便什么款式和功能，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司里的小姑娘们，看见路菲左右开弓，轮流使用两部电话，开什么玩笑都有。但是全都说不到点子上。这让路菲高悬不下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出发纽约的日子正是小年夜。一周的行程安排，归期刚好赶上除夕。策划精细一点，还能和来凯同次航班返程，结伴回来陪老爸过春节。

出发这一刻起，将近一个月的日程计划里，不可能再有夏平了。这种举家团圆的日子，理论上不能在一起的人，形式上更不能在一起。

她以为他懂。因为，他一直都懂！

路菲对夏平充满愧疚。作为补偿，元旦刚过，她悄悄地在灵犀温泉，为夏平筹划了一场生日party。这是他的40岁生日，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后来知道，也是最后一个。

那天刚好周日。北京分公司的所有同事被邀请到现场。路菲轻车熟路提前一天过去布置。那里有视如爱巢的516号房，更早早和后厨打成一片，学会烹饪好几道他情有独钟的菜肴。

食物如感情，容不得草率。必须细细咀嚼，让它变成，口中的一团温暖，胃里的一团和气，内心的一团喜悦。

热闹的晚宴，是一群人的热闹。内心的满足，来自于嘈杂的人群中，两双炙热相望的眼睛。

Zoe粘着李重，窝在KTV包房里，玩得嗨翻天。夏平被他们簇拥着唱了几支老歌。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浑厚的嗓音上，不知是不是只有路菲发现，演唱《至少还有你》的时候，他眼中泛起的泪花。

“如果

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

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

就是生命的奇迹

……”

眼泪，为他自己？或者别人？

路菲好想，这一刻的狂欢快些结束。她有足够的温柔，安抚这个男人，所有不为人知的敏感。

夜深人静的516，终于避过众人，成为他们的私享世界……她要两个人的狂欢。